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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赤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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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聋吧!追了我一条大街,翻来覆去只为听一句话?”是霍炎,口气厌倦又不善,似乎耐心告罄。
“再说——不,我要你解释,你怎么会知道!你凭什么知道!”张继祖吼起来,薛临波想象到他此时的神情,怕是很多年没人敢这样和他说话了。
“爷没有这种义务!”霍炎声音冰冷,大概也被张老大给惹毛了,“告诉你一声,已经是额外的关照,张继祖,别横在这里,有没有人说过你该减肥了?”
外面突然一阵骚动,紧接着是两声闷响和惨叫,不属于张霍任何一人,薛临波揣摩情况,十有八九是张继祖的保镖要揍霍炎反被他摔了出去。有护士大声斥道:“这里是医院,都给我安静些!”
病房的门被人气势汹汹的推开,张继祖铁青的脸出现在门口,极力压低地声音依旧很响:“你们知道吗?你知道吗?你——创世,你听说了吗?”
张创世一头雾水的站起来,难得见到张继祖有这种语无伦次的时刻。
霍炎好整以暇的推开“横”在门口的张继祖走进来(说张继祖该减肥倒没委屈他),并不看站在床边的张创世,只对薛临波淡然一笑。
“什么时候?”看他的神情她心下了然,平静地问。
“明天上午九点钟。”
张继祖两步冲过来,一张脸扭曲的厉害:“你知道?临波,你怎么会知道?!”他失控地伸手欲抓薛临波,触到她的肩膀又堪堪停住,握手成拳。
薛临波脸色苍白,仰头看自己认识了一辈子的张家兄弟:“是,我知道。哥哥,创世,你们找了几个月的创业一直都藏在霍炎那里,明天,他会去自首。”
两双杀人似的眼睛立刻盯上霍炎,他并没有畏缩的意思,反而笑道:“怎么?要说这是感激,似乎也不太象吧。”
“你为什么要窝藏创业?”张继祖终于能问出一个问题,这个震撼委实过大,他就算做梦也不会想到霍炎会为了创业冒这么大的风险。
霍炎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我猜你一定没听过什么叫投桃报李。”
你!张继祖气结。
原来如此。

十七
大雨滂沱,山路泥泞。
她已经有好一阵子心神不安了。不是来自正殿里那一群呻吟的人,而是外面。一次又一次的推窗张望之后,她终于决定走出来。
“谁?谁在哪里?”
雨声之中,她的声音微弱的几不可闻。
伞应该是破了,她的身上已经透湿,可她还是紧紧攥住伞柄,似乎这把破伞是她在这夜雨中唯一的依靠。
“出来。再不出来,我就走了。”她对着齐腰高的草丛喊着。
白影一闪,他摔在她的脚下。她低呼一声,本能的一躲。
抬起头,是一张少年的脸,被雨水冲刷的分外苍白。他眼睛里,却燃烧着火苗。
她低身去搀他,却被他带倒,伞脱手飞走,她最后的依靠也没有了。两人摔做一堆,她看清了他的样貌,心中一紧。她只是呆呆的看着他,竟忘了爬起来。
雨,漫天挥洒。
没有雨。也没有风。
薛临波睁开眼睛,奇怪自己竟然还能睡着,还能做梦。病房里非常安静,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啪嗒!
不是心跳,她突然醒悟,是脚步声,轻轻的,慢慢的,由远及近。
门无声的开启,一个灰影闪进来,薛临波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把门反锁——该减肥了,她脑子里模糊的转着念头,想起下午霍炎所说的话。
房间里很黑,甚至是黑的过分了,那些亮晶晶的仪器在黑暗中有种很奇怪的色泽,并不闪亮,只叫人觉得诡异。
灰影向病床靠近。
越来越近了。
“我等你很久了,”薛临波小声但清晰,那影子僵立在床尾,她轻叹一声,叫出一个名字,“——创世。”
他全身都是鲜血,胸襟、衣袖都被浸透,她心惊肉跳了好久之后才发现,那不是他的血,他身上并没有伤——如果不算脸上那个的话,而他颌下的创口也不足以流出如此惊人的血量。他只是累了,一个疲累已极、失魂落魄的少年。如果不是眼睛里那一簇火焰,他根本就是个死人了。
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拖进来,安置在一个角落。他就安静的缩在那里,不看,不听,对身边的一切都不理会。她照拂着一个老人,眼角却不时瞥向他。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也许,是因为她不曾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吧。她单调的生命中,几时出现过这么多人?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向他望去。
他竟然也在看她!
