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醉-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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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醉一惊,顿时愣在原地。
“瑞阳宫留不住你,你走吧。”殷彻的声音又狠厉了几分。
“不!”燕华惊喊,声音绝望。
“就当我从来没有救过你,我不想把一个心机深沉,时时想着算计我的女人留在身边。”
“别这样,”沉醉开口,喉咙干涩:“这么多年,她为你做了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她只是喜欢你。
没出口的话,梗在心头如针刺般的痛。
她回头望着殷彻,他看着她的眼里,有太多的情绪——其实,所有的一切他都明白,只是不想面对而已。
“殷彻,算我求你。”
她的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坚决,别开眼避开他的视线,她走到燕华身边,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围在她身上,缓缓地在她领口系上结,扶起她:“先回去休息吧。”
燕华看着她,倔强地咬唇,逼回眼中的泪花,站起身慢慢地往门外走去。
“站住。”
殷彻神情阴沉地看着她单薄的背影,忽然开口:“永远都不要妄想我会爱上你。”
沉醉闻言愕然看向他,却瞥见燕华的身形顿时颤了一下。
这话,太伤人。
但即使这样的冷漠撇清,一切都回不到原点。
无言的沉默笼罩剩下的两人。
“我也该走了。”过了许久,沉醉再也无法忍受这种窒息般的寂静,转身离开。
“丫头。”殷彻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紧窒。
她不语,抬起另一只手,慢慢将他的手推开。
他脸色一白——仅隔了一夜,一切都不一样了。
“是她下药,我根本就不清醒!”他有些急了。
“你难道一点意识也没有吗?”不该说出的话,却不由自主地滑出嘴边。
“你怀疑我?”他的眼里,染上痛楚。
“该死的!”他的情绪骤然失控,“那个该死的女人!”
“她有什么错?”沉醉幽幽地看着他,“殷彻,你知不知道,认识你这么久,我从来没看见你发这么大的火,你更不是一个会对女人如此刻薄的男人,究竟为什么,你今天这样失态?”
他咬牙,太阳穴上青筋跳动:“你不要做这种滑稽的猜测。”
“我有么?”
她笑,笑得苦涩,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笑了。
转身,她缓缓走开。
“丫头。”他声音里的痛楚与焦灼,让她停下脚步,“你的心意,可会再如昨夜?”
“不要问我,问你自己。”
她轻淡而又有些疲惫的声音,和珠帘晃动声在殿内一起回荡。
五十二、无言谁会凭阑意(。。
长长的宫殿回廊,他追她,执着的脚步声,让她终于回头。
她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她,一脸沉静。
他也沉默,墨玉般的眸子深不见底。
并不知道还能对她说什么,只是方才看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他忽然有种她会一去不返的感觉。
“殿下。”
一道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洛震在他身旁站定,看了沉醉一眼。
“等我一下。”殷彻对她说一声,和洛震走到一边交谈。
沉醉转过身子,扶着栏杆看向远方。
远处有春雷沉吼,绵绵的细雨扬起,被风卷进楼阁,密密地吹落在脸颊。
这么快就春天了么?
俯首望去,怀素阁前那片冰湖,隔了一夜,已开始消融。
所有的良辰美景,都会轻易成镜花水月。
可是,他给的满目耀眼冰月,却曾是那么幸福的存在感。
情不自禁地回头看他,他却已向她走来。
清亮的眸里,依旧是柔情,和小心翼翼。
这样的表情,和曾经的自己那么相似。
她低头叹气,就让她再贪心一回。
藏在袖里的手,正欲抬起握住他的,耳里却听见他有些急促的声音:“我有急事,回头去找你。”
她点头,右手微垂,不留痕迹地藏回身侧。
入夜的松林,静寂无声。
“又是你。”清扬的声音,像是见着什么熟人。
“沉醉见过皇上。”她也没再拐弯抹角,屈膝请安。
殷劭仪没有半分惊讶之色,淡淡一笑:“怪不得彻儿对你这么上心。”
指指石桌上的茶壶,他看着她:“坐下陪我喝一杯如何?”
