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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南佳人-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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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惜欢!”辛酒里冷声喝止她。
突如其来的喝声让人静立原地,她将被咬伤的手臂缩回身侧,双目沉寂无波,随后清冷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永无止尽的任性受到伤害的只是你自己。”

宫惜欢看着地上的欢欢,眼泪簌簌落下,又脉脉地看了一眼叶容。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另一面楼梯上又上来一个女子,她身轻如燕,无声无息便跃上高阶。
除了叶容,其余人皆是一愣。
面熟的女子扫了扫面前的情景,却是面无表情的朝叶容道:“左尚棠来了,撤。”
宫惜欢突然一把抓住她,瞪大着双目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是一伙的?”
那个在婚礼上冒充白微澜的女子正冷眼瞧着辛酒里。
因为不受防备地被人抓住,她本能的一甩一推,训练有素的动作和力度,竟然直接将宫惜欢推了出去。
身后便是多层的高阶,就连处变不惊的叶容也急急喊了一声,“当心!”

当那个纤细苗条的身子沿着台阶迅速滚落的时候,所有人的脸上无不露出惊恐,辛酒里只觉得全身发软,像是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挪不动脚步,喊不出声音。
叶容正被那个端丽的短发女子拉住,她发狠的低吼像是某种濒临危险的动物最后一刻的嘶鸣。
交握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双目微红,一遍一遍的劝告道:“你还想再死一次吗?左尚棠不会放过你的,你留下来只有死路一条,快走!”
“走啊!”
“师兄!你要我陪你一起死么?”

辛酒里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直到混沌的脑内渐渐恢复感知,她俯视台阶下围拥而来的人群,一个挺拔的身影将昏迷的宫惜欢抱起。
她只觉得下面指指点点的目光热辣而不善。
而那个转身的背影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

她想,或许就是从这一刻起,他不带留恋的离开,不求解释,不求安慰,只是留给她一片刻骨的疼痛。
所以,相对于他的所作所为,她其实应该心安理得。


两个小时后,她站在宫家大门口面对一包散乱的行李,其中有一个很显眼的青花色包裹,那才是原本属于她的东西。
一套青黑色的麻布裙衫。
以玲珑为首的丫鬟守在门口,个个对她嗤之以鼻。
她有些想笑,可是嘴边只有一个涩涩的弧度,白微澜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她怎么能够妄想宫惜之就是她的避风港,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孝子,一切以亲人家业为首要的宫家长子。
倘若这里有一个人不想看见她,她便根本没有立身之地,她怎么会没有猜到,从一开始,所有人都看准了她在宫家呆不长久,包括宫惜之也给了她期限。
婚后三个月呆在宫家,一来避开与宫夫人的长期相处,二来,利用够了,就该丢开了吧。

玲珑对她颇为客气道:“太太,这里还有一样东西需要你过目。”
她冷冷挑眉。
玲珑挥了挥手,其余人纷纷退开一条道,她走进客厅,看到摆在桌上的那份协议书,脑袋里轰的一声炸开来。
那是她当初跟宫惜之签的结婚协议书,上面还罗列了她开出的条件,包括两万块大洋,以及不干涉对方的私事等不合常理的条约。
她从没想过,从一开始,一个表面上善意有加,实际上却看透她所有想法的人,还能将所有的情绪掩饰的那么好。
这是多么完美的演技,才能做到让她蒙蔽了这么久。

玲珑拿起桌上的红印盒递到她面前,一字一句清晰道:“夫人说,只要在这里盖个手印,以往的事情一笔勾销,以后宫家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并且,她希望你可以永远离开这里。”
说完,玲珑看她迟迟没有动作,便一把拉着她的手指染上红油,语气不善道:“方才叫你一声太太是念在三个月来的情分上,这东西盖不盖,你都不可能是宫家的大少奶奶了,更何况你还那样对待三小姐!”
旁边的丫鬟开始窃窃私语,纷纷附和着点头,“就是啊,没想到是个扫把星。”
“竟然做出那种事情。”
“夫人不跟她计较真是太宽宏大量了。”
“三小姐平日待她多热乎啊,她怎么能下得去手。”

耳边嗡嗡作响,辛酒里的身子越绷越紧,迅速在下角处盖上手印。
她的急乱引起下人更多的不满,他们一致认为她在心虚,于是堂而皇之的谩骂声更是不加掩饰的冲她而来。
玲珑收起协议纸,指了指门口,“请走吧。”
旁边一人立刻喊道:“快滚吧!”
她被下人推搡着到大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

