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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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您这是怎么了?”清婉不慌不忙的捡了茶杯立在水晶茶几上。
“没什么,就是走神儿,走神儿——”凤至努力挤出一丝丝的笑,脊背却早已冷透了。
“金凤至!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啊?我自问从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要做这种龌龊的事情?我已经找到药渣了,如今,人证物证都齐全了,你还想脱罪不成?”
清婉怒吼道,声带梗塞如同被玻璃渣子扎过一般的疼,以前在家里她也没有对戚姨娘发过如此大的脾气,这会子,这女人却还在这儿装好人,要不是发现及时,只怕,这一辈子就不能有孩子了!可恶!
“三妹子,你——你可千万别出去说,我求求你别告诉别人,尤其是老三,他会杀了我的!我给你磕头。”金凤至磕头如捣蒜,声泪俱下。
这个色厉内荏的女人,表面上是如此的飞扬跋扈,对下人也是随意打骂,现在看来倒是她高估了这金凤至的道行!敢情儿她只是个敢做不敢当的。其实,她早已发现那药中端倪,只是喝了一次,后来几次都是背着别人偷偷倒在花坛里。
清婉冷冷一笑,俯身睥睨瞥她一眼“放了你,可以,不过你得把兰春放在你这儿的卖身契给我交出来,从此以后,再也不准再提把谁卖给堂子这种混账话!好好一个清清白白的孩子被你教成这样,你也下得去手?”
金凤至忙不迭的从那柜子里头掏出那印着血红手印的卖身契给了她,这才作罢。
这一纸卖身契握在兰春那丫头手上倒像是有个千金重一般,眼角的液体簌簌落下,清婉拿了绢子帮她擦去,旧泪擦去新泪又止不住往下掉。
这孩子身世可怜,照着那卖身契上的说辞,她是六岁便被自己的生身父亲卖给金家,后又随着金家小姐金凤至远嫁到北洲来,这宅子自然是好的,就连那下人的住所都是好几层的小洋房。可是,心里的苦涩却永远不能对人说,人都说,这孩子伶俐,清婉却觉得这孩子可怜,她那与年龄不相符的心术是这个畸形的生存环境造成的。妹妹碧珠今年也是19,论起心智却不及兰春半分。都是戚姨娘自小对她娇生惯养的缘故。
清婉抚摸着兰春的乌黑的头发,轻拍她的肩,“好了,不哭了,都过去了,今后再没人威胁你了,嗯?“
那孩子呜咽着搂着她身子哭个不停,连声带都有些发窒,断断续续的说:“三少奶奶,您就像我的亲姐姐。”
她温婉一笑,两点梨涡,“那我就认了你这个妹子了,好了,不哭了,在哭可就嫁不出去了。看看,都成了小花猫了!”
一提到嫁人两字,那丫头反倒不好意思的羞红了脸,“三少奶奶惯会取笑我。我先下去干活去了。”
她绣鞋蹬地,瞬间跑了出去。
清婉打小住在格格御所,两宫皇太后给的恩典总也不能悖逆,宫里四角的天空都充斥着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手段之毒辣,心机之深沉,她拢了拢身上缀着些细密流苏的披肩,一股子寒气袭上心头。最让人忌惮的怕不是二嫂,这个家里,人人都身深藏不漏,唯独二嫂能明面上捯饬这些东西,只怕更大的危险总是隐于背后。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一扭头笑道:“今儿,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纳兰宇脱了外套,双手紧扣她腰际,晃了晃,“我回的早,你不高兴?”
她素手抚摸着他脸颊,“我有什么好高兴的,这家里人各个都是人精。整天算计来算计去,都不知道累的!我看她们吃饱了就是为了斗狠。除此之外,在没有别的。”
他问:“又遇上什么事了?说来听听。”
“没什么,就是些小事。”她敷衍带过,这位爷眼里哪里能容下半颗沙粒子,要是说了实话,那金凤至不是早就没命了!
他很有兴致的腻在她脖颈上说:“告诉你一件好事,听不听?”
她反问:“自从跟了你,我关清婉还有好事临门?”
他不悦的撩开手,“不听就算了,我还不说了呢。”
“我听,烦请三公子赐教?”她躬身行礼笑道。
“这还差不多,跟我去一趟江南?怎样?”
