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朝阳-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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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攘夷?!”司徒夙莎皱起眉头看着近藤勇道,“新选组不是佐幕的吗?与攘夷何干?!”
未等近藤勇开口,伊东便答道:“‘攘夷’与‘佐幕’并不矛盾。”
“是么?”司徒夙莎挑眉看着伊东,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但愿伊东先生说的并非违心之言!”
近藤勇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新选组中没人能像伊东大藏这样懂政治有文化,所以他对伊东大藏之才简直喜欢得要命!怎么会允许司徒夙莎一而再,再而三地无礼?当下脸色一沉道:“小夙,伊东老师学识和教养都很优秀。专门学习过水户学·国学,还曾在汉籍塾里教授。你可以和他多聊聊汉学,不要如此无礼!”
“汉学?!”司徒夙莎跳起来失声叫道,“近、近藤先生,你告诉他我的身份了?!”
近藤勇不容动摇道:“我相信伊东老师!”
司徒夙莎不由得叹息,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算了。”司徒夙莎有些慵懒地摆手道,“反正连长洲藩都知道我的身份了,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近藤勇又道:“我已经请伊东老师担任新选组的参谋。小夙你以后要尊敬伊东老师,不能像对待芹泽鸭一样对待伊东老师,明白吗?”
司徒夙莎扶额坐下,道:“只要他不像芹泽鸭那样做出对不起新选组的事,我就不会对他怎么样……”
问题在于,伊东会对不起新选组的,所以司徒夙莎也不想给他留情面。
“哼,还是那个野丫头!”冰冷而又奚落的声音自门口传来。
近藤勇忙正襟危坐,躬身道:“母亲大人。”
伊东也躬身。
司徒夙莎的眉毛跳了跳,虽然心里对她既感激又想念,脸上却不由自主摆出一副不情愿看到她的表情,她皮笑肉不笑道:“真是好久不见啊,阿笔婆婆……”
“哼!”近藤笔冷冷地坐下,阴着脸道,“只会给勇大人惹麻烦,居然还好意思回来?!”
司徒夙莎做了个鬼脸,不说话了。
近藤周作却笑道:“其实夙莎已经做得不错了……”
“闭嘴!”阿笔狠瞪了近藤周作一眼,“出去一年多,回来仍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真是丢女人的人!”
近藤周作果然闭上了嘴,表情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司徒夙莎忍俊不禁。伊东大藏的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近藤勇却尴尬地清了清嗓子,侧过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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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东下江户,新选组一共来了近藤勇、永仓新八、尾形俊太郎、武田观柳斋四个人。而招募的队士中有名的便是伊东大藏,篠原泰之进、大石锹次郎、近藤芳助这些人了。
这日,即将再度远行的近藤勇正与他的妻女告别。
得知近藤勇回来的阿常,总是小跑到门口,跪在地上,以首触地道:“您辛苦了!”然后近藤勇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理所应当地让阿常给他脱鞋。
司徒夙莎站在庭院中等候着近藤勇,想到近藤勇京都宅中那名大夫“深雪”,她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记得新选组在文久三年五月(1863)招募了一名名叫佐佐木爱次郎的队士。他是新选组五美男之一,入队的那一年他只有十九岁。连永仓新八都评价他为“古今罕见的美男子”。他有一名无比美丽的恋人,两人用情甚笃。但他的恋人不幸被芹泽鸭看上,佐佐木爱次郎一气之下受到长洲间谍佐伯又三郎的蛊惑,带着恋人脱离新选组。却不料在京都朱雀被佐伯暗杀,而自己的恋人也被佐伯侮辱后,咬舌自尽!
还有那伉俪情深的武市夫妇,就算无子嗣,也绝不染指其他女人的武市瑞山也同样令人叹服!
就算时代封建,却仍不乏痴情的例子。可是近藤勇真正喜欢的人是深雪,却先娶了阿常。而原田左之助花心、永仓新八风流、土方岁三多情……
可是原田左之助花心却最终钟情阿政,永仓新八虽然仍在风流却对小常疼爱有加。那么夙莎对于多情的副长来说算什么?
夙莎懒得去想,她怕自己想太深会深陷其中……
烦恼就像沼泽,越想挣脱就越无法自拔。倒不如放松心情,忽略这些烦恼了也无用的事,反倒能看开!
