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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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屑的甩开他粗糙的大手,冷笑一声。
“你知不知道,徐老爷已经下令了,不想再看见你出现在府里。”我转身,对上他略有些浑浊的老眼,“你难道不想想为什么人家的爹娘堂而皇之的进出徐府正门,你却只能从走厨房后门?人家的爹娘,徐老爷岳丈丈母叫得欢,却连看都不想看到你?人家的女儿堂堂正正的在自己房间里和爹娘见面,我却要偷鸡摸狗的走到这里来,还不能让人看见?你说,你有没有资格让我叫你一声‘爹’?”
我每说一句,便欺近他一步,他便后退一步。头便垂的更低,双手扭的更紧。
见他一脸懦弱,抖如筛糠,我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又要转身。
“阿霞!”他又拦住我,一脸凄苦,“要不是到了实在没有办法,爹也不会跑来麻烦你啊。”
“谁是你的阿霞!”我怒斥他,自己卖掉的女儿还有脸来认?真正的愚昧无知不知死活!“给脸不要脸的老东西!”
幸好这是平时甚少人的厨房后门,周围没有任何人,才让我放心大胆的大骂出口。
用力甩开他,怒气重重的我便要离去。
“你……!”爹似乎被我刚才那句话气得半死,他在背后发抖着连声音都变得凄厉了,“你这不孝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半夜出去勾引徐老爷怀上孩子?我当初也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拿了点嫁妆,还不是为了你不丢了名节?现在倒好,现在倒好……!”
我一怔,脸上一阵青白!
徐老爷向来喜欢寻花问柳,那夜,我看准时机,趁徐老爷小轿经过,装作不小心扭伤了脚的过路丫头。一来二往,便怀上了徐老爷的孩子。徐老爷膝下无子,这才将我纳入。
只是,做是一回事,被人看穿并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回身,大怒:“何阿根!你知道你嘴巴里面乱七八糟的说的什么话?!我告诉你,你要再敢给我乱说,小心我对你不客气!”幸好这地点实在没什么人会来。但要是他以后继续这么大声喧哗,我这四夫人就可成了天下人口中不知廉耻的淫娃荡妇了!
“哎呦,这是哪家亲戚见面,说话中气这么足啊?”回廊后面突然轻轻巧巧,柔柔软软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这声音绵软无力,酥软无骨,不用说是男人,就连女人听到都会心旌荡漾,心驰神往。我和爹此时却惊出一身冷汗,如芒刺在背,不能动弹。
这事天下谁都可以听见,偏偏让那个绝对不能听见的人听见了!
我僵硬的直着背,头上却冒出丝丝凉气。
“三夫人过奖了,只是和我爹在闲聊叙旧。”来得正是徐府的三夫人,贺红袖,徐万琛最宠爱的妾,我的死对头。3,乱(下)。
转角白墙边,轻悠悠的晃出一片红色衣角。莲足似雪,锦衣鲜红,已经先声夺人。正在愣怔之际,人已倚墙而出。明眸善徕,红唇微润,斜眉入鬓,发如远山。手中一把檀香扇,轻摇轻放间,夺人七魄;身上一袭红旗袍,举手投足处,摄人三魂。不用说爹,连我也看呆了。
“原来是飞霞妹妹和何老爹啊。失敬失敬。”盈盈下拜,鬓角的卷发随着动作略略下垂,端的是弱风扶柳,万种风情。
“啊呦,三夫人多礼了。”爹诚惶诚恐,弯曲了身子。
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短暂的目眩神迷过后,我并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贺红袖狭长的凤眼朝我这里一瞥。见我转过身去,并不与她说话,便自顾自的说开去了。
“其实何老爹啊,”她轻摇檀香扇轻声慢语地说着,“其实你错怪飞霞妹妹了。”
我一愣,不知道她耍什么把戏,眼角余光注意到她又朝这边看了一眼,便故意抬高了头。
梅雨天的空气在三人之间蔓延,潮湿而闷热。只有檀香扇扇起的微风,浑着檀香流动在我与她之间,更惹气闷。
她顿了顿,微微笑道:
“何老爹,别看我们这些徐家太太出入多么风光,穿着多么时髦。其实这些都是老爷安排好了的。真正到了手上的私房钱未必会有多少。我看飞霞妹妹上个月给你两个大洋,也该是她辛辛苦苦零花钱省下来的,手头这会儿应该没多少钱才是。”
我一惊,她倒是知道我的状况。
“死丫头不肯给我罢了。三夫人您就别替这个不孝女说好话了。”爹将满脸的皱褶堆在一起,讨好的笑着。
“这样吧,”贺红袖柔声细语,“你要多少,我给你吧。”
什么?我一转身,看向她似笑非笑的眼神。只觉得她鲜红的旗袍上绣着的金色玫瑰花特别的刺人眼。
“那就谢谢三夫人赏我三个大洋了。”爹已经接上了话。
“你住口!”我大声呵斥他。要是贺红袖真将三个大洋借给了我爹,从此后我就欠了她一个人情,在这个家里还有我说话的地么?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我还有爬上枝头作凤凰的道理么?
