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日月-第1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春晓面颊微红,不知澜哥哥见她穿了锦王的衣裳如何去想她,这暧昧的言语更令众人误会。咬咬牙恨不得将眼前此人生吞活剥掉,岂有此理,简直无赖,她一身穿的是锦王的衣裳,有口难辩。这自以为是的狂徒倒行逆行令她刮目,才对锦王又的一丝好感也荡然无存。不过转眼间,此人竟然同抚琴畅谈时的那位心存高远的少年判若两人。
愤怒令她再次望向仰头望天信步堂前的锦王昭怀,含了讥讽问:“殿下口口声声‘奉旨办差’,说什么是奉旨,更是父命,真是欺世盗名罢了。倒是让春晓见识了殿下的忠孝之心了。”
她说着,来到惊澜身边抬头仰视他说:“澜哥哥身负皇命而来,想必皇上是见查的。若是有个不测,说来也是为国尽忠了。”她紧紧肩头的披风,格外的温暖。
惊澜不喜不怒,毫不介意的样子,低声问她:“冷吗?”像是关爱自己的亲人。
旋即将肩上的披风解下,为她披上,手背骨骼嶙峋,冰凉从下颌划过时,她身子一颤,一阵暖流,如冬日寒冷中遇一点火种。
曾被他收降的眼神如今倒戈奔向了聂惊澜,锦王心头暗忿。
自幼在一片赞誉声中长大,宫里宫外上上下下谁不对他俯首帖耳。女人见过无数,谁不向他邀好?她明春晓算得什么,竟然对他不屑一顾,还帮了聂惊澜来申斥他,全然不顾及他为她的设身处地煞费苦心的安排。岂有此理!
不知好歹的东西!昭怀恼羞成怒,眼见布衣公卿般的聂惊澜从容的摇头笑了携了美人在苍茫夜色下飘然而去,仿如世外仙人。
昭怀咬牙骂了句:“可惜这么个饱读诗书的才子,助纣为虐,落个卫玠潘安之流,令人不堪。”
春晓微颦黛眉,徐徐随在惊澜身后行出庭院门口,迎面就被一队手执钢刀的官兵阻拦,自然是在候着惊澜。
她焦灼的目光望着惊澜看,执意要同他在一起,不知道锦王要如何对付澜哥哥,不知道澜哥哥是否此行危机四伏。
惊澜倒也坦然,视若无睹,只低声吩咐她一声说“晓妹,莫慌,回驸马府待我。”
手只在她袍袖遮掩的手腕上深深一捏,旋即松开,大步而去。
“聂大人,这边请。”苏全忠说,又递给手下一个眼色,押送春晓离去。
春晓回到驸马府,已是晨曦微露,天光破晓时曙色耀眼。
府门大开,红色的灯笼高悬,驸马府的字样清晰可辨,打扫院落的老家院蟋蟀伯提着那把秃秃的扫帚在清扫府门口的街道,仿佛一切都未发生,进进出出的仆人还是同往常一样的忙碌。
仆人们三三两两躬身来问候:“三小姐回府了?”
春晓惊愕,官兵们反是惊得犹豫不前,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
“这是怎么了?”难以置信眼前的安谧,满以为府门一定满是抄家的官兵,哭哭泣泣的家眷被捆缚了手牵成一串掩面从围观唾骂的百姓眼前行过,成箱的金银财宝贴满封条被抬上车运走。
“三小姐,长公主殿下回府了。”家院笑吟吟的说,脸上不无得意。
惊喜过望,原来是母亲大人回府了。莫不是长公主也得了什么尚方宝剑,厉害过澜哥哥,斥退了抄家的官兵?
想到身陷锦王府安危未卜的澜哥哥,她放快了步伐提了略长的袷裤奔去韶泽殿,不合脚的登云履几次掉了,她再狼狈的趿上,那不是她的履,是昭怀殿下的。
立在韶泽殿外,她整理鬓发才发现自己装束的不伦不类,一身锦袍男装,却是鬓挽双鬟没个幞巾,怪异的样子怎能等堂见客?但依了礼数,回家就要到堂上拜见母亲大人的。
“鬼呀!”一声惊叫,二姐姐身边的奶娘安嬷嬷叫嚷着掉头就跑。
春晓好奇,喊了几声安嬷嬷,周围丫鬟有惊惶的,有胆大的喜出望外的喊:“三小姐回府了,三小姐没有死。”
几名绿衣太监迎来,春晓不由寻思长公主是请了哪位真佛来凤州,解了都已被钦差查抄的驸马府之围,是太子殿下又来了凤州?
“三丫头回来了?快进来,快让娘看看你。”一声传唤,母亲长公主的声音,她应了声大步进殿。
府里的规矩,庶出女儿的她需唤长公主这大娘为母亲,喊自己的生母为娘亲。或许是遭逢大难长公主不顾仪态,平日母亲大人很少如此激动对她。
“晓儿,快让娘看看你,你可真是还活命?”长公主哭了起身迎了两步,可不是在府里高高在上的模样,难道母亲真是担心她的安危,见她平安归来喜极而涕?
