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朝阳-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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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了阵脚的百姓们搬着重要的财物踩着断肢残骸漫无目的地奔走着,或蓬头垢面、或呆立不动、或弃物而逃、或哭声大恸、或被抢嘶声、或重伤挣扎……一时间夫妻离、母子散!——世间种种流离之相满布这怅惘大地!可谓哀鸿遍野!!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给老子烧!!”洗劫过后,一满脸横肉的浪人得意洋洋地挥刀大声命令自己的手下,“给老子把这片都烧光!!”
眼看火把便要举上,阿政忙拉住那满脸横肉的浪人的衣角,哀求道:“请您不要这样!这可是父亲大人留给我的……”
“哦?”那浪人低头饶有兴趣地看着阿政,随即又大声道,“家传之业落于女子之手实在荒唐!烧了它也算是武士的敬意啊!给老子烧!!”
虽然饶光住宅对他来说没什么好处,可有些可悲的人就是喜欢把自己的成就感建立到他人的痛苦之上!
老大有令,手下怎敢不从。听见老大下令,几只火把便扔到了阿政这苦心经营的店面上!
眼看自己唯一的依靠已被付之一炬,阿政心中的悲愤哪能用言语来言明?她脸色惨白,目呲欲裂!奈何女子柔弱,只能瞪着这罪魁祸首,恨恨道:“你这混蛋!你这畜生!!!”
“你说什么?”这浪人斜下眼来看着阿政,眼中尽是森森杀气!他蹲□捏住阿政的下颚,狰狞的脸上突然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他呲着黄牙,阴测测道,“仔细看看……这个女人虽然有些脏,却有着一张不错的脸蛋啊!”
阿政顿时汗毛倒竖,本来愤怒的脸庞此刻却换上了深深的恐惧!
“横肉脸”笑意更深,竟要伸手去扯阿政的衣服!
阿政的脸上瞬间变得一点血色都没有,宛若死人!!
“啪。”很轻的一声,一只白嫩却又血管微微外凸着的手搭上了这浪人的肩。
“连阿政都敢欺负,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冰冷的语气中蕴含着无尽的愤怒!
这浪人被扫了“雅兴”,心情正糟糕。他正欲起身给这人点颜色瞧瞧,却连头都没转清楚脸上就扎扎实实地挨了一拳!
这横肉大汉竟被这一拳打翻在地,连牙齿都脱了几颗,满嘴充斥着血腥!
“大哥!!”手下的小喽啰大惊失色!
他们齐齐转身——火光之下站着一个虽然个头较高,却极为瘦弱的身影!——虽然这身影衣着破烂,□在外的双足也早已血肉模糊。然则却看似弱不禁风,此刻却令这些浪人大生“泰山压顶”之感!
司徒夙莎阴着一张脸,平日里总是“和平万岁”的她,此刻竟然附上了一层杀气!
这一路跑来,她已经解决了不少这样的无赖。看着这人间炼狱的景象,心中早已愤懑不已,更莫说现在他们欺负的还是阿政!!
“你这混蛋是什么人?!”虽然嘴上叫嚣着,气焰却消了。
司徒夙莎沉着脸看着这些流氓,缓缓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印有“诚”字的鲜红袖章,冷冷道:“新选组!”
一听是“新选组”,多数浪人便想拔腿就逃!
然而横肉浪人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新选组现在在九条河原,怎会派你这个狼狈成这样的家伙到这里?看你只身一人,连佩刀都没有,我看你也不过是个趁着乱世混饭吃的家伙吧?!喂喂,别以为打中老子一拳就了不起!背后偷袭本就不是武士应该做的事!小鬼啊!”
“哈哈哈哈,大哥说的是!”
“哈哈哈,不愧是大哥!”
横肉浪人像是解开了什么旷世谜团一样,得意洋洋地大笑着!
司徒夙莎突然上步,拽住横肉浪人的胳膊反手一拧,伸脚一绊,但听“咔”的一声,那浪人的胳膊便被扭断,捂着伤处满地打着滚嚎叫着!
小喽啰看呆了——他们没想到这人居然突然就出手,正要开口大骂,却不想司徒夙莎又一措步,伸手一勾,那小喽啰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便已以头触地,晕了过去……
司徒夙莎站直身,淡然道:“我是来打架的,不是来比武的。废话少说,速战速决!”
这话就算她不说,这些人已经明白。他们也不等司徒夙莎把话说完,便举刀而上!
