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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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不是吗?李小嘉和你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给了他什么好处,他能那样帮你!让整个清风堂做你的后盾!”
她不羁一笑,“三公子。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你们家早就把我除名了。我和谁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
“好,很好,我管不着,那我问你,我的孩子在哪儿?”
她眉心紧蹙,脸上却依旧笑的冰冷。轻飘飘的说:“孩子?你还真是天真,实话说吧,那天跑出来以后,我喝了藏红花!藏红花是什么知道吗?是——”
她挨了一巴掌,血红的印子像是绣绷上绣上的大红牡丹花。
“我还没说完,我亲自杀了他,看着他的血一点一点的流走我高兴极了!怀上你的孩子是我这辈子最追悔的一件事!——”一行清泪如泉涌般流下。清婉坐在冰凉的地板上,笑着对他说。
“你这个疯子!”他紧紧捏住她瘦弱的肩膀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就是疯了,自从我瓜尔佳氏被满门抄斩以后我就疯了!而这些都是拜你所赐!纳兰宇,我恨你!恨纳兰家的所有人!我发誓让你们纳兰家血债血偿!”
“你觉得你有那个本事吗?啊?实话告诉你,纳兰家如今是军政两手抓。和父亲斗法,你讨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和北洲三大家族斗,简直就是自不量力!”
“有没有那个本事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他稍稍平复了情绪,一本正经的说:“关清婉,你给我听清楚了,三大家族的掌权人都是在政商两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手段残忍至极,一旦进了他们的视线,你将万劫不复!你打量你干的那些事,那几个老头是不知情的么?你以为你真的很聪明吗?要不是我帮你顶着,王允他父亲早就知道了。”
“你不用这样假惺惺的,当初我那样求你网开一面,你都做了什么?落井下石而已!就算我父亲是满清欲孽,你们也犯不上除之而后快,几乎到了弹冠相庆的地步!”她声音破碎喑哑如萧瑟的笛音。
“弹冠相庆?”纳兰宇眼神疏离反问。
“我何曾弹冠相庆来着?”
她冷笑,“你倒是没有弹冠相庆,袖手旁观看着我阿玛身陷囹圄,惨死牢狱之中!”
“这是政治,不是旁的事。你不懂!”
她身子孱弱,强撑着站起来,泪眼迷离。
“我是不懂,可是我知道瓜尔佳氏满门性命是被你们家夺去的!我恨你们!这是我的地方,请你你出去。”
她食指指着冰凉的门框,垂首说。
“请我出去?你以为你是谁?我一声令下,你的华业银行还有那个什么棉纱厂还保得住么?你杀了我的孩子,你凭什么以为我会轻易放了你?难不成你还以为我是真的爱你?你都说了,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难道你以为仇人之间会有什么爱吗?”
他云淡风轻的说话,却又步步紧逼不容置喙。眼神中全是疏离和锐利。一把把尖刀刺上她的心,原来,心也会流血。不过总还是有一丝的高兴。他终于出狠招了。不顾一切的逼迫她。如此决绝的将她赶尽杀绝。
“那三公子还是先去问问英国领事馆的意思吧,这儿可是英租界。”
“果真是冰雪聪慧,把英国人搬出来当救兵。实不相瞒,我和皮埃尔还有些交情,你认为他会帮三大银行呢还是会帮你?”
心中微微惊惧,皮埃尔是最有权势的英国领事,看他的样子,的确是有恃无恐。脊背汗津津的,微风袭来阵阵冷意。
“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越走越近,近的都能听见那熟悉又陌生的心跳。掠了掠她鬓下细碎的头发,笑着说:“没想干什么,就是想让你跟我回去。”
她兀自往后一退,“跟你回去?休想!就算你毁掉我的一切,我也不会回到那个腐朽的家里去!”
