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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王后出墙-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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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素徽把玩着石桌上做工颇为精致的食盒,语带散漫:“负王爷,你不是在宫里长起来的,对宫中之事,你所知甚少。我是乳娘一手带大的,虽说是永娴太后亲生,可诞下我一年之后太后便生下了我王弟素耀。都说父爱长子,母疼幺儿——这话一点不假,父王一直最疼王兄,以他幼年失母为由,破格接了他去大正殿伴其左右。太后更是把她全副的心思都给了王弟,对我……无暇顾及。这是宫里众人皆知的秘密,即便如今我贵为君王,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我自小便在自己的宫殿里独自居住,由乳娘代为照顾。其欢是乳娘的女儿,单比我小一岁。我们自小青梅竹马,说句不知羞的话,幼年时我们便常常滚在一张榻上同床共枕。所以当太后将她指婚给我的时候,我全然接受,毫无异议……”

“即便知道她与顾国君同样青梅竹马,且早就有心比翼双飞?”

段负浪突来这一句断了段素徽那番情意绵绵的话,张了张口,半晌段素徽自嘲地笑了,“看来,负王爷虽居宫中,消息倒也灵通啊!”

难道把他弄进宫来就是为了控制他吗?段负浪揭了食盒细瞧了瞧,菜色虽简单,看得出来做得很用心啊!

“你当知道这宫中人多嘴砸,消息传得最是快了。无论多少年前的往事,总有人记在心里,只待挖将出来。”

仔细盖上食盒,好像从未有人碰过似的,段负浪正色道:“王上,恕臣口中无福。现如今,高氏一门已掌握大理泰半的兵马,余下的那些或是永娴太后旧臣,或是先王老将,再就是逆王爷素光一手提拔起来的,真正属于王上您的心腹寥寥。您的麻烦已经够多了,这后宫之内再禁不起一点点的风浪,尤其是……您的家眷。”

他这是话中有话啊!

段素徽盘弄着腕间的七子佛珠,面上依旧是一派云淡风轻,“我知道,负王爷您这番话是为孤王着想。孤王承你的情,今日也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放眼后宫之内,乃至大理上下,天地之间,若连与孤王自小长大,日日同床共枕的永欢王后皆不可信,这世间怕再无可信之人——孤王信她,不为她,不为顾国君,单为孤王自己,我也……信她。”他一招手,“来人啊!”

宫人唯唯前来,“小奴在。”

他拎起石桌上的食盒亲手递予宫人,“将此食盒给王后娘娘送去,就说……就说是顾国君奉上的,请她务必受了。”

他这番掏心窝子的话,他这番君王的作为,倒真让聪明一世的段负浪也看不懂了。





 第三章 叔嫂间空穴必来风(2)

傍晚时分,段正明精心烹制的杂菜汤得了,他盛好了这就往宫里送去。

在山里的时候,他常做杂菜汤给她喝。

苦凉菜、臭菜、南瓜尖、茄子和白菜,这五样菜都是山里再平常不过的。苦凉菜苦、臭菜甜、南瓜尖嫩、茄子香、白菜甘,五样菜五种口味,混合在一起却别有风味。

初次做给何其欢吃的时候,她吃不惯,闻着味儿躲老远。吃着吃着就欢喜上这味儿了,他几日不做,她还想得慌,自己去山里摘了菜来放在灶台上暗示他——咱们吃回杂菜汤吧!

回宫多日,她……会想念他的杂菜汤吗?

拎着食盒,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他在一天之内第二次来到大正殿后院。与清晨不同,这回坐在庭院中央等他的不是王上,而是首府守将——李原庸。

“烦请李将军向王后娘娘通报一声,就说臣段正明求见。”

李原庸提着刀站在庭院中央,周遭无宫人也无侍卫,单他们两人相对而立。李原庸先向段正明问了王爷安,再立起身,却是满面的肃然。

“顾国君,请您莫要为难微臣,王上有令,王后娘娘近日劳累过度,需要静养,让微臣贴身护卫,以免王后娘娘再受叨扰。”

说白了就是不让闲杂人等,尤其是顾国君段正明靠近——近日,宫里闲话频频升起,李原庸又不是聋子,自然多少也知道些。偏此当口,王上下了这道令,身为人臣他自当是心领神会。

早晚守着这道门,他等的正是顾国君。他倒还真不让人失望,这才日落时分就前来报到了。

拱手作揖,李原庸只道:“还请顾国君体谅微臣的难处。”

他体谅李原庸,谁来体谅他?