司徒夙莎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眼睛瞎了一段时间,现在就算听风声也知道他们是何攻向!当即头也不回,反手指尖一点,瞬间化掌为拳,身体几乎不动便已击得那人倒退三步,一个平衡不稳仰面摔了下去!
她忽地身体一矮,侧身闪过诸方刀刃,借已攻之手的回势抓住其中一名浪人的手腕,身体画弧回身一带,但听“乒乒乓乓”数声,这些围成圈过来的浪人手中之刃竟尽数脱手!
几番磨砺后,原来很多用不出的招式,现在竟似已经得心应手!
这些浪人瞬间傻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司徒夙莎若是连这些小流氓都不能一招搞定,又怎么可能在新选组混这么久?
她收招,借势向后移出数步。冷眼斜睨着他们道:“若还想打,我还奉陪!”
这些浮浪人哪里还会恋战?当即互相扶着,狼狈无比地逃跑……
天地间似是忽然静了下来,仿佛刚才的乱斗未曾发生过!
火苗依然不识趣地发出“噼啪”之声,仿佛在告诫人们“这一切并不是梦,你们已经流离失所”……
司徒夙莎突然受不了这种没有生命气息的安静——就像那次地震,就像那次瘟疫,就像池田屋,就像失明,就像现在……
有什么能比“没有生命气息”更令人感到寂寞与空虚?
司徒夙莎长叹——她并没有资格软弱,只因这里比她可怜的人有很多……她走到阿政身边,紧拥着面无血色、浑身颤抖,连哭泣都已发不出声音的阿政。难得一见地柔声道:“不用怕,不用怕……房子毁了还能重建……至少你还有我们……还有左之……”
阿政将头埋在夙莎的肩上,不顾任何形象地将眼泪鼻涕蹭在司徒夙莎已经有些发臭的身上,阿政愈加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有意无意地咬住了司徒夙莎的肩!——很用力,很用力……就像是要挣扎着从梦中醒来一般!
清晰的痛感自司徒夙莎的肩膀传来,可这痛感却让她的心里浮上一层悲凉与无奈!她的眼圈也已泛红,泪水就在她的眼眶中打着转,她却拼命睁大眼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来。因为,若是此时她也哭泣,那这些可怜的人又能依靠谁?
司徒夙莎本也不是一个爱哭的人,可是这里令她触动的事实在是太多……
天空将黑未黑,妇孺小孩的哭声将歇未歇——或是累了,或是这滚滚浓烟已经无法令人发出声音……
突然一道火光直冲天际,为这朦胧的天色带来一道耀眼的红!
司徒夙莎猛然抬头,但见不远处一幢房子已经葬身火海!
火势越来越盛,宛若红莲业火直冲天际!
可这火焰却比不上司徒夙莎心中火焰的万分之一!
她将阿政等人安顿好,立刻直向火源飞奔而去!——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或许只想看看纵火的人是什么嘴脸,或许真想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冲动热情”是司徒夙莎与生俱来的,大概这一辈子也难以改变!
她沿着大火一路狂奔到了鹰司宅邸,可在那里等她的并不是什么长洲藩士。取而代之的,是新选组!!
永仓新八的手里还拿着火把,似是在找放置的地方……
司徒夙莎就像是在炎炎夏日,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一样木立着,耳边轰鸣不止,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新选组众还在叫骂着,似是在逼什么人出来。司徒夙莎却一句都听不见,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还是僵硬的……
这一跪,无疑惊动了新选组。他们纷纷回头,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无比狼狈的“乞丐”!
“小夙?!”离她最近的原田左之助总算认出了这个脏兮兮的人。他一个箭步窜过来扶住司徒夙莎,皱眉道,“你这家伙怎么会到这里……!喂……你……”看到司徒夙莎身上的血污已经凝固成不起眼的暗黑色,原田左之助不禁变了脸色!
司徒夙莎浑身颤抖着,不知是生气难过还是害怕不安。她伸手抓住原田左之助的衣襟,满眼寒意地看着他,难辨声音地说:“为什么……要放火?!”
永仓新八举着火把,理所当然地说:“那个长洲的首领久坂玄瑞躲在这里,我们要逼他出来!”
原田左之助眼睛亮了,他笑道:“小夙,你的眼睛……”
话还没有说完,司徒夙莎已经冷冷地推开了他,她起身怒视着永仓新八道:“你知不知道木制的房屋易燃,纵火难免牵连无辜!!”
熊熊火焰借着风势肆无忌惮地蔓延,两排民居早已被无情的火焰所吞没!!
然而炮火之声依然不断——不仅新选组在火烧鹰司宅邸,其他藩兵也为了逼久坂玄瑞投降而炮轰鹰司宅邸!!