“我还有东西在楼上。”吵嚷的哄闹声完全盖过了她的声音。
玲珑很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冷声道:“你的东西都在外面了。”
辛酒里抬目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还有东西在楼上。”
那两对耳环和手枪被她藏在书架的顶上,对于现在的她来说,这两样东西很重要。
玲珑叹了口气,用怜悯的语气劝慰道:“那上面你再也上不去了,就算真有你的东西,那也是大少爷给你的,你以为你还有什么?”
辛酒里不声不响,就那么站着,却怎么也推不走。
不知谁端了一杯茶过来,茶叶泼了她一脸,水渍顺着刘海淌到眼睛里,她狠狠眨了眨眼睛,清润的双眸变得通红。

众人突然失了气焰,玲珑骂了一声,那个泼茶的人耷拉着脑袋,再也不敢说话。
辛酒里猛然推开了挡在面前的人,一步一步地朝上走,这回倒是没人阻拦。玲珑扫了一眼其他下人,轻声道:“让她去吧,你们胆子倒是大了,虽然有夫人发话,大少爷那里还没准信,你们还真以为人家是烂泥巴,谁都能踩?”



40、第四十章 杀手
 
 
秋风萧瑟,空中一阵阴霾长风,墙头的樟木叶子被刮的东倒西歪,只余下沙哑的喧哗。
黑色的轿车穿过笔直的灌木道,两旁不知名的栽花有些蔫败,被车轮碾过的枯叶立刻碎裂成片,扬风起舞。
疾驰的车子猛然停在高大的红漆木门前,车门被重重的甩上,男人高挺的鼻梁下,紧绷的唇线一抿再抿。
他的脚下正踩着一堆凌乱的衣衫,材质上等的旗袍和洋裙沾上了点点污渍,那些他曾经一手挑选的衣物此时变成一堆垃圾耻笑着他的多情。

他抬起头,黑发被劲风拂乱,略长的刘海遮住一片暗哑的眸光。
锃亮的皮鞋踩过一地华裳,屋内的温度因为他冰冷的双瞳,愈渐降低。
还未上楼,红木茶几上的文件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
苍白的十指渐渐用力,单薄的纸张曲张着一点一点皱起,直至最后,化成一地纸屑。
伴随着茶盏杯盘的落地声,瓷器脆裂,人心惶惶。

“她去了哪里?”一向的高傲俊冷在这一刻崩落,无声的震慑汇成一道凛冽如寒霜般的质问。
巧言善辩的玲珑也慌了神,吱吱唔唔地回答,“不……不知道。”
宫惜之阴冷一笑,黑目定定地望着一厅忐忑不安的佣人,指尖稍稍握紧,“谁给了你们这么大胆子?”
“夫人命令我们收拾太……太太的东西,大少爷,手印是太太自己盖上的,大家都看见了,没有人强迫她。”
玲珑声如蚊呐,其他人惶然低头,不敢应和一声。

宫惜之阴历的神色倏然僵了一瞬,随后缓步走上楼梯,沉滞的目光犹如海底幽蓝的哑光。


蓝漆皮的车厢中发出有节奏的哐当声,电车摇摇晃晃地行驶着。
车窗边的女子将头靠在泛黄的玻璃窗上,被灰尘模糊的视线一直沿着光秃的树干望向阴沉的天色,乌云在上空翻滚,一层一层如同黑龙发怒时咆哮的鳞片。
膝盖上的碎布包裹因为一阵剧烈的颠簸滚落了下去。
穿着夹灰棕榈色皮衣的男人先她弯腰,一手扶着她身后的钢管,一边将拾起的包裹递给她。

“谢谢。”她几乎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又将视线拉向窗外。
男人的声音如铁生硬,他轻咳了一声,才哑声道:“不客气。”
靠窗的女子继续蚊子不动的坐着,柔顺的头发在肩胛下方铺成一道整齐的线条,他微微低了头,从她略长的刘海下辨清一对幽闭的眸子。

他生来便是从血腥堆里摸打滚爬出来,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争夺生命,如果他没有先下手为强,对手就会置他于死地。
漫漫回忆的长河中,血色渲染了视线,而此刻不属于他的宁静,女子恬淡的侧脸,好像无边的黑色平原上突然开出了一朵洁白的花朵。
尽管,他认为那只是海市蜃楼,却依旧执着地走了过去。

那么,像她这样的女子,究竟会有什么危险,需要青帮帮主亲自吩咐并且委托青帮第一杀手与其同行。
杀手,顾名思义,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然而也有例外,她就是一则令人猜不透的例外。