四目相接,她手一抖,药碗差点落下。
揿下壁灯的按钮,光线柔和,却也能令他们看清对方。
张创世转身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薛临波,嘴角痉挛:“临波,我不想这样。”
“我也不想。”薛临波安然注视着他,“只是,你半夜到小郭的病房里来做什么?”
张创世并不慌张,也不回答薛临波的问题,反问道:“你呢?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待。”她说,“等待某个人,来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药分完了,她思忖良久,还是匀出了一碗给他,虽然不知道这药对他会不会起作用,但总是聊胜于无。
“喝药吧。”她把碗递过去,苦苦的药味冲进他的鼻子,还带股奇异的清香。
他不接碗,却看她纤细的指尖,她在发抖,为什么?怕自己?顺着她的手,她的臂,她的脖颈,然后,是她的脸,惨白的颊泛出异样的红,她眼眸闪烁,双唇轻颤。
“喝——喝药吧。菩萨慈悲,你会好起来的。”她结结巴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看他衣服的质料,大概是左近有钱人家的公子,现在四处瘟疫蔓延,他跑上山来作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潦倒?又是为什么,他明明狼狈不堪,却依旧叫自己心惊不已。
他接过碗,低头欲喝。却突然色变,碗掉下来,药汤洒落一地。
“这里面是什么!”他扭住她的手腕,用尽全身的力量嘶声问道。
她吃痛一缩,却挣不开他铁似的的手,颤声道:“是我采的药,是治瘟疫的良药。”
良药?良药!他突然惨笑一声:“好一剂良药!好一剂良药!!”原来是她!世间的事,还真是好笑!他纵声长笑,却不知道自己早已泪流满面。
她心中微恼,不觉得自己有甚可笑之处,抗辩道:“却是良药。你可知道这方子里有什么?纵使死人也是可救活的!”
“不提也罢了,单这一句话,你就该死!”他笑声陡住,眼里满是杀意。
“我救了他们几十条人命,凭什么死!”她仰脸看他,早忘了心中悸动,“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错了吗?”
“愚蠢!愚蠢!!”他连声冷笑,将她手摔开。傻啊!只说什么慈悲,说什么救赎,哪里来这样一相情愿的傻瓜!他握手成拳,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痛。抬眼看微微瑟缩的她,心中杀机又盛。
杀了她……杀了这个蠢材!杀了一屋子的伤病,杀了这些夺走他一切的人!他伸手向她抓去,突然胸口一痛,热血上涌,口中满是腥甜。
他倒下,面如死灰,嘴角溢出鲜血。她惊骇地去扶他,他的头摇摇晃晃,长过腰际的头发散乱一身,有几缕掉在她手上,藉着火光,她看得真切无比。
深红如血。
“真相?”张创世反倒笑了,冲薛临波弯下腰来,“临波,你忘了父亲的教诲了?水至清则无鱼,有很多事,大家心照不宣也就罢了。”
薛临波也笑:“相信我,我已经尽力在做了。你应该了解,我并非一个爱计较的人,有很多解释不通的事情,我都可以接受,甚至默许,只不过,这里面不包括谋杀。创世,每个人都是底线的,你不该玩火,不该越过我的底线。”
“你在教我如何做人吗?”张创世眯起眼睛。
“这才是你啊!”薛临波不理会他的暗示,“张创世,从来就不是一个懦弱、耳根子软没主见的男人。真是久违了的张创世,我见过为数不多、却印象深刻的张创世。”
张创世站直身子,甚至是直得过分了。
“自负,是人最危险的敌人。最要命的是,它具有家族性。创世,在你承继了张伯伯的聪明、野心和深沉之余,你无可避免也要有一点自负,虽然很少,但依旧致命。”薛临波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右手心的痣红得几乎象一滴鲜血,“你唯一的错误,就是不应该在昨天下午,上演那场闹鬼的闹剧。”

“你的自负毁了你,你觉得这没什么,甚至很好玩,你认为全天下不会有任何人对这件事产生怀疑。是啊!多么天衣无缝,每个人都吓得魂不附体,你的自负,在当时膨胀到了什么程度?你只想着,要把她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要给我一点小小惩戒,可你知不知道,你触到了我的底线?”