“轰隆”之声不断,炮火令大地颤动!混合物与尸体灼烧的味道和着硝烟在空气中弥漫!夜色虽已垂暮,却是漫天的红色!那仿佛永不熄灭的火舌似乎在舔舐着每一个人的皮肤,灼热与浓烟更令人呼吸不能!
可火势仍在蔓延,那些被波及的房屋,就像是逐渐苏醒的火龙正鸣叫着唤醒同伴!
“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见走投无路的久坂玄瑞终于下了命令,“请无论如何逃出去!对正前往京都的世子君说,千万别来此地,保住长洲的火种!!”
大火漫漫,连空气都为之扭曲!
然而就在这强烈的火势中却泰然走出了两个人——久坂玄瑞和寺岛忠三郎!
任凭火势再强,似是也无法吞没这两个人的身影!
——宛若黑夜中从红莲地狱走出的恶魔!
新选组众就这么看着,并不鲁莽行动——敌人气数已尽,若还能如此泰然,他们也会对其予以敬意。
“来岛先生!”久坂玄瑞突然仰天长叹道,“出阵前,鄙人曾允诺‘要死便死在一起’!……如今你因中枪难逃一死,自行切腹以保全武士的高洁!我久坂玄瑞又如何能食言?如今大势去矣,鄙人自当实行当日诺言!!”他忽然低头直视着司徒夙莎,一字字道,“我知道你识得晋助和小五郎,请你在我死后将我的头发割下送去给他们。就说‘玄瑞未能达愿,实在遗憾!’!”
司徒夙莎咬紧嘴唇,有些艰难地点头。
染有血污的刀光一闪,为这无尽的红又添上了一丝猩红之色!
司徒夙莎早已背过身不忍去看,火焰燃烧的“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徒为这静煞人的鹰司宅邸覆上一层悲怆之意!!
然则就在这时,鹰司宅邸附近一处裹在火焰之中的民居却突然传来了婴儿的啼哭!——虽然微弱,却是如此清晰刺耳!
司徒夙莎精神一震,当下什么都不顾得,一个纵身冲向那声源!
如此猛烈的火势连成人都不免丧命,可一个婴儿却具有着如此强悍的生命力,叫人怎能不感叹?
面对这万中无一的生命力,“相救”便是对生命的最高敬意!
可司徒夙莎并没有想这么多。“听到求助就冲去救人”已经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她甚至连怎么出来,是否能出来都没想过……
“小夙!”原田左之助提步就要跟着她冲过去。
可是一个身影却在他身侧一闪而过,宛如离弦之箭一般飞了过去,随着司徒夙莎一起被这炽热的火焰所淹没!
无情的火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带着令人窒息的热风将这些渺小无力的生命困在其中!
司徒夙莎匍匐在地,几乎秉着呼吸向着声源缓慢移动。浓烟熏得她视线被泪水充盈,火舌燎着她的皮肤,流出的汗水在这炽热下蒸发不见……
“哐!”——一声巨响,变形屋顶突然掉下割断了司徒夙莎前进的路!!
司徒夙浑身颤抖得厉害,只因婴儿的啼哭之声如断弦之琴音戛然而止!屋中瞬间只剩下了火焰的劈啪声……
司徒夙莎如作茧自缚的春蚕,被这无情的红茧包裹着——既无法前进,亦无路可退!失去动力的她只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无法动弹。她闭上眼睛,长长吐出蓄积在内的空气。意识也渐渐恍惚……
生难死易。既然前路无望,何不就此死去?——人在恍惚的时候,总是容易极端的脆弱与消极!
意识仍恍惚着,她渐渐合起眼帘,想断绝这令人作呕的红色!
可她仍有感觉。她能感到一双有力的大手托起她的身子疾步移动着——熟悉又安心的气息,坚实又温暖的怀抱,强壮又有力的心跳……
司徒夙莎不由得抓住他的衣襟,留着眼泪却又扬着嘴角,不知是哭还是笑——她本是难过的,可这一刻却很开心。本该计较,却又忽地释然……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言语贫乏,无法表述人类这复杂多变的感情……
空气变得清明,虽仍有火烧腐尸的味道,但至少司徒夙莎此刻又觉得生活充满着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禁门之变终于搞定了。有一点不得不说司徒夙莎这个角色虽然有我的影子,但并不是我的代表。她身上有很多我没有的东西,但并不能说她的所作所为就能代表真理!
严格上讲,司徒夙莎并不是广义上的君子。她是个小人,勉强够得上“士”的最下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