段正明拎着食盒大步流星往里去,李原庸一步上前挡在他面前,还是那句话:“还请顾国君莫要为难微臣。”

“闪开。”今天这道门他是非进不可。

在此之前,他觉得段素徽同他一样深爱着何其欢,那么他默默地守着她便好。在此之后,他赫然明白,对段素徽来说,何其欢不过是他巩固王权的一道锁,仅仅只是一道锁而已。

他爱她吗?

把何其欢交给这样一个男人,段正明死也不肯。

“李将军,今日段正明不想为难你,但正明定要进这道门见其欢,若你执意拦住我,除非……我死。”

他硬着身子往里冲,李原庸只得以身体相拦,“顾国君,微臣得罪了。”

段正明一介王爷,论武力,怎么能跟李原庸这样的武将相提并论?他每次妄想冲进去,就被李原庸扯着胳膊丢出去。他再爬起来,再拼尽全力地冲,再被李原庸扯着胳膊甩出去。再爬、再冲、再甩……

一回、两回、三回——

折腾了不过半个时辰,浑身青紫的段正明连爬起来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紧紧地护着怀里的食盒,闯不动就喊吧!

“王后娘娘!王后娘娘!王后娘娘!您请出殿,臣段正明给您送杂菜汤来了,王后——”

寝宫内的她早已听见庭院里的喧嚣之声,她不断地告诉自己,要冷静,要端庄,要遗忘,要忽视,要克制……要为一国之母,一朝之后。

只是,那颗为了他而怦怦乱跳的心静不下来啊!

终于,她停下了手里正在绣的莲花缎帕,倏地站起身来。旁边的侍婢立即靠了过来,“王后娘娘,奴婢罪该万死,还请您留步。”

看样子王上早已在她周遭的人身上下了令,谁敢不从?

“本宫只看一眼。”

何其欢匆匆丢下侍婢疾步奔到后院门口,望着歪倒在地,满脸伤痕的段正明,她身为一国之母,一朝之后所有的克制都土崩瓦解。

“李将军,起开。”

“娘娘,王上有令,臣不敢罔顾圣意,还请娘娘莫要为难臣。”

为难……为难……每个人都不想被为难,每个人都口口声声说“莫要为难我”,这个世上到底谁在为难谁。

“顾国君受伤了,本宫要亲自送他回王府。”

她大步向前,直直地走向倒在地上的段正明。

李原庸箭步上前挡在他们中间,还是那一句:“臣罪该万死,娘娘要怪,杀了臣都不为过。然,臣职责所在,娘娘若真要亲自送顾国君回王府,便从臣的尸体上踩过吧!”李原庸拔出佩刀,腕上微使力,刀尖向下插进石头铺成的阶梯中央。

“你——”

何其欢甩开怀袖,伸出玉指,遥遥地指着逆臣李原庸,余波却流连在瘫软于地上的那个人——情况几欲失控!

当此时节,早有宫人飞跑着欲将大正殿寝宫后院的大事报告给王上,段素徽正在大正殿内与众臣议事,却见寝宫内侍奉王后的宫人跑上正殿,顿时怒从中来。

“何事如此慌不择路?后宫内廷之人居然跑到朝堂上来了,贱宫之人想投胎升天,孤王怎能不成全?”君王盛怒。

宫人吓得慌了神,当着众臣的面匍匐在地上,什么也顾不得明禀了,“顾国君求见王后娘娘,李将军说奉君王旨不允。两厢较量,顾国君还受了伤,后宫……后宫已是乱作一团,小奴这才……这才慌了手脚,乱了礼数,还请王上恕罪,还请王上恕罪啊!”

立于段素徽左手的相国高泰明立即心领神会,看样子宫中近日来风起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这位永欢王后当真与明王爷之间不清不楚啊!那王上还封段正明为顾国君?显然是这情给了,人家不领啊!

诸臣等着看好戏,更有那煽风点火的人当场就说话了:“臣久闻王后娘娘离宫之时曾和顾国君交往甚笃,当时乃逆臣杨义贞夺宫之非常时期,有些非常之事还就罢了。如今王后娘娘已然还朝,贵为一国之母,再传出点什么有违妇德之语,还怎么当此贵人,如何震慑天下?叫宋国、西夏如何看待大理王朝?这简直是给段氏祖宗蒙尘,简直是大理国百姓的耻辱。”

话说到这分上,有人诺诺,有人讪笑,有人默然。然满堂的人大多都在等着好戏,更有人已经想着如何把自家女儿送进宫中了。

段素徽漠然地盘弄着腕间的七子佛珠,沉寂久久,盯着匍匐在地上的宫人淡然开口:“顾国君伤得重吗?”