薛临波闭上眼睛,无法忘掉小菲疯狂的模样,声音却依旧坚定:“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创世,多米诺、蝴蝶效应,随便你喜欢哪种说法,假如你让霍炎找到破绽是一个败笔,那我在医院所见到的那个人,只能说是老天对你开得一个大玩笑。”
“你见到谁?”张创世忍不住发问。
“我遇见了小郭的母亲。”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遍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她在念叨些什么?他勉力睁开眼睛,看见她跪在自己身边,双目微合,脸上尽是虔诚。这傻瓜,还指望观世音菩萨保佑自己吗?
“你会好的。”她显然不知道他已经醒来,只是自说自话,“佛门广大,只渡有缘。你入我门中,我一定会保你无事。”她低宣一声佛号,起身离去。
他看她背上药篓,走到窄小的门边,却又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有阳光照进来,细细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折出淡淡的金色光泽,她似乎很喜欢这温暖的光,因为她的嘴角,绽开一个温柔的微笑。
“其实我早就应该觉得奇怪,为什么他出事这么久,我也来看过他好几次,却都没见过小郭的母亲?小郭的档案里,为什么没有父亲的名字?他为什么要跟母亲姓?郭美,这名字很熟,对吗?假如我够细心,早就应该看出来了。什么都可以造假,血缘却不可以。虽然小郭象母亲比较多,可是,他有张家人的眼睛——”
“以前在张伯伯店里有个很漂亮的小美,可她却突然不干回老家了。走得好匆忙,我还很不开心了好一阵子,因为她经常跟我一起玩。”薛临波看着张创世,眼睛里尽是悲伤,“郭继人。继祖,创世,创业,守成,开云,守安——这是你们兄弟姐妹排序,是吗?假如没有这个失误,今天叫继人的,应该是创业才对。”
张创世长出一口气:“临波,你比我想象中更聪明。”
“假如这是一地的珍珠,她就是那条串珠子的线。我从急诊室被送进病房,在走廊上,和来探小郭的郭美擦肩而过,二十几年没见,我当然不会记得她,而她也不会记得我才对,可是,我们无意中眼神相接,她那种惊惧惶恐是无法掩饰的。这倒罢了,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急急忙忙地跑进小郭的病房。”
“你知道什么叫恍悟吗?我想我是知道的。就如同一个睡的浑浑噩噩的人,突然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全身僵直,却清醒异常。那些珠子仿佛都有了生命,一个一个跳将起来穿在这珠线上面。郭继人,从头至尾,每一件事情,何曾缺少过他?小菲说的其实已经很清楚了,小郭并不是市场部的员工,而小菲进来鼎天也不过大半年,他们自然不会产生太大的交集;而当时,小郭已经调到了公关部帮忙,所以,她才会有那种感觉,很熟悉却不在她认识的人之列;并且,她提出了非常重要的一点,佩珊跟他很熟,小郭是跟佩珊一起进公司的,跟完我又跟创业,他们怎么可能不熟?宣传——当然了,小郭当时正负责周年庆典的事情,谈到的话题自然离不开宣传。就是他,不知用什么理由,给佩珊拍了那卷录象带。”
“一切都那么顺理成章,也只有他,可以大摇大摆穿梭公关部和十七楼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所有的人都会觉得,他出现在那里是天经地义的。就是这样,他完成了闹鬼这个了不起的杰作——是为了小菲吗?怕小菲想起什么来,所以才一次又一次的吓她?”她看张创世,用的是问句。
张创世斜靠床尾,似乎在听一个还算有趣的故事。薛临波把目光投向床上的小郭,却无法想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情,在他实施计划的时候,他是否动过半分恻隐之心?可怜可怜吧,可怜,这样无辜的生命……
“他计算好佩珊出事的时间,赶着第一个来通知我,我离开之后,他有大把的时间将我咖啡偷出来而不引起其他人的怀疑;只是,我的咖啡里真的有毒吗?假如说我的咖啡里有毒,那么,你们想毒死的人到底是我还是佩珊?你们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喝下我的咖啡?”
“我们?”张创世嘲讽的一笑,“临波,你凭什么就用这个词?其实我对孙佩珊之死并没有太大的兴趣,我只是想知道,你怎么能将我和他联系在一起的?为什么是我,而不是老大?”
他低头看自己的装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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