她倒身叩拜,长公主眼睛哭红如桃子,扶她起身抱在怀里看了又看,不停说,“好孩子,让你委屈了,你一弱女子,被打落寒流中,捡回一命就是天意。”
春晓不明究竟,听长公主哽咽叨念:“听说你逃命时被官兵打落水里溺死了,娘要心疼死了。”
“是女儿不孝,让娘牵挂了。”春晓心里奇怪此话何来,但是被这悲欢离合的情形感动得珠泪盈盈,旁边太监频频劝着:“长公主殿下节哀。”
“来,晓儿,快,快叩见圣上。”长公主松开她的瞬间,她惊措的目光就落在了堂上端坐的一人身上。
一身朱黑色常服,头上软脚儿幞头,几缕长髯,英武风流,气度不凡,那目光炯炯慑人心魄,似乎能看穿任何心思,正坐在榻上侧身微微含笑的在打量她。
皇上?春晓惊得有些木讷,须臾间都没想起这两字的含义,迟疑了片刻才慌得跪拜叩首,口呼万岁。
“妹妹,妹妹可是苦了你了。你我兄妹被昭怀打进激流里,哥哥命大被人救起逃了一劫,在惊涛中寻不到三妹你的踪迹,自当你沉入水底不能再见了。”大哥至仁哇哇的大哭,头缠了白绫,耳朵被包裹,渗出斑斑血迹,看上去凄惨可怜的样子,春晓反觉得那样子滑稽,难道那耳朵上的伤这就是苏全忠所说被野猪咬伤的?
大哥真是恬不知耻颠倒是非,怕是在母亲面前敷衍塞责不定如何的编排。
但她此刻顾不得太多,若是昭怀得知皇上驾到,大势已去,该不会对惊澜痛下毒手吧?
春晓不肯起身,再拜首焦灼拧在眉头乞求:“求皇上做主,博文馆学士聂惊澜大人奉旨去见锦王殿下传旨,被锦王殿下……”她还是犹豫了片刻,谨慎说:“被锦王殿下强留在府中,不得脱身。”
唇枪舌剑
春晓自信自己很少出言莽撞,但此刻话出口后偷窥皇上微沉了片刻的容颜,心里反扑扑乱跳的有些后怕。
长公主的脸也沉下来,略显焦黄的面颊瘦削,更显得那双微凹的深眼格外的严厉,训斥一句:“晓儿,放肆!在皇上面前岂可无状?”
呵呵两声,皇上反是笑了,毫不介意地劝说:“自家亲戚,就不必拘礼,孩子们见到朕这个二舅不见外,朕心甚慰。”
寒暄的话谁不会说,这位万人之上荣光万丈的当今圣上,哥哥姐姐们平日总提及的皇上二舅可是春晓初次见到。
儿时在京城,长公主进宫不会带她这个驸马府的庶女,待举家迁到凤州后,皇上驾临驸马府三次,不幸她都无缘一睹龙颜。人说君王龙胎凤骨,容貌奇特,如今看来倒也是寻常人,只是比寻常人更多了几分英伟气度,目光中果然是天威难测般令人看一眼就不由心颤。
若不是牵肠挂肚澜哥哥的危险处境,她怕不会如此的冒失。
但她的顾虑不是没有,那种恐惧和担忧反胜过在江面同锦王对峙交锋时。
锦王胆敢无视圣旨私扣钦差,其胆大妄为可想而知。加上澜哥哥是太子党,人所共知,聂丞相又是太子党的柱石,怕锦王昭怀更不会放过。
“哦,这么说你是才从锦王那里过来?”皇上饶有兴致地问,眼睛上下打量她。
春晓毫不犹豫的应了声:“是!”
皇上恍悟般呵呵笑笑,上下打量她,反看得她惊慌的眼神乱躲,心如小兔噗噗乱跳,颊上发热,不知慌得什么。
“这便是了,难怪你穿了麟儿的衣衫。”皇上说,打量她时反也是目光中多了几分好奇,笑吟吟的停留在她衣衫上,反令她吃惊匪浅,心更是跳个不停,她低了头含混的解释,“臣女不慎坠水,是锦王殿下……的属下搭救。”
她不多言,想皇上和众人自然明白了她的意思,大哥那些所谓昭怀打她入水的鬼话也不攻自破,也算对得住昭怀还他个清白。
大哥至仁顿时间面色惨白,眼珠一转露出诡笑不依不饶的追问:“三妹,那畜生该没有借机欺负你吧?”