他爽朗一笑,却又让她无比害怕。
“腐朽的家?我不得不承认,这两年你这个深闺里头的格格的确学了不少新东西。也不像以前那么幼稚了,可今天我还要给你上一课。乱世里头枪说了算,谁手里头有枪,道理就站在谁这边。这道理,你学了两年还是没弄明白。”
浮生一梦,乱世飘萍。她终究是没能逃出宿命。那就像是一张无形的网时时刻刻包裹着她。兜兜转转,还是到了这决绝的一天。他是满腹心机的政客,而她始终不是他的对手。即使修炼了两年之久,即使她曾近自信满满的认为纳兰宇已经不能控制她的身心。
事实就是,她一看见他心里就会砰然,尽管她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讨厌口是心非的自己。可是,那刻骨的仇恨是不可能因为他消灭一丝一毫的。
她输了,输了人,输了心!他近乎嘲弄不屑的跟她叙说北洲时局。官商勾结、三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之间休戚与共,谁也撼动不了他们的地位。
“婉儿,跟我回去。”他摊开手掌柔声说。
她多想就此抛弃一切,就这样不顾一切的跟着他。
再回首已是百年身。人世沧桑、换了心境。她早就不是那个只装得下丈夫的妇人。她的心里只有仇恨。
“静轩,我们只能是敌人。从我出来的那天开始就再也没想过要回去。”
他漠然一笑,一个字也没说,只推门去了。
她重重的跌在地面上,眼泪不听话的涌出来。酸涩干苦。跌跌撞撞的拿着广口高脚杯子倒酒。一杯接一杯,她娇小的身子蜷缩在沙发里。全身冰凉、手指发抖。强自忍住喉咙中哭泣的声音。对她,他确实是仁至义尽。放弃了纨绔高傲,把自己埋在比尘埃还要低的地方。
她隐隐知道,这是纳兰宇给她最后的机会。接下来就是暴风骤雨。他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纳兰家的人。而她却只能拼命向前、不蔽风雨。
窗外阳光斑驳,窗棂上的蕾丝窗帘割碎一地的华光。照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如羽的睫毛上顿时莹然。饮下一杯杯的红色,摇碎酒杯里的一杯潋滟。脸上泛起一阵红霞。
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挥之不去。思前想后,谁是谁的唯一;谁又做了谁的棋子!也许,事情本就是错,又何必谈及重来?那声‘婉儿’言犹在耳,袭击她的脑神经。不由自主的拿了酒瓶把波尔多灌进腹中。这家伙,怕是一辈子也改不了这傲娇的臭毛病。总是显得比别人高明些。你以为你认识个皮埃尔就了不起了么?我告诉你,我梅雪还认识法国领事、德国领事、荷兰领事——睡梦中,她依稀看见他那讨厌的影子,骂骂咧咧的说。
“董事长,董事长——”
万晓月几乎是把她从弹簧床上拖起来的。
“晓月?你怎么来了?”清婉揉揉惺忪迷离眼睛笑着问。
“不好了,纱厂出事了!”她急得跺脚。
“哦,出事了?我先睡会儿。”清婉复又躺下。
“董事长!纱厂,我说的是纱厂出事了,工人们罢工了!”
万晓月劈头盖脸的嘶吼,还不客气的把覆盖在她身子上的锦被掀了。
清婉一个机灵,强忍着头疼欲裂的滋味儿,迅速穿了衣裳出去。
一路上,万晓月跟她讲了事情的经过:英国的一个巡警失手把一个纺织工人打死了,现在,工人都去游行示威去了,没人工作了,他们头儿跟人家签下的合同怕是不能如期交货了。光是违约金就有好几百万。
“闹!让他们接着闹,别停下来!”
“什么啊?董事长,你喝酒喝糊涂了?这样闹下去,我们的纱厂可就要停工了。”
万晓月忍不住摸摸她干净的螓首。可没有发烧的迹象。
“去荷兰领事馆,对了去花店准备一束鲜花。就买郁金香吧。告诉花店里的人,要用最好的包装。”
万晓月虽听得云里雾里却仍旧照办不误。她这个老板一直与别人不同,凡事都有十万个好点子。
虽然未曾预约,可是领事大人的秘书已然是热情招待。引着清婉和万晓月进了一间欧式风格十足的房里。壁炉燃烧的很旺,酒柜里的存酒都是高档的外国货。
“美丽的梅雪小姐,好久不见。”
清婉微微欠身行了个屈膝礼。只因穿了自己改良过的北欧宫廷内时兴的蛋糕裙。
荷兰领事亲切的请她们坐下。
这个绅士十分有礼貌,连椅子都必须给她们亲自拉出来,等她们坐下后,自己方就坐。
“梅雪小姐,您更漂亮了!”
清婉把藏在身后的郁金香递给他,“这是送你的。这样漂亮的房子怎能少了它呢?”
