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其一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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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叶丞的心乱了,脑子里闹哄哄的什么都不知道,害怕她说出来什么,又想弄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矛盾中只能抿紧唇固执的沉默牢牢抱着她,手下还有温度,就能知道她还在。
“明天陆册要去法国了!”向尧穗拍抚着他缓声开口。
梁叶丞猛的一震,撑大眼睛愣愣的盯着地面,本就苍白的脸旁开始渐渐渗出细细的汗水,声音低沉的仿佛掉落了井底,“然后呢?”
“我不会去!”她低低的叹了声,有些不甘又有些不舍,最终还是开了口,“不过我会离开这里,叶丞,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以后好好对自己,如果可以……尽量让生活过的平静些。”
毕竟平平淡淡才是真,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时间仿似在这一刻残酷的停止了,风缓慢的回望着他们穿过树枝,带落零星的树叶一溜而过。
梁叶丞木然的枕在当场,脑海中不断重复她的话,她说她要离开,她说他们是永远的朋友!
朋友?呵,他的脸上渐渐呈现痛苦的神色,手不由越收越紧,勒的她几近窒息,眼中含着令人不敢正视的沉痛绝望,就像深陷地狱面对着阎罗般残酷冷绝的惩罚。
她怎么可以走?
“穗穗!”低低的好像受伤的小兽在呜咽,遭遇着被抛弃的命运,“告诉我是开玩笑!”不然他会受不了,就像会死掉一样。
向尧穗心一痛,紧缩不止的纠结感扑面而来,让她的脸色渐渐呈现出显见的苍白,人可以自欺欺人,可一旦达到了某个程度,便是倾盆而下的坍塌,落魄的连站立的资格都丧失无踪。
她还能怎么办?若是她的记忆可以消褪一些,可以模糊一些,或许他们就还可以那样继续下去。
太遗憾了!
脑海中的回忆缓缓流过,清晰如昨。
她又该如何去原谅他?
梁叶丞紧拽住几欲站起的她,话语中都带上了明显的慌乱失措还有恳切的哀求,“穗穗,别走,你别走!”
拜托,求你别走。
嗓子好像有万只小虫在攀爬,难受的厉害,却极力抑制着咳嗽,紧搂着她好像要融进骨血里。
“叶丞!”眼中的潮水一次次的袭来,酸胀下终于剥落而出,缓缓淌下再也收势不住,“回不去了!”
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
空寂的走廊,董景悦冷眼看着走出来的向尧穗,目光中再无往日的谦卑恭敬,只剩深深的冰冷与鄙视。
“梁少对你很好!”
“我知道!”
“这几日他身日很差,本想你过来可以让他稍显舒服点……”望了眼院内背对她们而坐的少年,单薄衣衫下的他压抑着低低的咳嗽声孤独坐着,不知道此刻在想什么,只是那股清浅的颓废却是更甚刚才,落寞与绝望竟再也无力去隐忍掩饰。
她眯眼,神色更冷清了几分,继续开口:“没想到却让他更难受,我真不该放你进这个门!”
堂皇的走廊,向尧穗淡淡的看着几米远的黑衣少女。
记忆深处也是在这个地方,她曾看见小小的董景悦捧着一只盛满补汤的小碗缓步走着,木讷的脸上带着鲜有的谨小慎微。
可能是温度太高了,一个没注意就摔了个彻底,滚烫的汤水落了她一手一身,旁人看了都不禁为她捏一把汗,她自己却只是慌乱的看着地上油滋滋的液体不知该如何是好。
呆立了半晌才又回身跑出去,不是去换衣洗手擦药,却是到厨房又重新盛了一碗,走回来的时候越发的小心翼翼。
向尧穗曾问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是碗汤而已。
还记得那时她如往常一般的面无表情,说出的话却使人不由动容,她说:“梁少胃不好!”所以她就要尽心尽力。
小小的人啊!连声音都带着幼童特有的稚嫩,神色却已是内敛沉稳,对着梁叶丞的忠心在那一刻更是显而易见的赤诚。
时光荏苒,小孩终成少女,什么都在变,唯独她对他的那份忠诚依旧纯粹清澈。
梁叶丞何德何能有这么个人为他赴汤蹈火?
向尧穗心中升上一股股的感慨,挤满到嘴边却只是化作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飘然而去。
没有回应她什么,目不斜视的擦肩而过。
她该放心的,因为有这么个人在!