目光又暗示般在她身上搜寻,期冀的目光暗示她一眼,春晓垂了眸摇摇头,面颊微红,心想大哥真是小人行径,如此的时候都不惜抛出她这个妹妹的清白当赌注去扳倒昭怀。
这种事越描越黑,她灵机一动说:“救春晓的是一位公公,人称九一公公,春晓的衣衫鞋袜都拜九一公公所赐,当真不清楚是锦王殿下的衣衫,否则断不敢领此厚赠的。只是这一路倒未曾见到锦王殿下。驸马府抄家的事还是听官兵说起,欲送春晓回驸马府候押时出门遇到了被锦王下令拘留的惊澜表兄。”
她的心忐忑不安,余光扫过众人,大哥面色铁青,长公主的脸沉得难看。
但她却记起奋力抽在锦王面颊上那清脆的一掌,至今掌间都有那触手时异样的感觉,耳边是锦王捏住她手腕恶狠狠发泄的话。
她心急如焚想皇上速速派人去救惊澜,但不知皇上如何将话题转到这些无关轻重的琐事上。
“皇上,这回总不是我这个做姑母的刁难你那个宝贝儿子了,你是自己听到了也看到了,这一路上凤州上下的大小官员如何的评议替皇上办差的他,又如何误会皇上?他昭怀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这扣押钦差,是不是抗旨不尊的死罪一条?还说什么秉公执法,若是秉公执法,皇上是不是先该斩了昭怀?”长公主怒容满面,利口不停的数落着锦王的不是。
春晓一惊,不说出此事,怕惊澜遇到不测,说出此事,怕昭怀罪名不浅。
皇上倒是沉了脸缓缓解下腰间玉佩,递给身旁的太监吩咐说:“去拿了朕的物件,传聂惊澜速来驸马府见朕。”
长公主长长叹口气说:“哎,皇上就劳顿一下,多解下几个御用的物件,多派几名公公辛苦跑腿去,这扣了一个,还有一个,不知道皇上如何三请五请的,锦王千岁才肯放回我们惊澜呢。”
春晓只知道惊澜表兄是当今丞相聂大元的长子,但澜哥哥自幼生长在凤州驸马府。澜哥哥的母亲是她的小姑母,可惜早逝。姑爹聂大元自从续弦后就举家迁去了京城,随后不过一年,澜哥哥就被送回到驸马府舅父家中长大,也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直到澜哥哥这神童长成才高八斗的小才子,被选入宫中才离开凤州。每次看到澜哥哥望着庭院中的丁香花愁眉暗结,她再多的好奇也不敢问出口。
长公主对惊澜这个侄儿还是疼爱,视如己出,所以澜哥哥对明府的感情远胜过聂家。
更离奇的是,听爹爹说,他曾向聂姑爹提起过惊澜表兄的婚事,但聂姑爹爽快的一口推给了爹爹做主,说惊澜是爹爹养大的,自然爹爹更能做主。也是因此,爹爹才动了念头将她许给沉稳文静的惊澜哥哥。
长公主听说惊澜被扣的消息又哭又闹,不停的说若有个闪失,真是对不住京城的聂丞相。
皇上只含笑挥挥手,小太监苦笑着遵旨退下带了信物赶去救惊澜。
踱步来到啼啼哭哭的长公主身边,皇上哄劝说:“大姐,哭得什么,当了这许多孩子们。做姑母的反被侄儿气哭了,传出去笑话。”
“别,我还不敢高攀,攀不起锦王殿下这般尊贵的侄儿。他嚷着闹着日日要灭我满门,杀我的头,臣还要求皇上开恩呢。”长公主撇撇嘴,眼泪倏然落下:“先皇在世时,攻下旧京之日就对我们兄弟姊妹几个说,这得天下不易,守天下更是不易,怕就怕得了天下,骨肉就不是骨肉,反生疏了起来。这些年,我日日心惊肉怕,怕什么,来什么!”
哭声越来越大,一旁的安嬷嬷不停地劝:“长公主殿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
话音有意拖长,似是在暗示,春晓多半能猜出几分,但更是诚惶诚恐不敢多言。
皇上言语间倒是豁达,春晓明显见一抹红怒从皇上额头划过,那怒意中隐去煞气,随即黯淡。
皇上温声相劝,如平常人家姐弟的对话:“哎,姐姐气话了,待绑了那畜生来,是打是罚凭姐姐处置就是。”那话语似在玩笑,春晓看在眼里,反有一丝温情的感觉,这皇上还是很平易近人的。
心里七上八下时,皇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问长公主:“这就是姐姐姐夫那掌上明珠兰心蕙质通晓音律的三女儿?春日落花时生的那个?”
春晓微惊,目光有些落荒而逃,皇上很是聪明,话说得妥帖,没有只提爹爹,而是提长公主和爹爹的“爱女”。
长公主这才炫耀般说:“可不是她,春晓这丫头,怪可怜的。她亲娘深感娘家家门罪孽深重,就抛下年幼的她去庵堂礼佛一去不归了。驸马的孩子还不就是我的孩子,光阴荏苒一转瞬就都这么大了,如今也近及笄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