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城谣-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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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便是自助晚宴。谷天璿拉着莫小绯在VIP席里扫视一圈,远远就看见了沈南风在一个角落位置上向他们招手。
谷天璿从服务生的托盘里拿了一杯玫瑰露递给莫小绯,又给自己要了一杯白葡萄酒,这才坐过去。不过就这么短短几步路,他们两走得却一点不顺利,谷天璿几乎每过一张桌子,都会被拦下来喝点酒絮叨半天,被赞上几句年轻有为什么的,有些中年老总们人是带了女儿来的,都似有若无地向想介绍给谷天璿认识。每逢这种时候,谷天璿就哪儿显眼把她往哪儿推。莫小绯最不会应付这种场合,尴尬了就低下头喝饮料,等走到沈南风坐的桌子边,她一大杯玫瑰露都喝完了。
谷天璿这家伙,把她往身边一拉什么多余言辞都不说,两手一甩省心的很,她站在这儿都快中枪中成筛子了!
沈南风这个位置挑得挺好,既不显眼,又能将外面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人在明我在暗。
看他们过来,沈南风停下了手里切羊排的刀叉,把一盘鲑鱼沙拉推过来:“你一天没好好吃东西,先吃点清淡的吧小心伤了胃。这鱼听说还是从挪威空运过来的,何氏这次真是挺用心的。”
生鲑鱼片泛着软嫩的色泽,旁边佐着开胃的酸梅和沙拉酱,看起来新鲜诱人,谷天璿却是根本没兴趣的样子,伸手在眉心捏了捏,顺手把盘子推给莫小绯。“我刚才喝酒了头有点晕,你让我歇会儿。”
自从亲眼见到他倒在车子里之后,莫小绯就对他的身体十分紧张,听他说头昏,也顾不上吃了,马上问要不要找点蛋糕饼干的来给他。
谷天璿闭上眼睛摇摇头,说:“我就是困了,等一会儿吃饱了我们找个时间早点溜出去。”
沈南风咽下一块羊排:“谷天璿你还真是不厚道,人家何氏这么诚恳地请你来,你刚才说话说得这么不给面子也就罢了,还想着先开溜……”他话说到这里,谷天璿蓦地睁开眼,硬是把他之后的话逼回了嗓子里。
谷天璿拿起餐巾上的叉子,对着沈南风盘子里的一大块羊排戳过去,也不切,就着叉子开始啃。他这一口牙估计是久经锤炼,咬起来一口一口半点不含糊,不像吃肉倒像泄愤,差点让莫小绯怀疑这只羊上辈子是不是欠了他的钱。
莫小绯心想谷天璿这人还真是人前人后天壤之别,要是这豪放的姿态让那一众千金小姐看见了,还敢不敢要他。
谷天璿带头放开来吃,莫小绯立马不落人后,从刺身到浓汤,吃得不亦乐乎。一开始还有点顾忌,到后来仗着坐在谷天璿身边,怎么看谷天璿都有卯着一股要把何氏吃穷的劲头,就觉得不吃白不吃。莫小绯一向认为,能吃就证明身体好,既然谷天璿能吃,那么她怎么说也奉陪到底。
中途沈南风看到了熟人,端了个酒杯就离席了,剩下谷天璿和莫小绯两个人对着吃,吃得大眼瞪小眼。
谷天璿喝了一口葡萄酒便放下刀叉,仰靠在沙发上。莫小绯埋头在餐盘上没发现自己正被注视着,还在努力与椰香奶酪搏斗。
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伴随着女孩们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他们这位置离主餐区远,和外面天台出口靠得很近,再加上位置隐蔽,一般人人多半以为这里的席位都是空的,显然这几个少女也是这样想的。外面天台风大,大小姐们穿的衣服又少,自然不想出去受冻,所以这么三四个人就把这里当成了安全港,聊的话题当然也是不好拿出去明说的。
谷天璿很早之前就跟沈南风说过,想听八卦就门口前台呆着去,花一个下午,公司上上下下所有八卦都能了如指掌。
其实未必要在前台,哪里都一样。
正所谓人之初,性本八卦。世家小姐们分享八卦的速度,比起门口菜场的大妈那是只有过之没有不及。况且以她们平时接触的人和事,说起话来,只怕更加刻薄。
千金A的口气里透着兴奋:“哎,你们看到那个QX地产的谷总没有?早听说他长得帅了,今天一见还真是!比我想象得要年轻好多啊。”
