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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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痕46
丰尘说：“殿下不必悲叹。等殿下处理好通州之事后，殿下再与大王相见，那岂不更好？”
子莱说：“也只有如此了。”
丰尘笑着说：“来云仙城之前，我就早就从百姓那里听说了殿下的功绩。殿下此次可真是为大王办成了一件大事！”丰尘竟然绝口不提派人抢掠士族钱粮的事。
子莱说：“我一直盼望父王能派特使前来。现在大哥来得正好。现在通州的局势极为艰难，我虽然为父王作了些事，可是以我的本事还不能处置如此大事。有大哥相助，我们必可为父王分忧。”
丰尘赶紧站起来说：“殿下有事尽管吩咐！末将自然誓死效力。”
子莱拉着丰尘坐下，他开心地笑着说：“有大哥这份心，我们还有什么事办不成？”不要看子莱谈笑有度，可是他的心却跳得厉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丰尘此行的真正目的。
这就是做贼心虚。
子莱长叹一声说：“云仙郡和流沙郡灾情严重，流民遍野，匪患猖獗。虽然当地官员会以呈文禀报，可是父王远在千里之外，当地官员又昏聩无能，更有人蓄意欺瞒，他老人家根本无法真正知晓其中内情。如此情景随时都可能爆发大乱，大哥只管将此地实情禀报父王，也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丰尘哪能没听出子莱话里有话？他认为子莱指的是抢掠官员、士族钱粮的事。
丰尘故作聪明地说：“殿下请放心。我知道殿下的难处。”
子莱满意地点了点头说：“还是自家人贴心。那些官员要是有大哥一半本事，我就心满意足了！”
“就凭我这样的武夫，我也只能帮殿下作些琐碎之事。”丰尘本想试探着问问上次子蛮派来密使的事，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忍住了没说。
有些事不知道要比知道要好得多。
“这是大王和子莱两父子的事，我管这么多不是自己找死么？”想到这里丰尘开始关心起了子莱的身体。虽然丰尘已经知道了子莱有月神令的事，可是他根本不知道此事的真假，因为月神令一向由子蛮亲自保管。现在丰尘更不会问子莱有关月神令这样机密的事。
听到丰尘转移的话题，子莱也就开始和丰尘闲聊。闲过几句后，子莱向丰尘请教如何在通州赈灾、平乱，其实子莱这是在客气，他哪能不知道丰尘这种人会说什么？
果然，丰尘无非是说些客气话，他出的主意无非就是让子莱作主，要不就是让子莱请示子蛮。
聊来聊去，丰尘就问起了子莱有关乐极城的事。虽然丰尘表面上是在关心子莱，可子莱知道他的用意。子莱以为丰尘是在代子蛮问他，可实际上丰尘只是为了自己而问。
都城的官都知道如何自保，丰尘更是精通此道。
子莱就把他从乐极城出走直到现在的事告诉了丰尘。当然子莱只是选能说的说，不能说的他什么也没有告诉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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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莱下定决心，只要丰尘不揭他的底，他绝不会说出自己假传王令和私造月神令的事。
丰尘听得极为仔细，虽然他表面平静，可是却极为惊讶。子莱说的事有些和外面的传闻差不多。可丰尘却不怎么相信这是子莱能干出来的事。
越听，丰尘越害怕。因为他现在想得更深，他想到了子莱为什么也这样做，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
在都城的时候，官员和士族都说子莱是个疯子，可在丰尘看来，真正疯的却是那些不懂事的混蛋。
决参和吾太一直在屋外偷听，越听两个人越奇怪。到了后面，决参突然看着吾太笑了，而吾太只得以干笑回应。
两个人一直聊到吃晚饭的时候，这时专禾派人来请子莱和丰尘，说是要给丰尘接风。丰尘断然拒绝了。
子莱却笑着说：“大哥远道而来，昆城的官员尽些心意还是要的。如果你要是不去，这些官员必会胡乱猜测。就让我陪着大哥去喝上几杯。”
丰尘叹了口气说：“还是殿下想得周全。要不是殿下心慈面软，我还懒得理这些废物。这些废物纯属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殿下在，这里还不被闹翻天么？我真恨不得宰上几个混蛋来解气！”
子莱说：“大哥何必这样心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解气。”