电车在人头攒动的火车站停下,售票员一脚踏在门旁的专用站位,一边挥舞着胳膊使劲喊,“快,下车啦下车啦,买票的上这里。”
看似羸弱的女子一眨眼的功夫已经下了车,她抱着怀中的包裹避开密密麻麻的人群,沿着扶梯的侧面慢行。
很快,消瘦的身影便隐匿在一堆小贩挑着的货篓子后面。

直至进入站台,那个从电车上就开始尾随而行的身影终于被甩掉。
辛酒里松了口气,摸了摸包裹中硬硬的东西,又开始静静等待正在降速的列车。
一只大手突然自后捂住她的口鼻,手心的温度贴在她冰凉的鼻尖,有一种不可违抗的魔力,就连惊颤的身体也渐渐平复。
穿棕绿色皮衣的男子稍稍松了力度,这才缓声道:“我不会伤害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火车长长的鸣了一声,黑乎乎的烟雾在空中腾起。
车座上的男女相隔不远,女子的目光常驻窗外迅速撤退的风景,男子却时不时歪头看着女子。
座位中间,彼此的手笼在长长的衣袖中,乍一看,靠近的双手呈握紧的姿态,然而,衣袖下摆却藏着一把银黄色的手铐。
手铐的样式很别致,复古的暗花纹路精美且细致,细长的花蕊如同一根会灵活蔓延的针,长茎挺拔,花叶饱满。
这是一种生在地狱的花朵,曼陀罗。

如果她又仔细看的话,或许会联想到很多事,有关这个花纹,有关青帮。

但是淡静的女子始终如一的坐着,连姿态都未曾改变,间或车子在某个陌生的站台停留时,她才会轻轻闭上眼睛。
被拷在一起的男子不知凝视了她多少回,直到列车再一次停止。
他扯了扯手上相连的金黄铁链,连带浓眉一起皱了起来,根根凛冽的短发像刺猬一般,扎目而坚硬。

不知穿过了多少条小路,坐上了颠簸的马车,她失焦的的目光,终于又似复活了一般,瞳孔翕张,仿佛要看尽所有风景。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长达三个小时的路途,她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原本清淡的嗓音因为久未发音而显得干哑无力。
赶车的老伯无动于衷,又行了片刻,扭头朝他们道:“前面就是十里坡了,山路马车上不去,两位下车吧。”
身穿皮衣的男子点了点头,从口袋中掏出几个大洋递到老伯手中。

布满粗茧的老手惶惶地接过几块闪闪发亮的硬币,紧接着往衣服上蹭了蹭,这才收回内袋中。
临走时,他还很殷勤地指着半山腰处一排矮木房屋说道:“那里就是住在山上的村民房了,最近山体滑坡的厉害,哎,都搬走了。你瞧,已经没几户了。”
辛酒里将手铐用力甩了出去,男子猛地拉住她晃摆的手腕,定定道:“很抱歉,我还不能打开手铐,请跟我上山吧。”
她失声片刻,又蓦地声嘶力竭地控诉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她的情绪很惊动,男子随着她动作的摆幅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平时用来舞枪弄棒的手臂此时却不敢强制她分毫。
女子细弱的手腕渐渐出现血红的勒痕。
他的手一松,被她练拳带锁一起撞上眼骨处,青紫色的肿印迅速浮起,女子这才没了动静。
然而微微起伏的胸膛,仍旧显露了她惊慌胆怯的心情。

他扶着眼角,微微叹了口气,硬邦邦道:“我负责带你来看样东西。”
面前一片蓊郁,草木交杂,就算即将进入冬季,高大繁盛的冬青树仍是长满了绿叶,一直延伸到山脉的北边。
隔了会,他又补充道:“请尽快上山,天黑了会很麻烦。”

他们都没想到,在山上还会碰到另一个人熟人。
因为阴天的缘故,山上的光线更是昏暗,刚爬上半坡的十里村,远近的土墙木屋都点上了黄黄的煤油灯。
比起霓虹灯闪烁的大上海,这里只不过是一个偏僻的土山村。
乡民虽然会拿一些芝麻绿豆的小事翻来嚼去,至少,秉性纯良,没有一个有像宫夫人那般的城府。

然而就在这样的穷乡僻壤,遇到堂堂白家大小姐,是不是有些古怪?
这些事情对她来说已经有点见怪不怪,无论这些人想得到什么,只怕自己身上已经贫瘠的一无所有了吧。
辛酒里反而有些轻松的笑了,手铐另一边的男人渐渐发起警惕,鹰一般锐利的双目如同猎食的猛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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