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圆花好-第48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一切处理完毕以后,万晓月才舒了一口气,和她并肩仰在沙发里望着天花板说笑。头顶上头的天花板是欧式的,清一色的金黄色镶嵌有种富丽堂皇的奢侈感觉,中间一块大的画了玛利亚圣母图。欧洲画和国画不一样,讲究逼真透视。玛利亚衣袂飘飘瀑布般的长发垂下仿佛要飞奔下来似的。
“晓月,你去过江南吗?”
“没有。董事长,您去过?”她兴致昂扬的看着清婉。
“我在苏州呆了五年,也算是半个苏州人吧。那儿和北洲不一样,山山水水的,就像是一副水墨画似的。下雨的时候,都是诗情画意的,每个女孩子手里都撑了油纸伞,连风都是温柔的,不像北洲的风打在脸上是疼痛的。”
苏晓月双手紧握,仿佛看见了那晓风残月和杨柳依依。
“董事长,我们在苏州还有个商号,都是旁人打理的,以后有机会我陪您回去看看吧。”
“算了,人都不在了,我回去也没意思。”
阔别经年,她还回得去么?人回去了,心呢?北洲这个地方的故事太长了,缘深缘浅、情深清浅。不要思量这些了,人的故事都不是按照自己的意图写出来的,总有命运的推波助澜。她突然觉得很累,就像是一只被大水冲到岸边的蜗牛,拖着重重的壳子奋力往上爬,生怕一不小心掉进湖里去。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就算是结了痂也会时时疼痛难忍。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是出自王府家的格格,那段记忆她总是有意的删减去,不想旧事重提徒增伤悲。可是,越是相忘却总是忘不了。犹记得当年的荒唐任性,王府花园里头荡秋千时候的样子每日都出现在梦里,梦醒了,窗外却是重重地雕花大门。夜阑人静,打开那尘封已久的柚木箱子,最底下那一层是早已发黄的昆曲书籍,翻开扉页,一页一页的翻着,眼泪不自觉的迷蒙了双眼。还有那身旧年的碧色旗袍,样式都是旧的,可依旧是她的宝贝。
叶子偶然见了,便央求她穿上那件旗袍。她换了,镜中的清婉仍旧是风华绝代,清婉上下打量一下镜中的那个素然的自己,一个盘扣一个盘扣的慢慢扣上去,没有任何修饰,宛若莲花出水般优雅美好。只是,那腰身倒是大了些。一抹绿色虚虚的笼在身上。
“腰身大了些。”她淡淡的说。
叶子却高兴的说:“梅姐姐,您穿旗装真好看,比影戏里头的人还漂亮!还是旗袍适合你。”
清婉有些落寞,这两年一直没有穿过绿色的旗袍,她害怕看见那明艳的绿,仿佛里头藏着血的腥甜。她的心一阵一阵的冷却,凝成一块坚硬的冰!
这些天,她一笔一划的教叶子写字,那丫头倒很是卖力,学了不到一个月便写的有模有样的了,还央求她多教她些学问。看着她那乌黑的长辫垂在胸前倒是让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苏菊!王府败落以后,一干奴婢皆已遣散。不知道这丫头去了哪儿?
聚聚散散、生生死死、她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
纳兰敬德差人送了请帖,上头说是总理府小聚。请务必来云云——
清婉对这个公公有着许多的感情:敬畏、恨、还有尊重。这位活跃北洲政坛三十年的老人有着远大的志向和报复,他善于钻营,懂得进退。北洲无人能及。可他也是她的杀父仇人!是他搞党争将满清遗老悉数杀害。
清婉踏着高跟鞋爬上总理府那巍峨的大楼。粉墙上都是山水画卷。清一色的黑白。纳兰敬德酷爱国画,这些都是他自己的私藏品。
两杯热茶透出袅袅雾气,朦胧了双眼。这位老人依旧是一身深色长衫穿在身上。眼神中满是深邃。
“谢谢,总理大人。不知总理大人今儿找我来所为何事?”
“清婉,你还是老样子。”
“是么?我现在是梅雪。那个关清婉早在瓜尔佳氏灭门的时候就死了。”她正色道。
“你父亲的事情是我的错,可是,宇儿并没有参与这件事,我希望你能明白。如若是重来一次,我纳兰敬德还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杀掉一切满清旧部!这辈子,我没有做过一件后悔的事,可是,到了今天忽然觉得有一件事错了,一念之差留下了你!”他喟叹一声。
清婉冷冷一笑,“总理大人还是如此,您为了排除异己还真是苦心孤诣!我没想到的是,我的命在您眼中竟是这样值钱的!”