一出戏,有人唱红脸,就有人唱黑脸,千金B显然充当了这个角色:“哼,他也就看着不错罢了。不就是个建筑设计师嘛,傲得跟什么似地,跟我打个招呼,看人都不用正眼的,就知道盯着旁边带的那女的看,那个女的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千金C立刻出言安抚前一位:“跟这种人有什么好气啊。别看他现在光芒四射的,其实是金玉其外,徒有虚名!”接着换成了神神秘秘的语气:“你们猜怎么着?听说这谷天璿啊,是某个总裁跟外面女人生的……私生子家里怎么能认啊,就一直扔在外面,哼,再往里的事情我也不清楚,还不知道有多龌龊呢。”
她们这样一句一句的,俨然把谷天璿当成商品一样品头论足。莫小绯一开始听见差点跳出去跟她们理论,被谷天璿一把按回座位上往嘴里塞了一块焗蘑菇,再往后听着听着听得都没感想了。倒不是麻木,而是不相信,越听越觉得这完全是另一个跟谷天璿扯不上半点关系的故事。
故事这东西,越不着边际越有听众,这故事编得甚是抓人眼球,豪门小三私生子此类戏码一个不缺,莫小绯咬着勺子柄,听着听着反而乐了。
等八卦小团体说累走远了,莫小绯侧头看看谷天璿。
当事人谷天璿对方才的内容仿佛未闻,气定神闲地拿着一支签字笔在餐巾上乱涂乱画,就听见莫小绯噗嗤一笑:“这年头,真是人人都能当编剧写剧本。”
谷天璿嘴角轻勾,笑了一声,说:“还真是。”
莫小绯登时觉得气氛有点僵。
谷天璿脸上在笑,悠然闲散无动于衷得比她更像在看戏,可他笑得越淡定,越让莫小绯看着特别不舒服。
如果莫小绯早一点认识沈南风,就会了解到,谷天璿就是一个笑起来像不笑没笑又像在笑似笑非笑让人搞不懂他到底有没有在笑的神奇存在。
可惜莫小绯现在还不懂,开玩笑说,“总不会她们讲的是真的吧?”
谷天璿放下餐巾拿勺子搅了搅酥皮清汤:“一半吧。”
一般来讲莫小绯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但是她的大脑总有那么些时候会冷不丁来一次间歇性抽风:“哪一半?”
“你想听哪一半?”谷天璿左手伸进口袋,半晌摸出一包烟,打开拿了一支,就拈在手指中间,没有放下也没继续动作。
谷天璿事不关己的散漫态度顿时让莫小绯感到不妙,也不知哪儿来的灵敏反应,劈手就把烟抢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里,公共场合抽烟不道德。而且,而且你,你身体又不好,想说话就说,别抽烟啊。”
她的话,越说越心虚,也不敢再耽搁,拿着烟说:“我,我去帮你把它扔了。”
第27章 宴(4)
“你想听哪一半?”谷天璿左手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打开拿了一支,就拈在手指中间,没有放下也没点上。
谷天璿事不关己的散漫态度顿时让莫小绯感到不妙,也不知哪儿来的灵敏反应,劈手就把烟抢过来,结结巴巴地道:“这、这里,公共场合抽烟不道德。而且,而且你,你身体又不好,想说话就说,别抽烟啊。”
她的话,越说越心虚,也不敢再耽搁,拿着烟说:“我,我去帮你把它扔了。”
谷天璿拔开签字笔的笔帽,头也不抬地道:“出去左拐天台上有垃圾桶。”
“哦……”莫小绯一下子不知道该接什么话,擦了擦嘴拿着烟走了。
沐风的天台上空气凉如寒水,莫小绯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努力寻找谷天璿所说的那个垃圾桶,找了半天一无所获,不免怀疑起谷天璿的记忆力。好像他根本就忘了,垃圾桶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可以人为移动的吧……
这样想着,莫小绯也不急于把烟扔掉了。舒展了下肩膀又扭了扭腰,又扒着栏杆跳了几下,不知不觉就做完了一套广播体操。
等胃里堆积的晚饭消化了一点,莫小绯这才往回走去。走到天台小门的门口,却愣住了。
今天仪式的主办人,何氏集团的何董,正满脸错愕地看着她,显然已经把她刚才的行为动作看了个正着,这表情让莫小绯觉得他马上就要去找公关部询问一下从哪儿请来的这么个疯子。
从天台回宴厅只有这么一条通路,正好被何董挡着,她想当做没看见绕开都不行。
看见主办方装不认识绝非好主意,况且她还得回谷天璿身边,万一过会儿谷天璿和何董碰到面,彼此一认出来,谷天璿的脸迟早被她丢到黄浦江里去。
一脸尴尬地蹭过去,莫小绯尽量让自己显得不是那么紧张,正走近,忽然瞥见了手中还捏着谷天璿那根烟,顿时借驴下坡,啊不,借坡下驴地堆出一脸谄媚笑容:“何董,您抽一支?”
