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然在握我的爱-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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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常常做同样的梦,梦中他紧紧拥抱着一个女孩,和她肢体交缠。他醒来一身冷汗,不停喘息。因为在梦醒前的刹那,他终于看清了女孩的面容,那是一直就在他心里的白盈然,是他整个学生时代最美好而虚幻的向往。
他在心里反反复复地挣扎,他想他也许可以做到足够优秀,然后就有能力照顾她,给她幸福美满的生活,和她并肩站在一起。
他一天天地努力,一天天给自己灌注这样的勇气。
大四那年的情人节,他打定了主意。他还有三年才毕业,可白盈然即将大学毕业踏上社会,他要在她离开校园走向社会之前赶紧对她表白。
这个光怪陆离的物质社会,谁知道走进去会发生什么。他想如果他再不表白,他会不会就永远失去她了。他心里忽然就觉得慌张,然后他把那份慌张变成了前所未有的勇气。
那天他还要去一家医院实习,这是学校规定的实践课,上午要进手术室观摩一个手术。手术历时三个多小时,然后是听教授对整个手术过程的点评。结束后他来不及回家吃午饭,脱下白大褂握在手里,急急忙忙就奔向白盈然的学校。他一个室友的女朋友和白盈然同一个学校,他知道那一天是她开学报到的日子,她必然就在那里。
他在路上买了朵玫瑰花,那天的玫瑰真心的贵,可以抵他几顿的饭钱。他把那朵花握在手心里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手都在微微颤抖。他用力地攥着玫瑰花的枝条,浑然不觉上面的小刺扎痛了他的掌心。
进了白盈然的学校,他心里开始忐忑。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他更是惴惴不安。他将手里的玫瑰花往白大褂里又隐藏了一点,要不是怕碰坏了那些娇嫩的花瓣,他真想用自己的白大褂把那朵娇红艳丽的花朵完全包裹起来。他这辈子还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给女生送花,又是这样的日子,这等同于赤/裸裸的告白。他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都盯着他手里的那朵玫瑰猛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到了身后。他不知道其实不过是他心虚,那样的日子,男生拿着玫瑰痴痴等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一天的女生宿舍楼下,伫立着不少等待的男生。有捧着一大束玫瑰的,拿着心形巧克力的,抱着大大的毛绒玩具的。
他们一个个都等到了自己要等的人,唯有顾尘凡在寒风里立了一个下午,一直也没有看到白盈然。
他不好意思地向楼下的宿舍管理员查了白盈然的宿舍号,电话拨上去先是没人接,后来被告知白盈然上午就出去了。顾尘凡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对方答不知道,但晚上总归是会回来的。
顾尘凡只要想到白盈然晚上终归会回来,就坚定了他一直等下去的勇气。他已经等了那么多年,那一天仿佛已到了他的极限。他不能再等了,他得告诉她他心里真实的想法。那个时候,他甚至没有想一想,白盈然为什么会出去,会不会她早就有了男朋友,而这一天正是她和男朋友约会的好日子。
他想了一个小学时代,自卑了一个中学时代,却在心里始终坚定白盈然对他的感情。她看他的眼神,对他表现出的关心,那年圣诞夜她在他面前唱的那一首清歌,她写在临时班长日志上的那些慰问他的话语,她对他同桌三年殷勤的无动于衷。其实说到底,他从来都认为白盈然永远会在那个地方等着他,他只是需要一些表白的勇气而已。而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这么多的勇气和信心。
他来不及吃午饭,也不敢去吃晚饭,生怕自己一走开,就错过了她。他饥肠辘辘,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只觉得一颗心还热切温暖,而那一点温暖,终于在他看见醉得步履蹒跚的白盈然被一个清俊高大的男子搀扶回来的那一刻,彻底消失殆尽。
他站在背着灯光的宿舍楼的阴影里,看着不远处的两人面对面地站立。他看见那个男子的手亲密地拢了拢白盈然有些凌乱的发丝,俯身在她耳畔亲昵地小声说话。他只觉得自己脚下的那片阴影在无限扩大,一直漫上他的心头,将刚才还在他胸腔里火热跳动的那颗心彻底魇住。胸口一阵滞闷,他觉得自己的那颗心再也跳动不起来。