沉醉点头,坐在他对面。
斟上一杯茶,清香怡人。
沉醉饮了一口,就着月光细细打量杯子的茶水,不由微笑:“皇上好品味,剑南蒙顶石花,号为天下第一,果然是露芽云液胜醍醐。”
殷劭仪脸上露出几分激赏:“蜀地峻岭绝壑,重云积舞,虽有此淑茗,但喝过的人却不多,朝中几位老臣也难分辨得出蒙顶石花与龙井。”
沉醉笑道:“蒙顶石花和龙井,确实很难分辨,但只要看杯中之物,便一目了然。龙井一芽一叶或一芽二叶,素有‘叶为旗,芽是枪’之说,冲泡后旗枪交错,而蒙顶石花却是如群笋出土,根根竖立。不过,冲泡蒙顶石花的水要稍比龙井热一些。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若取江南之水,则相得益彰。”
“妙极!”殷劭仪抚掌而笑,“传言南昭六王府的郡主,上识天文,下晓地理,果然名不虚传。”
“皇上缪赞,沉醉略懂皮毛,又怎敢班门弄斧,六王府早已不在,郡主的名号不要也罢。”
“那朕就直呼其名。” 殷劭仪微笑,声音清淡。
“皇上,”沉醉直视他,“承军这趟无功而返,皆因我之过。”
他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你当时身为南军臣子,岂有不护国戍边的道理?战场的生死成败,都不会只是一方的原因,朕关心的,只是你如今身处何处。”
“但两国若再交战,我再也不会插手。”
殷劭仪一笑,看着她:“短时间内,未必会再有战事。”
沉醉听出他话里的笃定,不由微惑,他却已转开话题:“你平日在宫里做些什么?要是觉得无趣,可愿到御书房做尚宫?”
沉醉暗惊,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便答道:“沉醉在宫里,算是闲人一个。”
他似是看出她的踌躇:“最近对老大不满的折子越来越多,彻儿那头也诸事繁杂,你到朕那边去,省心。”
平和的语调,却又不容拒绝的威严。
御书房不是一般的地方,他就这么信任自己?沉醉心里暗忖,但想到他既然有这个安排,那么不该她知道的她就绝不会知道,就算这是试探,她胸怀坦荡,也能从容应付。
于是,她点了点头。
退朝后殷劭仪习惯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翌日沉醉便随侍君侧,她的身份是尚宫,所以就做些替殷劭仪整理诗稿,棋谱的事情,让她觉得吃惊的是,他偶尔会就一些政事问她的意见,起初她有些小心翼翼,后来见他确实真心听取,她也放开胆子提出一些看法。
殷彻进来时,看见她显然是一愣,然后脸色微沉。
“后天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殷劭仪依旧低头看手中的奏折。
殷彻神情复杂地看了沉醉一眼,闷闷开口:“回父皇,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沉醉正纳闷他怎么矫情,却听见殷劭仪说道:“事关两国几十年战和,这趟南昭出使,不可怠慢。”
原来如此。
“儿臣知道了。”殷彻回道,暗暗向沉醉作了个回头找她的手势。
“你下去吧。”
殷彻走后,沉醉站在桌前研墨,动作缓慢。
“知道这回南昭的使臣是谁吗?难得的重臣,兵部尚书。” 殷劭仪突然开口。
“皇上,南昭现在的兵部尚书是谁?”沉醉的心里忽然打了一个突。
殷劭仪一笑,潇洒挥笔,两个字跃然纸上。
杨恪。
沉醉研墨的手骤然一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冲上了头顶。
是他。
居然是他!