丰尘听了，他的眼光不由地闪了闪说：“如此甚好！”
当晚，子莱又和丰尘聊了很久有关通州的灾情和叛乱之事。
现在丰尘即佩服子莱更佩服子蛮。
要是子蛮派了其他儿子来，他们一定对付不了神极军。不要说神极军，就连寻常的叛军他们也打不过。丰尘对都城之中的王子再清楚不过。他们说起来个个头头是道，害死人来个个都是天才，可是办起正事来却个个都是废物！
这些王子比起当前的子好来简直就是狗屎。现在也只有子莱真的为子蛮作了一些实事。
丰尘才走没多久，吾太和决参就来找子莱。
吾太说：“殿下，今天是我们命大还是你的父王太英明？他竟然没杀我们？”
子莱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他冷冷地说：“父王凭什么杀我们？他怕我们造反，所以才要先稳住我们。通州御使是个不入流的假官，这官听起来好却毫无用处。我要用兵还要等休太、岸井和丰尘同意才行，这样的官有什么用？休太和岸井不是蠢货，通州的官员个个都是人精，他们一听说这个王令就知道父王对我已经不再信任。虽然他们还都不知道内情，可他们一定更会阳奉阴违！通州各地早已经知道我本是父王派来通州的特使，现在又封我为通州御使，这种表面文章骗不过那些官员。父王其实就是用这道王令架空了我。虽然我已经被父王扶正，可其实我比以前更没有了权力。”
吾太说：“再和这些人搅合在一起，我不被逼疯也会变得卑鄙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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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太愤慨地接着说：“我原以为石一、句之已经足够卑鄙，可他们和官府的人比起来却显得像个傻子！而我吾太更是比猪还蠢！”
决参笑着说：“耗子，你不用这样心急。开始我跟着殿下也这样想过，等再过些日子，你如果一天不算计别人，你就会难受！”
吾太说：“殿下，那你的父王为何不直接杀了你算了，为何还要作得如此麻烦？要是我们真有心造反就会杀了丰尘，这样大家岂不方便？就算我们不杀丰尘，有了这道王令，我们反而会更加小心！你的父王这不是自讨没趣么？”
子莱冷笑着说：“你以为父王派丰尘来是真为了送王令？他是在用丰尘这些人的命来试我！如果我反，就像你说的，大家都好办事。我就杀了丰尘开始造反，父王立刻派军队来打我。要是不杀丰尘，无论我反或不反，我只能把王令之事通知通州各地官员。这样一来，我就被架空。没有了通州的兵权，我用什么造反？就算我现在手里有十万人马，我一旦造反，官员就会立刻群起而攻。父王这道王令用得妙！他的确比我厉害！”
决参苦笑着说：“那我们就活不了几天了。大王现在一定在调兵遣将！他先安抚我们，再用刀剑伺候我们。”
吾太想了想说：“殿下，我想问你一事，你一定要说实话！”
子莱说：“你说！”
吾太说：“你为何要假传王令作这些事？这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好处！虽然你以前对我和决参说过，可我今天再问一次，殿下切莫骗我们！”
子莱说：“其实我在乐极中已经死心，打算就这样陪着风沙活一辈子。可就算如此还有人要来杀我。历经生死之后，我已经再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念头。我早说过我不会隐姓埋名地逃走，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我又不想再像以前那样回去等死。于是我只有另想办法。就像你们说的，我不走前面两条路就只有造反！可我真不愿造反！我真的想为父王作些事，为我明月国作点事。但我也知道凭我的实力和地位根本作不到这些。我要想作成事就必须铤而走险！除了假传王令，我没有其他路可走。这是我自己逼自己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可我这样作并不是一时冲动，早在乐极城的时候，我就仔细考虑过，特别是在通州出现大灾后。虽然我在乐极城中被与世隔绝五年，可是我对明月国的朝廷、官府，对我的父王、兄弟和那些官员们再清楚不过。早在王宫时，我就知道他们互相猜忌、陷害，就是因为他们各怀鬼胎、互不信任，这样我才有了可趁之机！再加上通州远离都城又闹大灾，这样我才敢走这一步。我不是傻子更不是疯子，我绝对不会自己去送死。”
决参和吾太看着子莱，他们心里除了叹气就只能叹气。
这是什么事？