“你个小囡,自己没用。人家三夫人有钱借你还不让,你是想让你老爹和阿猴活活饿死么?!”爹也红了脸,将我拉扯的手一把推开。
“啊呦,怎么说着说着就红了脸了?”她笑着,用扇子轻轻遮住唇角,“我这里有三个大洋,何老爹你就拿着吧。”说着芊手一扬,随身的丫环从转角处上来,将三个大洋伸到爹面前。
我一见另有外人在,便放开了拦着爹的手。爹迅速的将三个大洋揣到怀里,连声道谢,飞一般的转身而去。
“贺红袖,”我冷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会惦记着你的好。”心中懊悔没有多余的钱给爹才让自己欠了眼前这个敌人一个大人情。
贺红袖轻轻浅浅的笑着,高开的旗袍下,曼妙的身姿靠近了我,附上了我的耳朵。
她身上阵阵茉莉花香滑过我的鼻尖,她温润如玉的声音进入我耳边:
“飞霞妹妹,我可没让你惦记着我的好噢。老爷啊,刚才去你的储香阁了。啊,你说若老爷知道你不但没有照顾小少爷,还和他最讨厌的丈人在一起,老爷会多么生气呢?”
还没等她说完,我便已经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倒退三步,指着她:
“原来你一直都在耗费我的时间!”老爷已经很久没来储香阁了,要是他一来,非但没有见到我,还让他知道我与爹私会,那么,可能我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
见她笑脸盈盈,更让我嫌恶,原来,这个女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早就等着看我的洋相了!
脸刷的就白了,我回身,掀起裙角,飞奔起来。
“啊,飞霞妹妹,忘了跟你说,老爷我一刻钟以后会要回去的。”她在身后喊着,动人的声音此刻听到我耳里,却好像声声催命!贺红袖,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只要我及时赶回去,我一定会将老爷留住!一刻钟,哼,老爷的行动难道也要受你控制么!
沿着白墙根走便到了储香阁。见门外停了一口墨蓝的轿子,心里便“咯噔”了一下,又喜又惊起来。喜的是老爷还在,要挽救还来得及;惊的是我又该怎么面对老爷。
慢慢调整了下狂跳的心和不顺的呼吸,提裙我跨进了储香阁。
不出意外,储香阁中各色人等的眼神均看向了我这儿。王妈在一边低垂了头偷偷的看了我一眼;丫环则略微摇摇头,暗示我老爷在场;阿朴跪在堂前。堂上还有一人身着布衣马褂,见了我赶紧行了个礼:
“四夫人。”
我回了个礼,老爷跟前的刘管家,说来实际的权力要比我们这些妇人大很多了。待我欲起身,一个瘦削的身形从内堂缓缓站了起来,走出了阴影。
“老爷。”我俯身跪拜,心中惴惴不安,不敢抬起头。
低垂着的眼角瞥到茶色的长衫衣角出现在上方,一个不算很大的黑影覆盖住了我略微颤抖的身子。
“去哪儿了?”阴冷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好像从地狱传来,将我的身形拉到极深极深的冰水里,冰冻彻骨。
“去,去外面逛了逛。”听到自己牙关打架的声音,腿有些发软,我知道我在哆嗦。
“祖荫都不顾了只知道去外面逛!”忽然一声暴喝,劈头盖脑而来,茶色衣衫里伸出一双褐色皮鞋,往我身上便是一脚。
力气不大,却将我踢了好远。我紧紧捂住胸口,不让疼痛蔓延开来。耳中却注意到了另一个讯息。
“祖荫怎么了?”听老爷口气,怕是出了什么事,才会暴怒成这个样子,我一把拉住身边的王妈。“祖荫出了什么事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么?”
