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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重生之外滩风云-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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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子相认居然演变成了拔枪对峙。即便这一枪不开,白九棠也已触犯了青帮的条例。以下犯上、冒犯尊长。轻则鞭打,重则斩手。

“我曾经说过,希望一切照旧。”白九棠畅通无阻的贴近坐得四平八稳的季大亨,枪口指着他的头,落下眼帘低语:“如果你能成全……我会尽量去服从你,尊重你。因为你是‘季师叔’,我受帮规的约束必须这么做。但是……你若以父亲的面貌出现……”

季十一呆立在堂中,在老爹镇定自若的表现中,半忧虑半安然的盼着白九棠阐述一个惊为天人的谜底。

岂料季云卿忽然抬起手臂,有力的下达了命令:“除师爷龚之外,其他人都给我退出去!”

今晨大亨的指令频频遭到置疑和无声的抵抗。一语既出,无人动弹。

苏三抖了抖睫毛,开启朱唇语无伦次的说:“季师叔……九棠他……我……我是说,不如让我们回房去……我……劝劝他……”

白九棠一瞬不眨的盯着视平线下端的季大亨,头也不回的沉声说:“阿昆,带你嫂嫂出去!”

“大哥??”小佬昆不可苟同的倾身垂问。眼角警惕的瞥着吴四宝。

“师爷龚!把他们都带出去,连你一道,谁都别进来!!”季云卿点视着人头,重重的拍响了太师椅的扶手。

季门的少当家和白门的主妇都被纳入了驱赶之列。季十一下意识看了看苏三。那边厢愣愣的,不知作何感想。

当师爷龚携着吴四宝走近,苏三面若冰霜的收回了心神,全无此前的怯弱,铿锵的撂下一句话来

“九棠,过去只是一段依稀可见的记忆,不管是丰碑还是败笔,它的归属地注定是忘记,如果你开枪,我们都会死在这里。即便我有生路可走。也没那么伟大,不会为了给你白门留个种,苟延残喘的躲在某处偷生!一家大小的身家性命都在你手上,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罢,不等师爷龚抬手相邀,她便转身迈步,娉婷生风,袍摆翻飞,领着白门兄弟疾步而去。白季二人的秘密,留给他们自己面对,只要白九棠能把她话听进心里去,一切都不是问题,哪怕被瞒一辈子,也无所谓。

在人前,她是一瓶为丈夫调剂关系的作料,在人后,她是个一无所有的入侵者。临走紧紧抓住一丝希翼,等待才不至于让人窒息。

二十年代的上海滩,所有炫目的记忆,都背负在白某人身上,他无论向谁开战,都必须先考虑到指环带来的责任。

倘若这一枪真的响起……她并非在恐吓他,天堂可变地狱。谁让她未曾天真过。人的恐惧心理,被“蝼蚁贪生”四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若是无生可贪,何以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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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堂里如此安静,银针坠地亦有声。何况那银针在心房穿刺,带着染血的丝线,扎进鼓膜、穿过瞳孔,刺激着所有感官系统。

白九棠就像一尊被风化的石雕,鲜亮的外壳剥落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那支手枪顶着季云卿的头,手在微微的抖:“你觉得愧疚、觉得后悔,想要洗牌、想要重来、想要弥补。是吗?!”

季云卿抬眼怔视着他,那愠怒的脸庞,被记忆的碎片,刀刀催命的千疮百孔:“是……”

这落寞的回应,在白九棠眼中,是厚颜无耻、是大言不惭。怒火瞬间燎原,他成了一副焚烧后的空架,握枪的手越抖越厉害。

家庭才刚刚组建,新篇才刚刚开启。要不是季云卿撕开了他的伪装。他会把这种可笑至极的戏一直演到老去,永远逃避、永不面对。

令人晕眩的玫瑰缎料在眼前掠过。高跟鞋敲击在心头。那身姿、那步伐,别人以为冷傲,他咀嚼出了无助的味道。

怒火转瞬间,又灭了……

白九棠收起枪来。躬身凑近季云卿的脸庞:“我娘告诉我说,有朝一日跳出来自称我生父的人,是她这一生最大的仇人,让我把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送到地下去给她陪葬!你没有机会补偿!”两双神似的眼眸,近距离对视,流转着不同的波澜。

“你有机会收回你的话——”不待季云卿开口,他突兀直起身来,偏执的抬手指着门外,压抑的低吼:“去告诉外边的人,说你闹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兴许你我二人还能回到原位上!”

季云卿落入了哀伤的漩涡中,对此毫无反应,呈长的默然之后,紧锁眉心抬起了头:“你母亲是这么对你说的?”

