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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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小鹰弯腰伸手去拉夏莲，刚捏住她那滑脂如玉的小手，又怕人家不同意，吓得马上又松开来，夏莲一下子就跌落地上。
“你呀！每次都笨手笨脚。”夏莲爬起身来抱怨道。
“是呀！笨头笨脑。”
“没有说你笨头笨脑。”
“先自我检讨一番，免得你不知道。”
重新把夏莲拉到树上，几乎能听见她胸腔里的那颗心还在扑通乱跳。
坐好后，夏莲喘息着，轻声问道，“你找我，想说点什么？”
“我想说……”龙小鹰突然想起韩红伟的忠告，后面的话一时找不到了。
哗——寂静的雨林里传来大树倒下的声音。当热带雨林中的一棵巨大树木倒下时，森林中就如同开了个“天窗”，充足阳光照耀下，这片土地马上就会成为荒草和灌木的乐园。从高山上滚落的树种、鸟粪带来的种子、随风飘来的兰花孢子都会在这片土地迅速生根发芽，乱藤和野草也会长得很旺盛。
此刻，龙小鹰心里就像塞满了蓬勃发展的野草，越来越乱，乱做一团。他感到身上闷热起来，急得直冒毛毛汗。刚才胡思乱想都没想到正道上去，被夏莲一问，感觉就像上课正低头偷看小人书，突然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一样。没有准备好，一时不知道该怎样表达？但又不能不回答。
“我想……我……”我爱你、我喜欢你，都不能说，那还有什么词可说？书读得少了，一时间找不到恰当词汇，连忙说道，“马上就会告诉你。”
一个平日胆大精明的人，在心上人面前为何会变成这副傻相？思来想去，他找到了个开脱理由。这也难怪，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每天都在打转，这个时候正好是头朝下，脚朝上被倒挂着的时候，脑子短路也就不足为奇了。
56 打开心扉（2）
看来需要正过来想一想问题。龙小鹰把双脚抬起钩住树枝，倒挂在上面。
晴朗夜空，群星璀璨，树木都颠倒了生长方向。小虫子在林中一闪一闪发出亮光，似乎在与遥远的星空相互呼应，黑暗穹隆里，除了呼吸声，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星星和虫子的对话。
“你干什么啊？像只蝙蝠。”夏莲吃惊地问道。
“我觉得这样能增强腹肌。”
龙小鹰爬上树干重新坐好，因为他发现倒挂着也没有用。夏莲问完后又不开口了，坐在树上耐心等他说话。
森林里没有一丝风，月光静静落下来，在恋人身上洒下一层幽蓝色光芒，有如深山里悄悄开放的一朵野兰花。这朵娇美兰花似乎在世上已经存在很久很久了，今天终于来到他的身旁。端雅娴静、矜持而安详，水汪汪的大眼睛稍微抬了一下，又垂下睫毛注视着垂挂在树上的脚尖。轮廓优美的鼻梁，娇柔的嘴唇，细柔的身姿被月色陶冶得美得出奇，堪称人间花朵与天上星辰争辉。
怎样向女方表达爱意呢？电影到是看了不少，但在这方面表达得不多。越南电影《琛姑娘的松林》，前方战场硝烟弥漫，后方琛姑娘的战斗同样激烈；中国电影《小兵张嘎》，别说吃你几个烂西瓜，老子在城里吃馆子都不给钱。朝鲜电影《鲜花盛开的村庄》，漂亮的脸蛋能出大米吗；阿尔巴尼亚电影，《第八个是铜像》。思来想去，只有罗马尼亚影片《多瑙河之波》还有点启发，他只记住其中的一个境头，有个长相粗鲁的船长和他漂亮的新娘搂搂抱抱，表达爱情的方式就是船长抱起新娘对她说道：我要把你扔到河里去！
老天！多瑙河到处是水雷，丢下去立刻就会爆炸。难道革命时期表达爱情的方式，就需要如此猛烈吗？
总不能把夏莲也抱起对她说，我要把你扔到大树下面去吧？地面上虽然长有茂盛青草，但厚度还是不够，应该更温柔一点。
表达爱意的话该怎样讲？正如傣族求爱情歌中所表达的，想要对你讲的知心话，三块田坝也撒不完。但是从哪块田坝开始撒？歌词中也没有说清楚。