他看着白盈然返身走进宿舍,那个男人等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他默然跟在那个男人身后走出校门,看着他坐进那辆气派无比的车子里,点火发动,扬尘而去。
汽车的尾气随着冷风涌进他的鼻子,他胃里一阵翻腾。他撑在路旁的梧桐树干上浑身冒着冷汗,紧握在手里的玫瑰枝条上的尖刺把他的手掌刺得鲜血淋漓。
他其实可以转回身去把白盈然从宿舍楼上叫下来,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地向她大胆表白,然后就让白盈然自己选择,他愿赌服输。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他努力过,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那个时候,他忽然就放弃了向她表白的念头,连一点想要争取的想法都没有。寒冷的夜里,冷风吹散了他心中曾经汹涌澎湃的热情。他只是想,那样的男人才配得起白盈然吧。而他顾尘凡,本就是微尘中的微尘,一个家境贫寒的凡夫俗子,是否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一切还是未知。凭什么要白盈然这样的女子跟着他受那些尘世不确定的苦楚,倘若他始终只是一个小医生,贫贱夫妻百事哀,她应该有一个能给她优渥生活的人才对。她该从容美好地生活,而不是跟着自己受苦受累。
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去找过白盈然,只是常常会在闲暇时看着那幅梅花图发呆。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用钢笔在那一树怒放的梅花旁写了这样一句:红萼无言耿相忆。
他们之间唯有相忆。
至今他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情,还是做了令他后悔一生的抉择,在高中毕业十年后的那次同学会上,在他看到还孑然一身的白盈然为了尽早离开灌下那三大杯红酒的时候。
人生已然走到这一步,便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他只是希望她能幸福,他想,陆一洲应该可以给她这样的幸福。
所以出国前,他去找了她。那个西式的告别礼,是他这一生最出格的举动。可他就是这样做了,衷心流露,自然无比。这一生他束缚自己太多,隐忍自己太多,能放任自己真实情感的,仿佛只在那个瞬间。
乌班吉河浩浩汤汤向前流淌,这宽阔浩大的水势给顾尘凡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一周前,他就在这河里救起一个溺水的孩子。以他小学开始便有的游泳特长,却依然在暗流涌动的漩涡中险象环生。可是当地的人说,只要一到旱季,这条河里的水还不到一个高大男人的膝盖,趟着水便能走到对岸的刚果金去。
大自然真是造化无穷,事物的千变万化,总让人意想不到。
医院的工作越来越上手,随之而来却是越来越多的接诊量和手术量。援非医疗队不但要为这里的贫民看病,有时候还要为这里的国家元首治疗。他们的工作关乎到两国的友谊和国际关系,一点儿也不能马虎。医疗队的每一名队员都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怀揣着医家割股之心和热爱祖国的赤子之情,随时随地准备奋不顾身。
这里医院的药物严重短缺,有时候运送过来的物资延误在途中,队员们便把自己从国内随身携带的药物都无私奉献出来。这里是艾滋病高发地区,医生们做手术时即使戴了手套,也难免会被医疗器械弄破皮肤。他们除了做及时简单的清洗,依然埋头继续着手里的工作,随后便是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吞服大量损伤肝脏的抗艾滋药物。在这样一个条件异常艰苦的异国他乡,医疗队的每一个队员都坚强地做好了随时面对各种可能的打算。
可是他们绝想不到,一场战争会离他们那样近。他们甚至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那股反政府武装已经直下北部十数城镇,进逼他们所在国家的首都。
以前只在电视新闻里才看见的情形,现在就发生在他们身边。
局势越来越紧张动荡,反政府武装节节逼近,而首都的各种骚乱也日益严重,顾尘凡甚至能在手术室里听见外面枪击的声音。
停电断水日趋频繁,当地政府在晚上开始实行宵禁。
大使馆启动了24小时应急值守,各国都开始紧急撤侨。
医疗队是坚守到最后才撤离的。大使馆派车把他们送去机场,可是原来订好的机票却被人高价买走了一张。
必须留下一个人。