五十三、如此星辰非昨夜(。。
“说起来,你与他算是旧识吧。” 殷劭仪转头,视线自她的手落在她脸上。
“是。”沉醉点头,对上他的目光,表情已平静如水。
他一笑,继续翻阅手中的奏折:“这事主要由彻儿负责,你若愿意,就帮帮他。”
“沉醉明白。”她的心忽然沉重起来。
夜风里已掺着几许暖意,但迎面吹来仍是恻恻轻寒。
搓搓双手,沉醉小步朝怀素阁跑去,却在转角处被人一把搂住。
右掌正欲向后击出,温暖熟悉的气息成功地制止了她的动作。
“是你,”她按住胸口,“吓死我了。”
殷彻拉住她的手牢牢握在掌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手那么冰。”
温热的感觉自双手传递的全身,她浅浅笑道:“在皇上面前当差,怎么好偷跑。”
听她一提这事,他似乎有些气恼:“怎么不跟我说声就去父皇那了?以后找你都不方便。”
“你今天是为了这个才沉了张脸?”沉醉有些好笑地看他不悦皱眉。
“不是。”他的声音忽然放低,“我以为你还气我,故意要避着我。”
“我没有。”她淡淡一笑,“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这么做。”
“丫头。”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她好奇地望着他,仿佛很开心的样子,眼睛眯成月牙。
“没什么。”他神情复杂,看了她一眼,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沉醉看着他的侧颜,轻轻地舒了口气。
“这不是我的住处。”沉醉纳闷地看着眼前的汉白玉石阶。
“我知道,”他拽拽她的手,“跟我过来。”
一步步踩上雕栏玉砌的石阶,阁楼里别有洞天。
重重丝幕之后,是张宽大的软塌。
殷彻一笑,躺在上面指指身旁的空位。
“干什么呀。”沉醉瞪他,仍是不明所以。
他却拉住她,她重心不稳,跌在他身侧,正要嗔怪,声音却猛然噎住。
剔透琉璃,繁星闪烁。
头顶,是无垠的星空,就这样看着,便生生地夺了人的呼吸,忽然就想这么躺着,望着眼前这片深蓝,这片晶莹,忘了从前以后,也忘了身在何处。
“好美。”美得让人想落泪。
“宫里的人都知道,三千宠爱,及不上怀素阁里星月楼。”
“自然。”她见过他母亲的画像,那样的风华绝代的人物,似不食人间烟火。
“又如何?到最后耿耿星河还不如一盏孤灯暖人心。”他嗤笑。
“那你为何还带我来?”
他语塞,微恼看着她,最后投降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着她的头发:“总是拿你没办法。”
她握住他的手:“我喜欢现在和你这个样子,不要再有变故,安安静静地,一直生活下去。”
他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低声开口:“丫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和我在一起?”
“这有分别吗?”她抬头看他,微笑。
“有。”
“什么分别?”她依旧笑。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她:“他要来了。”
笑意在她眼里停滞了一下,她低头:“哦,我知道。”
他黝黑的眸里闪过一丝黯然,伸手抬起她的脸,让她不得不看着他。
“怎么了?”他的沉默与注视,突然让她有些烦闷。
他摇头,放开她,站起身:“我该走了。”
盯着他的背影,她忽然开口:“我不想见他。”
他的脚步停住,回头冲她淡淡一笑,却恍然若失。
三月初五,南昭使节入京,举国轰动。
“皇上,杨恪已经进宫了,您是不是准备一下?”进来禀报。
“嗯,朕在前殿见他。”殷邵仪搁下笔,看向身边的人:“你先下去吧。”
沉醉松了口气,行了个礼就连忙出去,脚步比平常快了很多。
应该不会遇着——在心里算着时间,她走得更急。
只顾着往前奔,却在回廊转角一头撞进一个人怀里。
“对不起……”道歉声在抬头望见一双黑眸时哑然而止。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那深沉的目光里,有太多的不置信,太多的震惊,太多的伤痛,太多的思念……
“醉……儿?”沙哑的声音自杨恪口中逸出,他扶着她双臂的手骤然收紧,狠狠地握痛了她。
这一声呼唤,顿时将她钉在原地。
依旧冷峻的容颜,一身黑衣,却清减了很多。
这个人,原打算今生再不相见,也以为再不相见,但此刻,却又出现在眼前,恍若梦中。
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么,他与她之间,隔了多少年了?
与相思无关——只是她的魂魄在几生几世前已被他撕得粉碎,如今好不容易才拼凑完整,她希望这一世不再有他。
不必相逢。何必相逢?
——她没有死。
杨恪看着眼前魂牵梦萦的容颜,他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把她揽在怀里。
这些日子,若不是记忆里她的一颦一笑,他根本撑不过去。
他以为她恨他,所以魂魄不曾入梦,原来她根本就没有死。
“为什么?”他艰难地开口,声音竟有些哽咽。
为什么离开?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骗他?
她的唇已咬得发白。
瞥见一旁已有些诧异的太监,她推开了他:“杨大人,皇上在等你。”
他在听见她的称呼时浑身一僵。
“你居然这么恨我。”他忽然苦涩一笑,近乎哀绝的笑容,让她心里一阵刺痛。
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微笑,轻轻转身,背影寥落。
那么恨他,所以让他以为她死了,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从此,要他永远都欠她的,天上人间,爱恨皆成难堪。
她的初衷,他终于明白了。
但为何,她的心里没有半分报复后的痛快淋漓?
长长的回廊,浩大的宫殿,她看着他渐渐步出自己的视线,蓦地红了双眼。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