******
从老宅出来,不知不觉就已是夜色漫漫,月朗星稀。
向尧穗恍然间缓步走进道馆,然后只一眼便看见躺在樱花树下的伟岸男人,双颊微凹鬓发泛白,衬着婆娑树影显得越发凄凉孤寂,身上依旧是那件破旧带黄的道服,是印象中的熟悉又是从不曾见过的陌生。
仿似感觉到她的到来,张庆国睁眼毫不惊讶的望向她,眉目清朗的样子,一笑,满脸褶皱,比起前段时间似乎老了好几岁,“来了?”
他坐起身,摆弄几下面前石桌上的棋子,边说:“过来陪我下一盘!”
向尧穗走过去,坐在他对面,脸庞泛着苍白,嘴角含笑道:“我棋艺不好!”
“我知道!”他看她一眼,挑眉示意对方先走。
向尧穗侧头犹豫了一下,开始落子。
尽管是黑夜,不过借着烂漫月色棋局走向清晰可见,她手起手落,不长的时间里棋子却是所剩无几。
“将!”浑厚的男中音在寂静的夜中响起。
向尧穗放下手,看着进退维谷的“帅”呆了几秒,突然开口:“师父,你说中国有多大?”
张庆国将棋子重新归位,这次没再邀请她而是自己和自己下起来,“足够你藏身!不过……真的放得下吗?”
若他没记错,八岁那年向尧穗曾遭遇过伏击,梁叶丞为救她不幸中枪在鬼门关中晃荡了不止一次。
那段时间她居然没落一滴泪,小小的人就那样坐在病床边,脸色难看的可怕,却只呆呆的看着地面出神,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拉不走唤不听,身边的人一度都怕她打击多大产生心理阴影。
直到梁叶丞睁眼的那一刻她才肆无忌惮的哭起来,泪水多的几乎流不完,抽抽噎噎的对着床上同样是孩子的他说:“医生伯伯说你要去很黑很远的地方,我知道他骗我,你肯定是要死了,我们现在说好,你去了我也一定要去!你等我好不好?”
梁叶丞说不了话,只有那双漆黑闪亮的眼睛用力的眨了眨。
前一刻还在哭的人,后一刻就那样笑起来,红红的鼻子一颤一颤的,“嗯,那你慢慢死吧,我在后面跟着!”
周边的大人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同时也不禁为之动容。
后来的某一日他曾问过向尧穗真:“知道什么是死吗?”
她说:“知道,拿着那个黑黑的东西往头上打就行了。”
“不怕痛吗?”记得这孩子最怕痛了,磕到碰到既要嚷嚷好几天。
“不怕。”充满童真的眼中满是坚持。
他讶异了一下,又问:“那为什么要在那时候特意说呢?在后面乖乖跟着不就好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不认路,没说好,他自己走了怎么办?”
这么多年他看着这两个孩子慢慢长大一路扶持的走过来,不说那时候相信他们会生死相随,就算如今他依旧相信。
可连死都可以相随的两人,生的时候却已经走不下去了,应该算可悲还是遗憾?
向尧穗一震,目光闪了闪,双手不由握成拳,夜风吹过,顿时拨乱了额前的秀发,狼狈的覆盖住眼睑。
“放不下!”她轻轻开口,声音虚软到无力,勉强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的落寞,“可就因为放不下所以必须得走。”
摩擦着棋子的手滞了滞,抬头看向她,羸弱的少女僵硬着背脊坐在夜色中,低垂的头看不清表情,只有那裸露在外的嘴唇没了一丝血色。
“尧穗!”他心疼的抚过她的头顶,“不要勉强自己,你还小以后会懂得更多,不合适不代表不能在一起,很多时候两个空间是可以并列的。”
“不!”她摇头,不禁泛起丝丝苦涩,“分不开,融不掉。”
他们之间必须要有那么一个契合点来让彼此共享,可至今……怎么办?她找不到!
这一天,如很多个夜晚一样,可冥冥中似乎又有些不同。
最后,他就那样斜躺着看着那个坚强的女孩缓缓走远,倔强挺直的背影缓缓消失于阴暗中,致使很多年后想起这个画面依旧为她感到心疼。
尾声
青水街尽头有一家叫杜拉的西饼店,开业一年多,本着价廉物美的特色使得现在生意非常红火,看的周边小卖小贩异常眼红。
又一个炎热夏日。
生意高峰刚过,一个年轻的女服务员悠闲的擦着柜台,无聊中突然对着窗边睡意朦胧的少女发问:“老板娘,你怎么耳洞就打一个?要不要我集资再给你去打一个?顺便送你一副好看的耳钉?”