人人都抢着留下。顾尘凡说谁也别争,他留下。医疗队一个年纪最大的医生对他说要考虑家里两个幼小的孩子,而自己已然这把年纪,孩子也已成年成家。顾尘凡说每一个人都有对家庭的责任,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根本没有轻重之分。而他是队长,如果一定要留下一个人,那就只有他,因为他担负着最多的责任。大家都不要再争,这是他作为队长才能做的决定。
众人洒泪而别,顾尘凡随使馆的车返回。为了安全起见,使馆已将当地所有华人全部集中到大使馆里,并加快了撤离的节奏。
不到一周的时间,反政府武装以所向披靡之势迫近首都,扬言要总统下台,否则誓不罢休。
国际航班全线停航,大使馆只能包机撤侨。顾尘凡再次到机场的时候,却因为机场临时关闭,包机也不能起飞。
顾尘凡给家里打了电话,说有使馆的工作人员在,让张笑笑不用为他担心。可当他出了机场,听见远处隆隆的枪炮声越来越清晰,空气里弥漫着愈来愈浓烈的火药味时,一丝恐惧袭上他的心头。反政府武装已逼近首都郊外的地方,战乱中的生命哪里还有万无一失的保障。
机场被军方征用,大家决定还是先回大使馆,那里应该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再次回去的路上,满目都是骚乱的景象。荷枪实弹的政府军和拿着砍刀斧头的乱民时有冲突,枪声和小型火炮爆炸的声音清晰传入耳内,使得每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
从昨天开始,这里已经彻底断电断水,农贸市场和小型超市里吃用的东西都被哄抢一空。
使馆派往机场的两辆面包车里一共有十几个人,顾尘凡和使馆经商处秘书,还有几名中资企业的员工坐在第一辆车上。
从机场回使馆的路并不长,可由于政府军设置了频率极高的路障,车子只能极其艰难缓慢地向前行驶。黑夜里到处是荷枪实弹的军人,还有一些挥舞着刀具自发组织起来的当地民众,在骚乱中趁火打劫。
半路上车被人强行拦下多次,车上人随身携带的值钱之物大多被席卷一空。有一个手持利器的当地人认出了顾尘凡是援非的中国医生,把他的手机和钱包都还给了他,对着他竖了竖大拇指,说了一句当地话下了车。大使馆的人说,他说的是中国医生了不起。
顾尘凡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汗,握紧了手里的手机。
车子继续像蜗牛般向前蠕动,枪炮声越来越清晰,车里的人已经能听见机枪激烈扫射的声音。远处浓黑的烟雾和天空的夕阳交相辉映,呈现出妖冶怪诞的颜色。
不远处停在路旁的一辆车子被点火焚烧。坑坑洼洼的地上,一个约摸只有两岁大的黑人小女孩坐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哭着。不断有人来来往往从她身边经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顾孩子一眼。
车子又向前艰难行进了一段,顾尘凡从后车窗里看见那个快要淹没于滚滚黄尘中的小身影,心里揪起一阵难过。
那孩子该和他的儿子差不多大,他不能想象一个孩子独自面对这样的情形内心该有怎样的恐惧,他绝舍不得让自己的孩子在战火中这样孤零零地坐在路边哭泣。
他请求司机停车,跑下车向那个孩子奔去。司机虽然停了车,可是急得直跺脚。这种时候,危险随时就在眼前,自己都顾不过来,还管这样的闲事。但顾尘凡不能眼看着孩子幼小的生命在枪炮火光中岌岌可危,他跑过去一把抱起孩子,飞速返回车里。
他抱着孩子哄了一会儿,用手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原本还哇哇大哭的孩子,不一会儿就停了哭声,含着泪的大眼睛怔怔地看着他。他摸了摸孩子的头,然后把孩子放在身旁的座位上。
孩子的眼里还蓄着泪,一双大眼睛左顾右盼。她仰起脸看向身边的人,伸出小手抓住了顾尘凡的一根手指,咿咿呀呀地发出了些声音。顾尘凡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了几句。孩子虽然听不懂他说的话,但眼里的恐惧渐渐消失,抓着他的手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
战乱陡起的异国他乡,生命其实如尘土中的蝼蚁般微茫。司机更加小心谨慎地开着车,车外益发恐怖的景象点燃了人们心中强烈的恐惧,令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极度紧张。一车子的人都不说话,每个人的咽喉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发不出一点声音。
顾尘凡一手搂着孩子,一手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手心里沁出的汗水沾在手机上,使得原本光滑的手机屏变得有些黏腻。虽然信号很不好,但这是他能和外界联系的唯一的东西,连着他的国家和亲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