宫人回报:“瘫坐在地上已是不得动弹。”

段素徽讷讷吐出一口浊气,“愚忠!这李将军着实愚忠,下手竟不知轻重。孤王怜惜王后在外历经风霜,夜夜辗转难以成眠,只叫他替孤王守护好王后,怎连孤王自家兄弟都视为贼人?着李原庸闭门思过,百日内不得擅出府门。”

众臣都为李原庸叫屈,这摆明了是王上为掩饰帝后之争,拿他发挥呢!可谁又敢明言?

沉默良久,段素徽抬起手腕,也亮出腕间的七子佛珠,“传孤王令,命永欢王后护送顾国君回府,代孤王好好照顾堂弟。”

此言一出,大正殿内一片哗然之声。

“王上——”有那固执的老臣早已跳了出来,“别说是帝王之家,就算普通百姓家,哪有嫂嫂照顾小叔子的道理?王上此言此行叫大理百姓人家如何坐卧起行?难道天下都要为此失了规矩,王上,此事不可,此事万万不可。”

谁料到,一向擅听诤言的段素徽于此事上却是心意已决,“顾国君乃孤王堂弟,自小与孤王一道长大,感情甚笃。今日之祸乃孤王之错,王后代孤王照料堂弟实乃代孤王补过,有何不可?”

沉寂许久的相国高泰明此时突然出声:“据臣所知,顾国君不仅与王上自小一同长大,与王后娘娘也算是两小无猜。”

他话说得淡淡,却于千回百转间极其耐人寻味。

段素徽的手指又盘桓上了腕间的七子佛珠,踱了片刻,方才开口:“行孤王旨,着负王爷陪同永欢王后一道护送顾国君回府,就让王后同负王爷一起代孤王照料顾国君吧!”

说嫂嫂不能照料小叔子?

没关系,再添个大伯陪同——这下没什么可说了吧?

高泰明掏了掏耳朵,只觉这世道怎么如此乱得慌!

 第四章 春风夜红杏墙外开(1)

段正明被抬进了王府,何其欢的鸾驾紧随其后,段负浪策马而行,一路护送。入了王府,将段正明安顿好,段负浪又说了几句冠冕堂皇替君王降恩的闲话,这便起身欲告辞。

何其欢忙拦住了他,“王爷,王上有令,命您代君照料顾国君,您若是这么走了,叫本宫如何向王上交代?”

段负浪一牵薄唇,淡淡然先笑开了,“娘娘,您是聪明人,负浪也不糊涂。王上此举,有意成就娘娘,负浪何苦坏了娘娘的事,煞了王上一番苦心呢?”

他真就是聪明人,何其欢反笑自己糊涂。在聪明人面前,玩再多的花样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想来,若本宫再多言,反倒不美,是吗?”撩开凤袖缎袍,她背对着他而立。

段负浪站在她的身后,望着这个女人灯下的背影,有无尽疑窦,却无法开口言表,“娘娘,既然王上有心成全,那便是你们夫妻间的事,任何人也不该干涉。只是,你们既是夫妻,也是这一国的王上、王后。您想过没有,一旦事发,后继当如何?”

她顾不了这许多了,沉寂了五年,在再见到段正明的刹那,她再顾不得任何。

她可以不顾,段负浪却替她顾着呢!“王后娘娘,您可以不顾天下子民的看法,可以不顾王上的君颜,可以不顾您的名节,您可以不顾这诸多的一切,但……您得顾您所爱之人吧!”

他指的是……段正明?

“娘娘,此事一旦顺由您心而为,您和顾国君接下来当如何,您想过没有?王上再仁德,毕竟是一国之君。他能忍,满朝文武,那些想将女儿送进宫为后为妃的人能忍吗?王上封明王爷为顾国君,位仅在高相国之下。多少人眼红,多少人嫉妒,一旦生起事端,端的长矛利刃不会只射伤您一人。”

转到她的面前,站定,他的一方背影遮去了她眼前跳跃的烛光,只残留一片阴郁,“娘娘,您了解顾国君,您了解他的心性。他是那种适合政治风云,对宫闱斗争甘之如饴的人物吗?一旦他涉入其中,想再全身而退又怎么可能?”

聪明人,段负浪,真真是聪明人。

他不明着劝,却暗着提起了她心中最深的隐忧。只这点分量便足以压在她的心口,叫她轻易动弹不得。

她却想知道,“负王爷,您是为了谁说这话?”

“若您以为我这话是为了王上,那您就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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