司徒夙莎不知道土方岁三的爱妾并不止君鹤一人,让君鹤住进他的宅邸大概是因为君鹤怀了他的孩子吧!而土方岁三本人在家书中竟把“君鹤”写成了“君菊”,可见对其也不过是看做了众多女人之一。司徒夙莎当然也不知道土方岁三淡了东云是因为他不喜欢圆滑的女子。而司徒夙莎自己难道是个圆滑的人吗?
司徒夙莎不知道关于土方岁三的事情有很多。但世间有多少人会在夺命的烈火中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救她?
当她失去理智深陷危险的时候,没有人比土方岁三更快!
又有几个男人愿意拿着自己用命换来的奖金给她?——二十两,并不是一个小数目。而土方岁三留给自己的,却不过是个零头。区区三两黄金,对挥金如土的土方岁三来说,连一顿酒钱都不够!
土方岁三不多说、不解释。可有什么甜言蜜语能比行动来的更实际?——他对夙莎好,并不是要夙莎感激他!
但就算不是所有事都清楚,夙莎却懂了……
站在院中胡思乱想的司徒夙莎不经意地回神却发现了永仓新八。她还没反应过来,永仓新八便把一壶酒半扔半递给她。
“这算什么?”司徒夙莎皱起眉头。
永仓新八不看她,有些别扭地说:“我的喜酒。”
“哦?那真是可喜可贺!”司徒夙莎一饮而下,明朗地笑了。
元治元年(1864)十月十五日这天,近藤勇结束了江户的旅途。
“按照天干地支来分,今年正好是新一轮的‘甲子年’。”临行前,伊东大藏对近藤勇道,“为了纪念此年进京,在下现在已经更名为‘伊东甲子太郎’。”
近藤勇立刻露出了一副对伊东甲子太郎才识的仰慕之情。
司徒夙莎不屑地翻了个白眼,率先大步踏上回京的路……
藤堂平助先近藤勇等人一步东下说服伊东,要在江户留一段时间。司徒夙莎这和尾形俊太郎不熟,对武田观柳斋更是恨之入骨。而近藤勇一路和伊东甲子太郎畅谈,根本没有她插话的余地。所以她只好和永仓新八“相依为命”……
就算平日里她跟永仓新八的关系看起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儿,但毕竟认识得久了,关键时刻还是能够统一战线的!
此次招募的队士中有一个叫大石锹次郎的,据司徒夙莎判断,此人的剑术并不在土方岁三和冲田总司之下!只是他对新选组的干部都佩服得很,唯独对司徒夙莎嗤之以鼻!
其本质原因当然逃不脱“女人”二字……
司徒夙莎对这种封建大男子主义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这次永仓新八还是站在司徒夙莎这边的,所以大石锹次郎也没太过分。
十一月份,近藤勇带着新招募的队士回到了京都——火烧过后的京都,一时半会儿还难以恢复昔日的繁荣。
“副长大人,”审问所外传来山崎丞的声音,“岛田传来消息说夙小姐跟着局长大人一起回来了。”
土方岁三松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登势毫发无伤,却有些发丝凌乱。她笃定地说:“土方先生,我不过是一介女流,区区一个寺田屋的老板娘,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知道那些浪人想要干什么。如果我真和那些浪人有关系,我被抓了他们总该有所表示!”——要么停止抓捕无辜妇女,要么每天多抓几个无辜妇女。
“不要逼我对你动刑。”土方岁三微合眼帘,“他们将地点定于寺田屋,你难逃干系!”
面对鬼之副长,登势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冷静。她板着脸道:“我们店里不仅招待攘夷浪人,也招待你们新选组。他们若真跟我有什么关系,就不会如此害我!不过是交个人,就算在寺田屋外也是可以的,土方先生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会知道他们的集会场所?”
土方岁三没有证据。就算他知道寺田屋总有尊攘浪人的骨干出入,却也无济于事。新选组要对付的是不逞浪人,并不是这些平民。
他不是会乱砍人的人!更不想对女流之辈用刑,他没有证据,看样子只能放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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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挂柳梢头,穆穆清风至。新选组屯所大堂中为了迎接新队士举行了酒宴,一片欢腾!
司徒夙莎独自坐在房间门口,煮一壶清酒,月下怡然自饮。
“小夙你不是一向喜欢热闹,怎么不去参加酒宴?”阿政不禁好奇。
“酒宴说是为了欢迎新队士,可说白了就是为了欢迎伊东甲子太郎。”司徒夙莎抿了一口酒道,“虽然他是很有才干,可我不管他是‘伊东’还是‘伊西’。我都只想做我高兴的事!”她顿了顿,又转头对阿政笑道,“我回来的路上看到你的店正在重盖,是左之帮你的?”