白九棠机械的转动着头颅,一脸阴霾的反问道:“你以为她会怎么说?让我认祖归宗,承欢膝下??”

季大亨面对的年轻人,不再是受帮规和江湖道义约束的徒子徒孙,而是一个心态极度扭曲的“儿子”、 一个讨伐者,一个索命阎王。他那泛着杀机的眼眸,让大亨视而悔之。早知如此,何必步步紧逼。

“你到底对她的事情知道多少??”季云卿耐不住弹起身来,事已至此,不如揭露个明明白白。

“坐下!”白九棠一掌按在他的肩头,怔了一怔,放松了力道,轻轻将其压下:“…………请”

季云卿审视了他几秒。落下眼帘,缓缓回座,沉吟了片刻,低头细语:“她过世的时候,你才几岁。我不相信她会对你说那种话!更不相信她会告诉你白胜材不是你的生父!”

“你以为我娘是寻常汉家女儿?她为什么不会?!除了没告诉我生父姓谁名谁,家里的事我都知道!”白九棠的言语带着锋芒。

垂着头的季大亨,哑言相对,斟酌的良久,抬手在茶几上敲了敲:“九棠,坐下。我们今朝交个底。从此以后,都按你说的办,我会告诉外面的人,是我老糊涂了,你我并无干系,这可好?”

季云卿提议无疑是诱人的。浑身紧绷的年轻人,松开了僵硬的面部线条,应邀坐进了一旁的椅中:“好!怎么个交底法?”

“我想讲个故事给你听,你既是略知一二,有说得不周全的地方,你大可以补充!有说错了的地方,你也可以反驳。”季云卿长吁了一口气,虎掌大开抚了抚额头。

番外 『第106话』 惊鸿将门之后

『第106话』  惊鸿将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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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一把雕刻刀。经历是着色的颜料。一生平顺的人,童颜鹤发。尝尽苦果的人,容颜衰老。季大亨以天命年的岁数被苏三视为甲子年的老者,他的故事必然悲多喜少。

光绪十八年春,尚属无名之辈的季云卿,初次北上进京“做买卖”。追缴流窜于京沪两地的“老合”(切口:贼),在富绅家盗取的一尊明代佛像。

京锡两地相隔遥远,为了八两八钱黄金的佣金,季云卿从老家无锡出发,马不停蹄的追捕,到达京城时,已灰头土面、衣衫破败,来不及找地方脚后,便直奔西长安街而去,打算先购置一身衣物。

正值季大亨风华之年,其行事潦草跟今朝的白九棠有得一比。在一间毗邻绣坊的成衣店中,买了一身新衣后,只觉自己肮脏如鼠辈,抱着新衣就扎进了店家内院的茅厕里。

只待那长辫垂后,衫褂鲜亮的魁伟之人,意气风发的穿行店面想要离去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细眉细眼的姑娘,手拿量衣尺有节奏的敲着柜台,悠游自在的扬眉:“老板,您在我这里换衣裳,得另付银两!”

面对此情此景,面貌阴狠男人不禁露出了憨态:敢情刚一踏上京城的地皮,就遭遇了地头蛇的伏击……

只见那“地头蛇”鼻尖如雕,秀眉长目,额宽颧丰,不像是汉人。再见体态丰盈,大脚蹬靴,这不是满人是什么。

姑娘虽不见得貌美如花,那双大脚更是让汉家男儿感到可怕,可季云卿横看竖看就是觉得顺眼,为此乖乖就范,缴纳了“黑税”。

满人缺少四书五经的熏陶,仿袭的汉家礼仪,演变成了一种畸形的文化。到晚清时期,礼仪之苛,令人触目惊心。

谁能想到这个“开黑店”的姑奶奶,是个官宦家的小姐。谁又能想到,店面中所有的成衣和刺绣都来自于那一双巧手。这一年季云卿认识了满族姑娘“齐佳氏。吉兰泰”。

一潭死水游来了鲜活的红鲤,是天作佳缘,水潭导演的悲剧,是无情的遗弃。

齐佳氏是满族中显贵的家族;世居叶赫;齐家营等地;先祖为正红旗骑都尉布色赫,崇德三年征明、赐号巴图鲁。

从同治年间起,这一支家族开始走向衰败。京武官职不再。朝廷俸禄骤停。唯靠祖辈积累的基业,在京城潦倒的生存。

将门之后走到这个地步,无不让人心酸。吉兰泰受乳母影响,自幼喜好刺绣、裁剪。成年后借其兄的名号,开了两家小小的成衣店和绣坊,以自给自足、减轻家族的负担。

季云卿单枪匹马前来追缴佛像,是太过自信的妄为,三周以后落得浑身是伤,以失败告终。欲图独享那八两多黄金,看来是不可行的。当时他与洪门的山主黄四海走得很近,无奈之下只得折返而回,出资搬兵。