“江南?”她在那个地方住了五年,连昆曲这本事也是在那儿学的,依稀还记得那莺飞燕舞,花开成海的瑰丽。亭台轩榭上临池赏荷、泼墨赌书,再不就在绣棚上穿针引线,以针为笔!
她乐不可支,食指勾着他小拇指笑道:“去,我去。那可是个好地方。”
他刮了她鼻头,笑道:“问都不问,就这样跟我走了,不怕我把你卖了?”
她抿嘴巧笑,“卖了就卖了,就只怕到时候只怕谁卖了谁还不一定!咦,你怎么突然想去江南?”
“端锐想要拿下江南,此行就是为了去探探底。”
她点了点头,又问:“那一块儿去的都有谁?”
“端锐、王允、还有——”
他戏谑般的瞄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你怎么不说了?难道专列上只有我们四个?不可能吧!”
纳兰宇躺在沙发里,“还有——我怕说了你心里不痛快。就不说了吧。”
她狐疑一想,立时浮现出那些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端锐、王允和他都是脂粉堆里头玩惯了的,这回去江南难免路上寂寞,倘若不带着女人随行,岂不是失了这‘风雅’的名号?要是跟过去了,便就成了随军夫人?
“不过就是沈小姐、温小姐、霁小姐,这北洲三大美人不去,戏还怎么唱下去呢?嗯?”
他摩挲着那玉嫩的葱指,“还有端锐的原配,你可是没见过那女子,着实是个河东狮,生的又不好,端胖子忌惮她娘家势力才带了她去。”
她神色微霁,“我可以不去吗?那些场合我跟去也不好。”
他眼神中蓦地闪过依稀清冷,微微点了头,“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带你去散心,可是——”
她接口:“我知道,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只能投端锐所好,我只盼着乱世能快些结束。那样,你也能卸下那伪装,只做你自己。”
这些事情,总是会面对,可是,真真切切摆在台面儿上说却也能让她心如刀绞,这个男人注定不是她一个人的,那些脂粉队里的英雄各个身怀绝技,她不过就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式女子而已。她也不能懂得那端锐的妻子怎就能容忍自己的丈夫和霁明珠亲热,一生一世一双人,所谓的‘一’就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而他却还能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难道这就是他们男人之心?
到底什么是爱,爱原本就是自私的。窗外的宫灯又亮了,灯火阑珊透出寒凉。一路烟雨,一路风霜。故事里的人是否还会回到原点?只是,她已然决定生死相随。
浩浩荡荡的车队依次驶离纳兰府,他走了,她站在楼上看着那车队依稀渐远,雕花大门缓缓大开又关上。一行清泪落在衣襟,凉冰冰的。兰春关了窗子,她却还在窗前看着那片空旷。
“三少奶奶,我相信三公子绝对不会搭理外头那些狐狸精的,在他心里,您是最好的,他心里只有您一个。”
她淡然笑道:“我知道,我只是——有些乏了,想睡会儿。”
兰春搀扶着她躺在床上,又掖上好被子,她真的有些困了,累了。总觉得这心里少了什么东西,她盯着上头的天花板看,琉璃颜色五彩缤纷,不知不觉便睡了去,醒来却见那枕头湿了大片。
忽觉得那弹簧床往下垂了一下,阳光照进窗子,他逆光坐在床沿上头,只能看清楚轮廓和那依稀浮现的不羁笑容。
她忽然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做梦,猛地抓住他的手,是温热的。
“你,你怎么——”
“火车刚要开的时候,我就下来了,这会子,只怕他们正火急火燎的找人呢。”
她一惊,他留在北洲,而端锐却去了江南,那岂不是更会让端锐忌惮?这步棋完全是自我暴露!自毁长城!他竟为了她留了下来,全然不顾及自己的政治生命!
过了须臾,她才推搡他,:“你快回去,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不怕端锐猜忌你?倘若下了火车,他没见到你,那不是正好落人口实?你真是疯了!”
他顺势一拉,拥她在臂腕,“我就是疯了才会没完没了的想你。鬼使神差的丢下那烽火战事不管不问。你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窗外梧桐黄叶飘飘洒洒,苹花苍老、寒露清冷,这冤家偏偏平白无故跑来说了这些疯疯傻傻的话,竟连那战事家国也全然忘却了,怪道外头的人都怕他,他要是发了疯,只怕这北洲都能被他翻个底朝天儿!只是,如此随着性子乱来可是不妥。不过,这番傻话到了她这儿倒是受用的很,心里的苦涩也变了甜蜜。耳朵根子也红了,只羞赧的说:“别腻歪了,还是想想你这荒唐该怎么收场才是?”