向尧穗躺在一把躺椅上,午后的日光透过帘子淡柔的打在她身上,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手轻抚着趴在肚子上的一只大肥猫,眼都没睁一下的开口:“顺便再给你加个工资?”
晓梅大呼冤枉,“我可是好心好意呀!”居然被看成是居心叵测了!真伤心。
她微不可察的扬了扬嘴角,摆摆手:“不用了,我不喜欢戴,以前也有人送过,我都还回去了。”
“是吗?”晓梅八卦的看着她,“谁送得?送得是什么样的?”
她一下一下轻抚着猫身,肥猫舒服的呻叫了一声。
“一个朋友送的。”她睁开眼,看着白茫茫一片的窗户,眼神宁静且悠远,“是一颗蓝宝石!”
晓梅唏嘘不已,“老板娘,你又骗我。”
“真的!”她瞪了她一眼,强调。
“你昨天还骗我说中了福利彩票呢!”
向尧穗无可救药的看着她,教育道:“此一时彼一时!”
晓梅瘪瘪嘴,谁信呢!
空调呼呼吹着,阴凉的室内充斥着浓郁的甜香味。
她又闭上了眼,嘴角染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正要沉入梦乡的那一刻,晓梅突然发出一声撼天动地的惊呼。
向尧穗一吓差点没送椅子上摔下来,连肥猫都被惊醒呜呜叫起来,她痛苦的看着罪魁祸首,颤巍巍的指:“臭丫头,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晓梅捂着嘴愣愣的看着门口,表情僵硬的仿佛被抽了魂,直愣愣的定在那里,好一会才用着虚无的声音喃喃:“天啊,是帅哥!”
向尧穗几乎要吐血,脚一抬就踹在了她屁股上,恨铁不成钢的低吼:“你前天说豆腐老陈是帅哥,昨天说烧饼李兄是帅哥,娘的,今天又是谁?别告诉我是水产张木头。”这丫头就不能少范点花痴吗?
“不是呀,老板娘!”晓梅回魂了,激动的在原地乱窜,整张脸都憋得通红,盯着半屁股的脚印手舞足蹈起来,“真的是帅哥呀!我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就跟仙女似的,啊,不,是仙男似的。”
向尧穗嘴角抽了抽,“你能正常点吗?”
晓梅懒得再废话,一把将瘫在躺椅上的向尧穗给抓了起来,好眠的老肥猫顿时被残酷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向尧穗还没来得及心疼,已经被她推门门口,耳边是她兴奋到变调的声音:“快看快看,就是那个人?是不是很帅?真的很酷吧!”
烈日高照。
连吹来的风都是闷热的。
白桦树下,白衣少年静静的站着,专注的看着这家西饼店。
他的身形修长高挑,一举手一投足都有种说不出的韵调,高贵从容,典雅清俊,一切能形容的词汇用在他身上似乎都嫌不够。
他的鼻梁挺直带着一种高不可攀的弧度,嘴唇浅薄又异常性感,眼睛被一副巨大的墨镜所遮掩,可就算看不见向尧穗也知道里面所蕴含的深邃幽深。
垂在身侧的手白皙秀气,腕上带着一圈银白色的细小镯子,有些女气可戴在他身上并不显得奇怪,相反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融洽。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真有其事,在向尧穗出现的那一刻他好像笑了,浅浅的几乎察觉不到的一种完美的弧度,连阳光都碎在了他的嘴角。
晓梅被电的目瞪口呆,她倒在向尧穗身上嘀咕:“老板娘,我肯定是在做梦,不然怎么可能看见这样好看的男人呢?”
向尧穗挑眉,看着那个风华绝代的少年轻轻笑起来,点头:“对,做梦,我想我也在做梦!”
番外
法国某著名画廊。
今天在此地空前绝后举办了一场著名画家麦先生的个人画展。
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慕名而来,脸上都洋溢着喜悦激动的神色。
宽阔气派的画廊,铺着黑色的大理石地面,衬着同色系顶棚,无数的白炽灯争相辉映,将整个室内照耀的灼灼生辉。
白如雪的墙壁上规整的罗列着一幅幅精美寓意深远的化作。
每一幅都令人流连忘返。
一对年轻的华人情侣站在一副素描画像前,驻足细心欣赏着。
女人歪着头,“这幅画好奇怪,明明只采用了最简单的流畅线条,也没有经过任何色彩渲染,为什么能让我感觉到里面的人物有着最深沉灵动的魂魄,本来是死的却偏偏看见了里面的生机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