阿政有些尴尬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道:“我本来不想原谅他的……”
司徒夙莎笑着打断她道:“阿政,我知道你感激我救你,所以事事都向着我——我也很感激你这么做!可是你要明白,左之为你做的远比我为你做的多得多!虽然我跟他闹僵了,像两个小孩子一样谁也不理谁。但我还是希望如此善良的你能幸福,也希望他能幸福!——虽然只不过是认的,我们却依然是兄妹啊……”
阿政这才展颜。两个浅浅的酒窝衬得她娇小可人。
享受了片刻欢腾的新选组,立刻接到了松平容保的命令——
做好战前准备,即将征讨长洲!
由于长洲藩在禁门之变的时候向天皇的御座开过跑,松平容保便弹劾其为“大不敬”并冠以“朝敌”的罪名!
是以在德川家茂的号令下,集结了三十六藩十五万人要征讨长洲!
新选组也在此列!
“岁,此次我征集了五十人参加征长战役!”
“嗯。这次是将新选组蜕变成军队的最好时机!”
知道新选组事务繁忙,久游归来仍被蒙在鼓里的司徒夙莎倒也老老实实地待在屯所里,令人放心极了!
要事当前,土方岁三不得不把书状一事滞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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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南邸离新选组屯所并不远。伊东甲子太郎打点妥当后,立刻拜会了这位“北辰一刀流”的同门师兄!
积郁成疾的山南敬助得知伊东甲子太郎前来,居然从病榻上爬起来与伊东甲子太郎交谈了好几天!由于他们不仅师出同门,还都推崇着“尊攘”学说。这一促膝长谈,二人立刻惺惺相惜,大生相见恨晚之感!
当伊东甲子太郎斗志昂扬地走出山南邸的时候,司徒夙莎就在门口面色铁青地瞪着他!
伊东甲子太郎根本未将身为女子的夙莎放在眼中,但出于礼节还是向他欠了欠身,随即举步前行。
“如果你真敬重山南先生,就不要跟他走得太近。”司徒夙莎开口。冰冷的声音中竟然有几分凄然之意,“会害死他。”
伊东甲子太郎当然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有什么错。他还以为夙莎这样说是为了保持近藤勇的威信呢!伊东甲子太郎扬起一个不明显的冷笑——他不喜欢插手男人之事的女人,他略带几分蔑视地说:“在下与山南先生不过是志同道合的好友。夙小姐若有善心,何不先去救救因自己而陷入困境的女子?”
司徒夙莎不禁皱眉道:“什么意思?”
“夙小姐沿路归来难道没听到百姓们都在议论你?”伊东甲子太郎眼中轻蔑之意加深,“说不逞浪人放话‘你再不去寺田屋赴约,便每日再多掳走一名女子’。我想大家都知道此事,只不过却无人告知于你,却也奇怪。”
司徒夙莎睁大眼睛惊道:“你说什么?!”
“土方先生一直留守屯所,想必知道此事的前因后果。夙小姐可以去问他。”伊东甲子太郎向司徒夙莎又一躬身,大步离开。
轻蔑之意仍未从伊东甲子太郎的脸上散去——他一路同司徒夙莎回京,发现她言辞轻佻,举止散漫,作为女子委实令人厌恶。就算他知道一些夙莎原来做过的事,却也觉得她完全是在满是男人的屯所中苟且偷生着,只为能狐假虎威,任意妄为。并无可圈可点之处!是以他绝对不相信她会赴约,绝对不信!
司徒夙莎知道土方岁三有意瞒她,所以没去当面问他。她更不打算没搞清楚状况就跑去寺田屋赴约!
“书状?”司徒夙莎偷偷找到八木家的小儿子为三郎。
为三郎点头,有些惧怕地看着司徒夙莎,怯弱道:“就放在屯所门口,被山崎叔叔捡走了……”
司徒夙莎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为三郎又弱弱地问道:“夙……夙姐姐,我……”
“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司徒夙莎有些心烦意乱地说。
土方岁三通常会在晚上回自己的宅邸,所以他办公用的房间并没有人。
司徒夙莎便趁着这孤高的月色潜入了土方岁三的房间——一丝不苟,整齐洁净的房间。办公桌上裸着一叠厚厚的《行军录》拟稿,桌旁还放着一本土方岁三自己写的《丰玉俳句集》。
司徒夙莎翻遍了,却没有找到那封书状。
看样子,土方岁三并没有留着它……
夙莎坐在矮桌前沉思……
其实就算不看见书状,她也能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