纳兰敬德笑道:“头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巾帼英雄,你很有主见,出身豪门世家,算得上是无可挑剔的好儿媳,要不是王爷勾结满清旧部企图复辟,我和你会成为忘年之交。可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动摇革命的大潮,就算是赔上性命也不允许!若不是宇儿苦苦哀求,当年我就会杀了你。”
他握拳咳嗽,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清婉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拿了桌上的药瓶按照剂量喂他喝了下去。
那瓶子上头写的,是治肺病的药!纳兰敬德得了肺痨!清婉心头莫名一阵,这个让他又惊又怕又恨的人,掌握北洲命脉几十年的弄权高手竟然得了肺痨!这种病到最后只能咳血而死!她胸口处起起伏伏,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最大的仇人就这样死了么?可是,她心头却有些揪心的酸疼。
“我纳兰敬德命不久矣,我死后这一切都将是宇儿的,而你将成文他最好的帮手,我求你放弃仇恨,就当是一个年迈的父亲为他自己的儿子求你。”从未见过这个老人流露出任何软弱,可是,现在他却在求她!
她冷笑道:“总理大人,我跟纳兰家是不共戴天之仇,您还指望我能去帮助你儿子?你不觉得这简直就是笑话?”
纳兰敬德笃定的摇摇头,“我知道你不会害宇儿,你和他是一类人,你们的心比任何人都柔软。家仇是小,国仇为大。这个道理,你明白。眼下,日本人虎视眈眈,他们的目的不是经商而是占领奴役中国人。那个为首的陈成昱表面上是日本商行的总干事,实际上是大汉奸,他们利用我们的码头把军火运进来,再去战场上打我们的士兵!而且,我还知道,你和陈成昱大学的时候是恋人关系。”
纳兰敬德不亏是弄权高手,其手段之多令人瞠目!他是拿准了关清婉的七寸!她骨子里头是爱国的,游行示威的队伍,她曾和陈成昱并肩走在第一排。可陈成昱却变成了汉奸。
“你需要我怎么做?”
“利用欧洲人和日本人的矛盾像陈成昱施压,阻止他们运送军火!”
清婉拊掌而笑,戏谑道:“您不亏是治国能臣、乱世枭雄。四两拨千斤不费吹灰之力便赢了个满堂彩。好!这件事,我去做。”
“答应的如此痛快?”
“就算是我梅雪喝盐水长大的,凡事管的宽。”
纳兰敬德一席话把她放在了绞刑架上,这些年的苦心孤诣只是为了杀掉纳兰敬德,可是,她却莫名其妙的答应了杀父仇人的要求。她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大笑话,知道杀父仇人得了肺痨竟然心里泛酸楚?纳兰敬德得了肺痨这件事情,纳兰宇知道不知道?现在市面上抗生素紧缺,要是能借到几只抗生素,那老头怕是还有的救。清婉在心里头呐喊,她是疯了吧,那老头早早去见阎王不正是她想要的!这会子却绞尽脑汁的帮他续命!
“晓月,你说市面上头有没有卖抗生素的?”
万晓月一晃神,忙不迭的把门一关,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董事长,你不要命了?这东西哪有卖的!整个北洲都没有吧。”
清婉道:“你还记不记得,英国领事曾经跟我们炫耀过,说他们大不列颠帝国有一个人发明了一种叫抗生素的药品,能治疗像肺痨这样的绝症?那个发明家好像叫弗莱明的?”
“肺痨!谁得了肺痨?”晓月喝道!那时候,人们对这个病的认识只有无边的恐惧。
“没什么,你马上帮我约皮埃尔,就说,我亲自下厨,晚上在家里请他用餐。请他——务必赏光。”
叶子接过皮埃尔的手杖,这位英国绅士仍旧是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微微泛蓝的眼球不住的盯着那架子上的青瓷瓶子看个不停。
“领事大人。”她下垂式伸手过去,皮埃尔轻吻了她指尖。
“梅女士,您的别墅太漂亮了,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古色古香的韵味美。”
“哦,领事大人真是个中国通,这些青花瓷还有文房四宝都是人家送给我的,我不过就是不忍辜负好意,只得附庸风雅的乱摆一通。”
皮埃尔瞠目:“这些都是人家送的?这端砚可是价值连城,还有湖笔,据我所知,宋朝的青花瓷可是难得的宝贝。”
“要是喜欢,我可以悉数送给您。”
皮埃尔看着慢慢的一架子古玩,以为这女人是开玩笑。
“梅女士,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喜欢谦让,越是不舍得给人就越是装作大方,是么?”