如果说我是找你来谈心的，那就白白浪费了苦心经营的计划，因为谈心活动目的是为了指出缺点错误，好让人进步。如果说你工作表现不错，又不是指导员，表扬工作同样是为了让她干得更好，毫无意义。如果说我对你有好感，不行！这还远远不够，连队的老工人都对她有好感，说了也等于白说。如果说我爱你，呸！已经说过不能说，小资产阶级情调，而且太老土了。干脆就说我们结婚吧？这个还前卫，但不现实，按照革命要求结婚年龄还不到，现在结婚属于犯错误行为，说出来会吓到人的。
人的一身，都是上天安排的，相恋的人应该心灵相通，如果平常没有这份感觉，甚至于还有语言障碍，那最好是有自知之明，远离烦恼。但他们俩不是这样，在他心目中，夏莲是个有着聪慧头脑的精灵，相信不需要多费口舌，就能够理解他的话。
想到这里，龙小鹰两手不停地搓弄着膝盖，鼓足勇气对夏莲说道，“我们……我们俩能够坐在一起，又坐得这么近……相互之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不明白，你什么都没说呀？”
夏莲摇摇头，她那充满神秘感的气质，就像夜晚森林中的静谧，这让龙小鹰更加着急了。
“还不明白？打个比方，我们在一起跳过《长青指路》，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友情——就是那个——比友情还要特殊的东西，是不是有点像洪长青跟琼花一样吗？”
“像他们俩？他们俩之间只有纯粹的无产阶级感情，根本就没有爱情，你要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吗？”
“被你道破了！不过——不对！不对！完全搞反了。我要说的是，我们俩之间根本就没有无产阶级感情，纯粹全是爱情。”
“这就是今晚你约我出来的目的吗？”
“对！对！你能接受吗？”
“噢——那也不必跑这么远来说吧？”
“怕你不同意，在连队闹起来不好看。”
“怎么会呢？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要不然，我怎么会不惧黑暗、不惧虎豹、不惧路远跑过来呢？”
“真的？你能理解我的意思了，那真是太好啦！”
其实，夏莲心里早有准备，就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她很高兴龙小鹰终于戳破了这层纸，说出他们俩深藏在心里的秘密。
“你不知道，在你身上有着许多优点，不怕艰苦、积极向上、豁达乐观，这对身处逆境，处在迷惘与失落中的人来说很有感染力。”夏莲对他说道。
“太夸奖我了，其实在我身上还有许多你不知道的缺点。”
“哪些缺点？”
“就是早上起床时常把套头衣服穿反了。”
“哈哈！还有就是爱打赤脚。我已经让家里帮你买了一双皮鞋，等寄来就拿给你。”
“太感激了！谢谢。”
“还有一点要求，从今往后都不许再打赤脚，这里毒蛇多气候又炎热，即便不被毒蛇咬到，被树枝戳破化脓得个破伤风也不得了，知道了吗？”
“知道了！”
“在艰苦环境里产生的这份情感弥足珍贵，今后我们两颗心要紧紧贴在一起，好好珍惜、直到永远。”
“好的！好的！”
“到了橡胶树开割时，我就要做你的新娘。”
“太好啦！一切都听你的。”
……
没有经历过磨难，就体会不到得到的甘甜，是共同的苦难经历，撞开了他们紧闭的心扉，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一但打开了心扉，就像热带雨林开了“天窗”，争奇斗艳的植物纷纷争先吐露生机。
爱的细语绵绵不绝，相互之间就像被磁场吸引着一样，夜已经很深了，他们一直在编织着亮丽的青春梦境，全然忘记了地球还会转到白天。
从连队传来的雄鸡报晓声，惊醒了这对沉浸在初恋缠绵中的恋人，如痴如醉在大森林里度过了几乎一个晚上，但他们觉得只过了1分钟。
“啊——时间过得真快！老波涛家的鸡都催我们回去睡觉了。”夏莲叫了起来。
“快走！趁现在大家还未起床，我们得赶快回去。”龙小鹰从树上跳下来，转身对夏莲说道，“跳！我来接你。”
当心爱的人像鸟儿一样轻轻落在怀中时，这一刹那，他成为了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
没有注意到月亮是什么时候落下去的？眼前黑乎乎一片，只能凭白天的记忆摸索着前行，好在这条路经常走，没遇到任何障碍就摸出来了。
连队静悄悄，灰黑草房里没有一点响动，劳累了一天的同志们都在梦乡里。
“很安静呀！一个人都见不到。”夏莲愉快地走在路中间。