他促狭一笑,也是云淡风轻,“他端胖子早就忌惮我了,这会子还不赶紧把他的那些亲信通通派了北洲来盯着我的人,这胖子也不是傻子。再说,王允也跟着去了,端锐一定知道,王允在他手里我就不敢动手。这样一来,那些嫌隙猜忌也暂且搁置下。只是——那些人定会在背后讥笑于我。”
“这话儿怎么说的,我怎么听不明白?”
只听他吟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声音清朗,娓娓动听。
“我可不是李夫人,你又何苦自比汉武帝?再说,汉武帝的谋略也是尔等能比得上的?你呀,最多也就是个登徒浪子!”
那案子上的宣纸飘洒一地,他捡起来看,上头密密麻麻写了许多清简雅致的小楷,又见上头写了‘灯火星星,人声杳杳,歌不尽乱世烽火。乌云蔽月,人迹踪绝,说不出如斯寂寞。’几句。
“干嘛这么伤春悲秋的,乱世偏安一隅,累了就喝一杯酩悦香槟冲冲神经。”说罢,便从酒柜里拿了一瓶香槟出来。
须臾,便端了两个高脚杯过来递了一杯给清婉。
“我不会喝酒,你忘了?”
他抿嘴,薄唇轻启,“这不是酒,是香槟。试试,挺好喝的。嗯?”
推脱不过,她只好接了去,这香槟托了琥珀琉璃颜色,潋滟美丽。隐隐还溢出馥郁果香。她端详看了一会儿,便夹了杯柱内外晃了晃,那酒香便霎时溢出。
‘砰’纳兰宇拿杯子轻轻碰触了她的杯沿,啜了一口,笑道:“还说不会喝,从未见过不会喝酒的人竟然会品酒?是不是怕我借酒发疯啊?”这品酒的姿势是学校家政品酒课学会的,她本人的确是滴酒不沾。
“家政课上学来的,这会子不用,岂不是白学了?”
他噗嗤一笑,食指轻触杯沿转了一圈儿,“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那会儿确是个优等生,我就不一样了,大学的时候打架被校长开除,没了法子,才去了德国上军校。哎——”
“什么?开除?谁敢开除总理家的孩子?你说笑话呢吧?”
他摇摇头,“以前我们家只是生意人,这几年才从政,慢慢的风生水起,我上大学那会儿,家里势力与现在是没得比的。只是苦了那校长老头,还去总理府亲自给老头子道歉去,生怕老头子想起当年的破事把他这个校长头衔给撸下来。说实在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得了,也没什么闲心思去耍弄他,只是他自己做贼心虚,不停的忏悔道歉。那天,他又去拦了我的车,我就下来跟他说:要是再让我见到他,就一枪毙了他。可这老家伙就是个书呆子,想了一晚上带着家小连夜出城逃到南边去了。哼,真是迂腐的可笑。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天真的很。”
“我渐渐的认可你说的这些歪理了,你说的没错,我们这些人在这乱世注定是成不了事的。”
“咦,你这丫头不是一直振振有词吗?怎么今儿这么快就缴械投降?”
她躺在床上看了看杯子里头的琥珀琉璃,嘴角微启,意兴阑珊的叹了口气,“我是被这世道打败了,有时候,我还真是不明白他们都是怎么想的,整天的争来争去的,有什么意思?就说你和端胖子吧,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相处?非得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才有意思?”
“有时候,是树欲静风不止,没法子的事儿,哎,对了,你既然能把那小楷写的这样好,倒不如临摹一篇送我?”
她本就不胜酒力,连喝个香槟都觉得头晕,便开口问:“什么?说吧,临哪篇?”
“你觉得宋子渊那首《登徒子好色赋》怎么样?尤其是那句什么‘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写的最好。你说呢?”
几杯香槟下去,她早已有些微醺浅醉,尽态极妍。
她摇头晃脑的傻笑,笑声却如珠落玉盘。“对,没错啊,还有——还有‘然此女登墙窥子渊三年,至今未许也。’写的好,写得太好了。”
这女人竟是醉了!这才喝了几杯啊?从未见过喝香槟都能喝醉的女人,偏偏她就是那个最个别的。偏偏又是他纳兰宇天生对喝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