领事大人泛黄的大胡子微微扬起,命人把花插在青瓷花瓶里。
“梅雪小姐,你可真是——”他欲言又止。
“领事大人,真是什么?”
“上帝啊,请饶恕我吧,阿门!”他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万晓月清婉相视一笑,这外国老头到底在搞些什么?
“梅雪小姐,要是我能年轻四十岁,你会不会爱上我?”他用有些蹩脚的中文说。清婉认不出噗嗤一笑。
“领事大人,您跟我开玩笑呢?谁不知道,您的夫人可是比利时公主。艳压群芳。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而已。”她讶异外国人的开放,这种话也没避讳的乱说。索性当个笑话乱听罢了。
领事大人叹口气悻悻的说:“梅雪小姐,你不知道外头的传闻,说你是北洲第一才女。在我心里,你可是一个完美的女性,我们荷兰也有许多你这样的女性,她们办实业、开银行。只是,在中国,像梅雪小姐这样的女性太少了。她们只会躲在家里当太太,让成千上百的人侍候她们。而她们自己却从不出去赚一分钱。这简直就是中国的悲哀。”
“领事大人,您过奖了,我的纱厂怕是撑不过去了。不久,我也会失业的。”她微微啜了一口香浓馥郁的咖啡笑着说。
“怎么?出什么事情了吗?我能不能帮忙?”
清婉见时机火候都齐了,垂眸说:“算了,不说也罢。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梅雪小姐,你不信任我?”
“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您操心而已。领事大人可是代表国家来到中国的,我怎么能以一己之私让大人把公器私用呢?”
领事大人一笑,“是不是为了英租界大罢工的事情。梅雪小姐想让我出面调停?”
清婉眼眸一转,“领事大人,不瞒您说,我来此就是为了这件事情,现在,英租界领事和工人闹得不可开交,英租界里头的实业不止我一家,要是罢工持续,对谁都不利。轻则,北洲实业倒台,几代人的努力毁于一旦;重则,引发国家争端。领事大人,我仅代表英租界的华商求您伸出援手。我们需要的是发展不是争端也不是杀戮。”
说罢,躬身行了一礼。
“没想到,梅雪小姐还是个爱国人士?那对我们荷兰进驻北洲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这问题明显是个陷阱,弱国无外交,中国弱而外国强,他们依仗着坚船利炮逼迫中国打开门户,作为一个中国人,她当然恨!可是,为今之计,只得采取迂回策略。
“领事大人,我梅雪只是在这乱世夹缝中求生存的一个小小商贾,在商言商。您提的这个问题太深奥了,请恕梅雪无法解答。”
“梅雪小姐,你聪明的像一只狐狸,这个问题,你答了满分,这件事,我帮你。你先回去,听我消息。”
“谢领事大人!梅雪感激不尽。”
多年后,这位叫古丽德的幽默老头仍不断的和她通信,信中无关风月却是一个老者对自己女儿谆谆教诲。幸而那老头子是个中国通,不然,为了读这些信件,她还得去学习德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如果不逼到份上,没有人喜欢学习。后来,他回了荷兰和他的比利时公主一起度过了生命中最后的时光,也是最美好的时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彼此抚摸对方脸上的皱纹沟壑,慢悠悠的过着悠闲的美好的日子。而那些金钱、财富、地位,不过是过眼烟云。开个玩笑,地底下不需要那些东西!
“卖报卖报!卖报卖报!北洲新报,看一代红颜变身女诸葛,深入领事馆为华商摇旗呐喊!”
“卖报卖报,看聪明美人智斗英荷领事!”
这次的闹剧终于草草收场,为了平复工人心中的怒气,英租界给了华业一笔资金作为补偿。清婉叫万晓月发给工人。一时间,上下欢悦。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华商在夹缝中生存的窘境没有改变,她利用个中机巧算是摆平了事端。
“董事长,今晚公司设宴,您不上去讲两句?大家可都盼着您去呢。”
夜幕来临,夕阳余晖消失的了无痕迹。那抹红霞真是漂亮。
她揉揉酸痛的额头,疲倦的说:“我就不去了,你代我去吧。我,真是累了。”
“董事长,我——”
万晓月才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性子,这会子这样反倒引起了清婉的兴趣。她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她。
碰杯,小酌。
“说吧,什么事?”
“我要是说了,您可别怪我。”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怕过我?要是怕我怪你,就闭嘴。”她佯装肃然,又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