“别走路中间！贴着墙脚走。”龙小鹰一把将她拉回来。
“为什么？”
“这个钟点正是起夜的时候，你走在路中间，如果房门大开，突然冲出个起夜的男知青，到时候是吓到你还是吓到他？”
正说着，就听见竹门哐！的发出一声大响，一个穿条短裤的黑影从屋里冲了出来，跑到路旁的芭蕉树下方便去了，吓得他们赶快蹲下。
“你怎么这么有经验啊？”夏莲悄声问道。
“缺乏营养，每天都这样。你们女知青不就是用个脸盆在屋里解决吗？半夜把我们都吵醒了。”
“啊！快别说了，羞死人了。”
“对了！上次煮鸡枞用的会不会是尿盆呀？”龙小鹰问道。
“被你说中了，半夜起来不敢出门，只好拿洗脚盆来当尿盆，这就是我没有吃鸡枞的原因，明白了吗？”
“哇噻！好想吐。好在胃里没有东西，要不然全吐到你身上去了。”
不用担心小声说话会被听见，劳累了一天的年青人瞌睡特别好，这个时候爬起来也就跟梦游差不多，一进屋就会睡着了。
看着那个男知青昏昏沉沉走回屋里，夏莲担心地问，“不知道我们还进得了屋吗？”
“为什么进不了屋？”
“睡觉时，我们都用铁线把门插上。”
“我们也用锄头把门顶上。她们没见你回来，一定会给你留着门。”
“为什么大家不来找我们？”
“那就是事情暴露了。出门前我曾跟韩红伟说过这事，目的是让他支开尚骁岗他们，估计到了很晚都不见我俩回来，韩红伟就把这事告诉大家了，你要有个心理准备。”
“韩红伟？”夏莲听到这个名字吃了一惊，连忙问道，“为什么会告诉他？”
“不为什么，就是想找个人帮忙。”
“他曾向我表达过爱意。”夏莲把发生过的事告诉龙小鹰。
“你答应了吗？”
“不可能！我只想我们在一起。”
“那就好！我也知道他有这个想法，但没想到这个老实人还会付诸行动。不过不要紧，他的性格我了解，说清楚就行了。”
这时，龙小鹰才明白为什么韩红伟会让他什么也别说，反而害得他兜了一个大圈子。
来到夏莲的宿舍，龙小鹰用手一推门，虚掩着的破竹门晃动了一下。“果然，没有插门。明天她们问起就不用隐瞒她们了。”说着龙小鹰将竹门轻轻抬起，以免打开时发出讨厌的嘎吱声。
夏莲轻手轻脚走进屋，转身向他摆了摆手，关好房门，隔着门缝又对龙小鹰叮嘱道，“你也要关好房门。再见！”这才离开了他。
告别夏莲，转身去推自己的门，果然也是开着的。摸进屋爬上床，头一靠上枕头就睡着了。心里有着太多的牵挂，看似睡着了，但控制不了的思绪还在梦中延续。
夏莲和他坐在大树上喃喃细语向对方倾诉衷肠，谈生活、谈工作、谈幸福、谈未来、谈革命理想。醉魂幽语在耳边萦绕不绝，许多的爱还来不及表白，就被一个动物粗暴地打断了！冷不防身后刮来一阵风，一个黑影牵着藤条从高高的大树上飞扑过来，一把抓起夏莲，嗖地一下就跑到森林里去了。
黑暗中只听见夏莲惨叫一声，“小鹰！”顿时就连影子都不见了。
嘘——刺耳的响声把他惊醒了！是屋外的哨音。
“起床了！”值班员在外面叫。
龙小鹰一下子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浑身湿漉漉全是冷汗！心脏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是个梦还是昨夜发生的真实事件？他感觉好像失落了一些东西，会不会已经失去了她？赶快翻身下床，要去看看夏莲还在不在，身下的篾笆床被他搞得发出很大的响声。
“小鹰！什么时候回来的？”韩红伟躺在蚊帐里问道。
“早就回来了。”
“还好之前告诉了我你和夏莲的事，到了睡觉的时间，隔壁屋就来我们这儿嚷着要去找人，我只好把夏莲的事告诉了她们，要不然，昨夜全连队都要打着火把去找你们了。”
听见他们的对话，王辰盛爬起来指责道，“小鹰！兄弟之间，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知道了吗？不然你败露得更快。”
“知道了。吹哨子了，我要去看看夏莲起床了没有。”龙小鹰想去落实刚才发生的事是不是真的？
“初恋的人就是这副‘不东不年’（莫名其妙）的样子。”尚骁岗从蚊帐里伸出个头来说，“看了一晚上还没有看够？刚一睁开眼又想见到她？真是的。”
“洗脸！洗脸！快起床洗脸吧。”说着，龙小鹰拿上洗脸工具走出屋外。
隔壁屋传来划火柴的声音，亮光一闪，小油灯被点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