何董那一瞬间的神情恰如被雷劈了一下。
但是上市集团的董事长毕竟不是一般人,一道雷劈过,没擦出半点火花,反倒瞅着莫小绯笑了笑。
这本来是纯礼貌性的笑容,可莫小绯往自己刚才的行为一联想,这表情就诡异得让她浑身都不舒服。
莫小绯在心里嘀咕,不能够啊,看着何董的年纪,多半成长于文革年代,怎么听到她这句台词一点亲切感都没有,还笑得这么扭曲……想她娘亲,成天最爱一边刷碗一边哼沙家浜选段,一人分饰三角半点不带磕巴。难道是她这个笑话太冷了?
莫小绯头皮凉凉的,若不是之前头发被谷天璿梳好并且定了型,恐怕真能竖起个几公分来。
“何董,您也在?”清冽温和的声音响起。莫小绯觉得这是她最近一年以来听到过最动听的声音,没有之一。
她现在的心情,就跟红军两万五千里胜利会师之后似地,喜悦里还透着一点点激动。
在这个两眼一抹黑人生地不熟的大楼里,特别是在这种尴尬的场合下,谷天璿对她来讲不是亲人,生死亲人。
何董听见谷天璿说话,注意力立刻从莫小绯身上转移开,从小门走过去便和谷天璿搭上话。
何董第一句话就是:“小谷啊,你认识这位小姐?”
莫小绯感觉脸上都烫得能烧开水了,赶紧摇头心想谷天璿你快说不认识啊不认识,堂堂建筑设计总监认识这么个深井冰说出去会被人笑话死的。
可扪心自问,要是谷天璿真矢口否认认识她,她心里恐怕又会吃味。
人之天性,矛盾至斯。
谷天璿向左边何董点头致意,又往右边望着她,招呼道:“小绯啊,来认识一下,这位就是何氏集团的董事长,何先生。这是莫小绯。”
莫小绯硬着头皮说:“何董好,我是南庭律师事务所的莫小绯。”
何董看了看谷天璿,口气和蔼:“哦,是南庭的啊,记得替我谢谢李律师。这次上市的事情你们辛苦了。”
“哪里哪里,”莫小绯嘴一咧,刚才还宛如外面呼呼寒风一样的心情刹那间有如温暖的室内宴厅一样,趁何董没看她的当儿用肩膀撞了撞谷天璿:谢谢你帮我解围啊。
谷天璿笑:应该的。
谷天璿跟刚才不阴不阳的样子比,像是不处于同一个次元。或者说,刚才那个像其他人,他现在这个状态才算回归了正常。到底是这个人的自愈能力强得堪比她老家门口的那条大黄狗,还是方才那一刻的谷天璿只是她臆想出来的根本没有存在过。
告别了何董,谷天璿瞥了眼莫小绯手上还没递出去的烟,笑得意味深长:“你阿庆嫂附体了?要我不过来,你是不是还打算唱一段《智斗》?”
回到角落座位里,沈南风已经回来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某处。
莫小绯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除了一盆摆设用的剑兰之外并无其他。
沈南风干咳了一声:“刚才走过去的,是何董?”
“怎么了?”谷天璿拿起刚才那张餐巾纸,拔开签字笔继续写写画画。
单从谷天璿的反应,莫小绯看不出有什么不对的,但是沈南风的语气,又让她觉得肯定有点什么她所知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这边谷天璿把染了一团墨迹的餐巾纸往桌上一丢,看莫小绯把最后一口布丁冰淇淋吃下去,心满意足地抹抹嘴。
“吃饱了?”
“嗯……”莫小绯还沉浸在热布丁和冰淇淋这种冰火交融的口感里。
“那陪我去个地方。”谷天璿说完,一把拉起莫小绯,走了两步又回去把餐巾纸拿回来,塞给莫小绯。
“新的人设,喜欢的话我下一回照着这个画。”
莫小绯这时候才想起来那个好久不见的《石城谣》,问:“对了你那漫画画到哪儿了?”
谷天璿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第三回吧……”
莫小绯在心里替Merak的粉丝们抹了一把心酸泪。
大楼除了宴厅外,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人,除了隔三差五的走廊灯发出阴沉忧郁的光芒外,没有其他光源。谷天璿带着莫小绯在大楼里七拐八拐,莫小绯心想你不会迷路吧。她这还没开口呢,谷天璿就又猜着她在想什么了。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