王妈在一边哆嗦着,一边小声地告诉我:
“夫人走后,小少爷就开始发烧。刚请了先生来看,说是得了寒气,抓了些药,倒是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听到这儿,我才松了口气。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背上传来一阵剧痛。
眼泪顿时不争气的涌出,回身本能的护住背部,这才看见竟是老爷举了拐杖重重的击打下来!
我惊叫一声,往前爬着躲。刘管家一见形势不对,赶紧上前将老爷手腕托住。
“老爷,您别气着了,有话可以和四夫人慢慢说。”他安抚着老爷,这才不让那拐杖再次击落。
“哼,慢慢说,我看她早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要不是你屋里的人跑来告诉我祖荫生病了,我们徐家三代单传的独苗苗今天怕是毁在你这个不负责任的女人身上了!”老爷激动地骂起来,“阿朴早就告诉将你私下去见你爹的事情告诉我了。不然你还准备瞒我到什么时候!臭娘们,居然敢骗我!”越说越激动,他一挥手:
“老刘,替我教训这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我一见他一本正经不像是说笑的样子,心中大骇,看今天这阵势,他不打死我是不甘心了!身体发抖,眼见刘管家一脸无奈的接过拐杖。院内众人无人敢说半句。
正在这时,忽然大门口跑进来一人。是老爷身边的跑腿阿三。
见他一个扑腾跪在地上,朗声道: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老爷拧眉,阴沉道:
“说。什么事?”
阿三磕了一个头,这才喜气洋洋的扬起脸:
“刚黄大夫叫小的禀报老爷一声,三夫人,怀孕了!”
“真的?!”院内诸人均不可置信,老爷更是激动万分。
“阿三,你是说,你是说黄大夫说的?”
见阿三肯定的点了点头,老爷竟然一阵哆嗦:
“好,好,”刚才的满脸戾气竟然换成满脸喜气,“快带我去红袖那里,快快!”
竟早就忘了我的存在,飞奔而出。
一行人也都鱼贯而出。院内一瞬间已从人间地狱变成了清冷月宫。
王妈和丫头一左一右将不能起身的我搀扶起来。我却早就无知无觉。
贺红袖,也居然怀孕了!虽不知生男生女,但也该是有一半的机会。这可怜我,今日刚遭人唾弃,来日就连唯一可以炫耀的资本——儿子,也被人一一夺去,那我,还有什么机会再出头,还有什么能力再立足在这个深深大院中呢?
微弱的阳光照在我身上,我却遍身寒冷。看不到前途,看不到希望,这个老天,竟真要把我赶尽杀绝才好么?
4,通(上)。
那日夜里,阿朴进来通报,说是大夫人有请我去挽香进打麻将。
我挣扎着从床上起来,知道午间的事情早就传遍整个府第,大夫人一定是将我叫去好好羞辱一番。心里有千个万个不甘愿,但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去一趟。
夜风习习,难得的弦月高挂中天。淡薄的月光洒在青石小路上,似蒙了一层纱,如梦如幻。石缝中偶尔窜出几棵草,淡月清风,春庭夜中,本该是似梦时节,可惜我背上伤痕依旧,走起来牵动中,酸痛不已,也没这个心思欣赏庭院间的景致。
好不容易到了挽香进门口,便听见里面一阵喧闹声。看来来看我笑话的人还真是不少啊。
忍痛昂起头,我是一时失策了,但不能失了气,平白被人瞧不起。
挽香进主屋灯火通明,我推门进去,只见大夫人挽着黑髻,插着翡翠金玉簪,一身对襟牡丹纹暗综绸褂,坐在桌前主座上。
红木方桌左手边是大夫人的妹妹,扬州首富钱老爷的夫人;在她对面的正是日间的冤家对头,贺红袖。只见她早换了件丝绸短袖明黄旗袍,淡白菊花点缀其上。烫了得卷发微微向上翻起,见我进来,眼波一流转,煞是好看。背对我坐着的那个却是从未见过。
我将背痛忍住,朝大夫人福了福。
大夫人并不太眸,只道:
“你也来了。这是钱太太。”
我又将身子转向钱夫人,恭顺道:
“钱太太。”
贺红袖早就站起,伸手朝我的手肘一托,边道:
“还跪着干什么,都是自己人么。”
我本来是痛极,几乎忍不住要趴下,站是站不起来了,才会一直跪在那里。
贺红袖用力朝我一托,我这才借她的力气勉强站立起来。心中不免一惊,她竟然看出了我不能行动了么?再朝她看了一眼,见她早就转身回到牌桌,这才放宽了点心。看样子只是个巧合罢了。
刚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