梅雪冲着一旁立着的叶子一笑,露出雪白的书快牙。
“来人,把这些都搬到领事大人车上去。”
看着一众的人小心翼翼的将那些古玩装箱搬运,皮埃尔惊异笑道:“梅女士,是真的?都送给我了?”
她点点头又请他去宴会厅用餐。
银白色的烛台上点着蜡烛,数点烛火莹莹闪动。两人尽情享受美食。
吃了半晌,皮埃尔方用纸巾擦了擦手,“梅女士,我知道你是北洲的女大亨,办实业和银行,赚了不少钱,就像你们中国人说的一句:无功不受禄,我喜欢中国文化,你很会投其所好。这样吧,把你的事情说出来,原则以内的事情,我责无旁贷。”
“我想请大人帮忙,想用贵国的抗生素救一个人的命。”
皮埃尔婉拒,那种药品还没有提纯的技术,即便是他们英国王室贵族也不能用抗生素救命。白白的给出一箱子古玩,却什么都没有得到。没成想,他们英国人仍旧是一副绅士做派,那些东西又被原封不动的送回。
却说纳兰敬德的身体每况愈下,听说这几天总理府都没去,只是在家里将养。纳兰家族的一棵大树枯萎了,众人皆是忙做一团,阖府上下都在不停的打探消息,倘若纳兰敬德有个什么不测,那所有的变数都将会接踵而来。一班‘老臣’各为其主,三位公子前途晦暗不明。再者,一位夫人两位姨太太的财产分割也成问题。
整个北洲都在观望这豪门望族的种种动向,大有‘大风起于青萍之末‘之意。
山雨欲来风满楼。明眼人都知道北洲又快乱了,纳兰敬德一旦殡天,一场内乱在所难免。而他会何去何从?清婉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自古以来,当权者都会影响国运,出台的政策深悉民生大事。纳兰家的三位公子她都是了解的,若是让老大或者老二当权必回引起混乱。可若是他的话,倒是对民生有益处。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没个人都屏住呼吸静待时机。
不想见他却不由的为他担心。叶子熬的安神汤也没有效果。成天看见那碗里头的褐色药汤子发愣。清婉最不喜欢中药酸苦的气味,每回喝过,必得漱口吃糖丸。即便如此,口中和和着一股药味儿。
“姐姐,沈老板来了。”叶子俯身对她说。
“快请进来。”
清婉立马披了睡裙,连发髻也是松垮的。沈艳茹倒是越发的精致美丽,一身绛紫色旗袍包裹着那婀娜的身子,白色高跟鞋啪啪打在地上。
“瞧瞧你这样子,女人可得好好打扮自己,不然,有你伤心的时候!”沈艳茹一脸的盈盈笑意。扯了扯她的脸颊说。她身上带着一股子冷气。
“外头很冷么?”
沈艳茹坐在壁炉旁取暖,“冷的很,这鬼天气,真能活活把人逼死,白天还是艳阳高照的,晚上就冷的吓人!”又用绢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清婉命人送了姜汤驱寒。
“闲话少说,我这会子过来可不是听你唱戏来的,我可是有正经事。”
清婉盘膝坐在沙发里戏谑一笑,“怎么?要结婚了,送请帖来了?”
沈艳茹一扬手绢,“去你的!你今年多大了?”又食指指着叶子道:“还以为自己年方二八?这时候,还能开起玩笑来?”
清婉噗嗤笑出声来。“好了,不开玩笑了,什么事?这样火急火燎的?”
沈艳茹叹息道:“纳兰敬德过世了!”
她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打了个寒战。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场风滚九天的大风波就要来了。
还没等她回过神,沈艳茹就问:“你准备怎么办?这会子,怕是要乱了!他——你当真不管不问了?“
清婉知道那个‘他’指的是纳兰宇。
“姐姐,你可是听到什么了?”
“纳兰轩就不用说了,草包一个,纳兰姡チ私螅菟凳呛投巳窠恿送罚允裁戳芩玖畹拿逄址ツ衫加钜徊俊N铱矗羰瞧舅衫紛'一人之力成不了什么气候,可要是加上端锐那家伙可就不一定了。纳兰宇把端锐软禁在江左足足两年之久,若是换了我呀,早就梦里杀了他几百回。要打仗,得有军饷,王允家的华贸银行铁定帮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