说出去恐怕鬼都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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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莱接着说：“我之所以敢去流沙城，当着力仁这个护月都卫出身的军将假传王令，其实就是看准了他的身份，看准了他不敢对我怀疑。 流沙城远离都城，他很难知道我的身份是真是假。只要他信了我，那么全通州的官员都得信我！月神令出现是我的福气，也是机缘，要没有公源，我也没机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可就算没有公源造的假月神令，我依旧会去。我的父王一向多疑，他时常会出密令。我就是看准了这个空子。力仁绝对不会想到我敢假传王令。只要我有了王令这个天大的借口，那么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我就有机会为父王作些事，为国为民作些事。我一路以来之所以下手如此狠毒并不是我真的想这样作，而是我被逼上了绝路，我不狠就只有死路一条！阴差阳错，也有天意，我才活到了今天。
子莱苦笑着说：“可我也有私心，那就是我不能只知道为我父王办事而不顾自己的死活！有时候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混蛋还是不是混蛋，就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听到子莱这样说，决参看了吾太一眼，他心想：“这世上有谁不是这样的混蛋？那些自以为为国为民的高人，难道就真是尽是大爱与无私么？”
可子莱又咬着牙说：“我虽不造反，可我手里还得有兵！这样父王才不敢杀我！你们说过，只要手里有兵就什么都不用怕！这一点没错！因此才有了后来的天绝军和天狂军。可惜这两支军队全都和神极军作战时拼光了！我们没死已是大幸。可我不后悔！能除掉神极军，这才是我干的真正一件大事！既然父王已经派了特使来，我们也不要害怕，因为再无后路可退！我们现在要作的就是赶紧招兵，无论丰尘同意不同意，我们都要这样干！你们要赶紧把这支军队训练出战力！我们只要五万人就足够，如果时间仓促，我们至少也要招到三万人。现在随时父王都会派人来杀我们，我们要时时小心！到该出手时不要有丝毫手软，我不能杀父王，不能造反，可是这些狗官却不必在意。只要他们敢对我们动武，我们就一个不留全部杀光！”
虽然子莱这样说，他说得也有道理，可其实却是狗屁不通。自从子莱假传月神令开始，他就已经开始“造反”。虽然子莱没作造反的事，他作的事都是为子蛮和明月国好，可这也是造反！子莱擅自建军，这何尝又不是造反？……
悲与喜！
怨与盼！
得与失！
忠与奸！
恶与善……
吾太看着子莱错杂的脸，他慢慢地说：“如若你的父王一直把我们往死里逼呢？”
子莱没有回答，他没有答案，或许有答案，他也不敢回答。
吾太说：“我明白了！殿下，这世上只有你这种疯子才能干出这种事！也只有我们这些疯子会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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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参说：“殿下你要是把这份心思用在别处，我们也不用这样过得像阴沟里的老鼠！”
吾太说：“可就算殿下能如愿，我们手里有了兵，接下来我们又能怎样？朝廷不会放过我们，我们又无处可去，还不得造反？”
子莱没有回答吾太，他的脸上有了痛苦之色。
子莱走到今天这一步，何尝不是他自找的？可又何尝不是被逼的？难道子莱非要行尸走肉一般过得生不如死才算是个好儿子，才能算是个忠臣么？难道子莱为了他的父王，为国为民作一些事，就该被处死么？……
事事本就简单，可是又怎么会简单？
子莱这一路走来，他的确想成就一番事业，可是有一座山却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那就是他的父王子蛮和明月国，这也就是那份忠孝！他是子蛮的血脉，也生长于明月国，子莱无论如何也走不出这个将他困死的魔咒。如果子莱是子狂、子其等这样的王子，他也不会活得如此痛苦，可惜他不是！就算子莱是，他也成就不了今天的他，要是那样，他一样会和子狂、子其等王子一样，天天享受着荣华富贵而只知用阴谋诡计去内斗、陷害。
王位绚烂迷人眼，可却萧瑟之中藏刀光。
这是子莱的命，他得认！
认命？
当年巨灵出生之时，他的出身可曾是大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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