在历经半年有余的追缴事件里,季云卿两次上京。圆满取得成果后,再一次北上,心里揣的便不再是买卖了。

吉兰泰既有女真人的刚强率直,又有汉家女儿的温柔多情。经不起这个汉家子弟的锐猛攻势,几月后举起了白旗,坠入了爱河里。

故事到这里并非画下了美好的句点,悲剧的幕布,正在悄无声息的开启。

爱情是俩个人的事,婚姻是家族的事。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段关系注定不受祝福,加之京锡两地相隔甚远,相爱逐渐变成了一种负担。

光绪十九年春分,吉兰泰义无反顾随季云卿私奔,俩人辗转几地,于夏初回到了无锡,开了一家茶肆,安下了窝。

男人的欲求永无止境。有了佳人想要财富,有了财富又想要地位。早年季大亨是个小人物,坐的是无人问津的冷板凳,扮演的是跑龙套的小角色。想要一展宏图,苦于无人指路。

离他最近的一条路,是投身洪门山主黄四海的麾下。在尖刀上谋求富贵开花。

青帮以“翁、钱、潘”三位祖师爷揭下皇榜,创立粮运之道而起家。是清政府监控下崛起的行会。跟洪门这种倡导“反清复明”的地下帮会,不可相提并论。

入洪门的第一关,季云卿就被刷下来了。满族的配偶成了他展翅高飞的绊脚石。热情冷却下来的男人,陷入了愁眉不展的低谷。

光绪二十年秋,季云卿以“做买卖”为名,离开无锡独自前往上海。打算营造遗弃的假象蒙混入帮,走一步再看一步。

既是有心造假,他在临行前一天,不惜大动干戈找吉兰泰的茬,将她一阵痛骂赶出门去,闹到街坊们人尽皆知。坚强如她,也禁不住委屈得泪如雨下。

次年元月,吉兰泰独守空房,备受邻家炮竹声的奚落。陪伴她的是满地孤寂和腹中的小生命。

年后,远近相邻的女人们上门抚慰,或多或少暗示她。渺无音信的男人,若非遭遇不测,便是有心遗弃。

对吉兰泰来说,从别人嘴里说出她心里所想,简直堪比凌迟的极刑。切肤的疼痛,搅碎了心房,也折弯了尊严。

她知道季云卿想入洪门,也知道洪门是和满清政府对抗的异党。临别前的辱骂,让人心寒,离后的沉寂,让人心灰。何须他人来道出玄机?只是害怕面对而已。

活泼灵动的姑娘,变成了哀怨的弃妇。飞扬俏皮的性情,在“遗弃”二字中枯败凋零。

无锡的空巢,再无安住下去的理由,吉兰泰无颜返京,收拾细软来到杭州待产,自称寡妇“齐佳兰”在西湖畔的“长坊客栈”住了下来。

三月间,在上海经过了一道道入帮考验的季云卿,在无数个失神的瞬间,跌入惶惑的思念,预感不妙的他,放弃了进入洪门的契机,匆匆赶回无锡。只道佳人性烈。剩下空楼一栋,无踪无迹、两相泣。

拉回镜头凝视那火烧云下泛着银光的湖畔。一个身怀六甲的年轻寡妇,孤身一人住客栈,不到半月就引起了好事者的注意。

其中有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大大方方的登门拜访,开门见山表明自己是来为某个“好事者”做媒的。

齐佳兰不可置信的苦笑。时至今日,挺着个大肚子,还有媒婆来做媒?

托人说媒的是一个本地人,姓白名胜材,三十几岁,无亲无故。亦无子女,人称“天上知一半、地上无不知的万精油”,就是没一样精通的。曾娶过一房老婆,嫌他在床上有心无力,过门没几年就跟人跑了。

媒婆收了佣金,但也没昧良心。话都说在明处,毫无遮掩哄骗之意。齐佳兰心知对方是个行不了人事的主儿,反倒觉得靠谱。

她一不奢求富足的生活,二不渴望健壮的男人慰藉,如果能抓住这个机会,给未出生的孩子营造一个健全的家,那就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见过了人之后,齐佳兰对和和气气的白胜材很满意,提了几点要求,说是请他考虑,若能答应,立刻就能成婚。出人意料的是,对方想都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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