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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鹤惊中原-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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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等他们到近前再说,龙虎关号称天下第一重镇,不会那么容易被魔教夺到手。”沈家秀说。 
高炳勋率侍卫们上马,刀剑出鞘,戈矛直指,准备厮杀,许飞扬等也早出帐篷,聚在一处。 
“尔等何人,夤夜在关外逗留?”那队人马将近,传来一句喝问声。 
“你是什么人,可是郭将军帐下?”高炳勋大声问道。 
“什么郭将军帐下,某家便是郭将军。” 
“原来是郭将军,我们是沈庄的人,在下高炳勋。” 
大队人马驰至,军士们一字排开,从后冲出一将,勒住坐骑,在马上抱拳行礼:“真的是高大人,请恕末将不知,未能早迎。” 
高炳勋担任天元帝御前侍卫时,与各地的总兵镇将交往甚多,侍卫品级虽低,却是天子左右炙手可热的红人,所以那些封公封侯的元勋宿将也都尊称他“大人”。高炳勋虽离开宫中,却因沈庄的地位,圣眷依旧,宫廷内外的人依然称呼不改。 
“郭将军,何事夜启关门,可是有大的战事?” 
“不是,是陛下有封手谕要送给沈先生,上有十万火急的令印,末将不敢拖延,马上出关送信。” 
“这你倒是省得走路了,我家庄主在此。”高炳勋一挥手,侍卫们向两旁散开,显出后面的人来。 
来人正是龙虎关镇守总兵官、世袭一等侯、龙虎将军郭登。他望见沈家秀,忙滚鞍下马,疾趋至前,单膝跪地:“末将郭登,拜见沈先生。” 
“将军免礼。”沈家秀上前扶起他,心中却在疑惑,“将军适才说陛下有手谕给我?将军可知是何事?” 
“末将不知。”郭登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封就的书函,双手呈给沈家秀。 
沈家秀见书函上果然有传递兵书战报专用的“十万火急”的令印,便撕开来,从中取出一张薄而光洁的纸。沈禄近前晃燃火折子,沈家秀就着火光一看,上面只有寥寥几句话——沈先生左右:朕久别先生,鄙吝之心复萌,渴欲一睹尊颜,先生速来见朕,以慰思念,以疗朕鄙吝之疾。 
沈家秀不由得笑了,他还真以为有何大事,这才十万火急地召他入京,原来是又缺钱花了。所谓“鄙吝之疾”指的就是伸手要钱,疗疾也不用他物,银钱足矣。 
“沈先生,您已到关下,怎么不进关,反而在关外露宿?”郭登问道。 
“我来得急了些,关门已经关闭,所以在这里将就一晚,准备早上进关的。” 
“沈先生,别人进不了关门,您还不是随到随开。”郭登笑了起来。 
“我乃一介草民,岂敢因陛下宠爱坏了朝廷的规矩。” 
郭登力邀沈家秀入关休息,沈家秀知道无法推辞,便命侍卫们收拾好营帐家什,上马入关。在路上,郭登才知道沈庄被魔教大举围攻,庄毁人散的事,吓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他身为龙虎关总兵官,除守关以外,就是要保护沈庄的安全。而今沈庄被毁,沈先生险些遇难,他却懵然无知,这失察失职之罪只有一个字:“斩!” 
“沈先生,求你看在你我多年的情分上,可要救救末将了。”他拉住沈家秀的马缰,出言哀恳道。“郭侯爷,我们被数万魔教妖人围攻,那时候你干什么了?我们日夜盼望救兵如大旱之望云霓,却见不到你的一兵一卒。”沈禄在马上怒目相向。 
“沈总管,末将委实不知啊。”郭登立时汗出如浆。 
“不知?数万魔教贼子从你关上经过,你一个不知说得过去吗?”沈禄明知是庄主不许自己派人向郭登求救,但肚子里的怒气还是一股脑儿倾泻在郭登头上。 
“末将失察之罪上通于天,不敢遮饰推诿。末将回关后即刻发兵征讨,剿灭贼寇,回来后等陛下治罪。”
“等你去时,连魔教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沈禄讥讽道。 
“阿禄,休得胡说。”沈家秀出言制止住了沈禄,又拍拍郭登的肩膀,“郭将军,你不要担忧,此事我会进宫对陛下说,与将军没有丝毫关系,魔教中人神通广大,未必是从关门进出的,将军怎会知情?” 
“沈先生,末将身家性命全靠先生的美言了。” 
郭登如迎救星般把沈家秀一行人接到总兵府内的一处馆舍,这里是天元帝巡察龙虎关时驻跸之所,虽经年不用,依然天天有专人打扫。郭登又把自己的亲兵卫队布置在四周,严禁任何人出入,他本人则亲自在馆舍前后巡查,好像他成了沈家秀的卫队长。 
外有重兵把守,沈家秀一行人都睡了个安稳觉,而且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中午。 
沈家秀起床后,洗漱完毕,就叫进高炳勋,交给他一封信。 
“炳勋,又要劳累你了。你要马上上路,到宫中见陛下,把我这封信面交陛下,记住,一定要亲手交到陛下手中,如果陛下不在宫中,或者见不到陛下,就不要拿出这封信。” 
 “遵命。”高炳勋接过信,飞快地出府上马,带上一小队侍卫,如星火一般直奔中都而去。 
“主子,您这是为何,可是怕宫中有乱子?”沈禄不解地问道。 
“我和陛下交往几十年,这十万火急的字样还是第一次出现,我总有些心惊肉跳的。” 
“主子且宽心。”沈禄笑道,“皇上一定是又想造宫室,建花园了,不好意思从国库中挪用,又舍不得花自己的钱,这才找上咱们。” 
“但愿如此。”沈家秀叹了口气,“不过小心无大错,我还是放心不下,让炳勋入宫查看个究竟也好。” 
昨夜郭登回来后便要尽发关上兵出关讨伐魔教,被沈家秀拦住了。沈家秀始终认为这是自己家族和魔教之间的恩怨,不想让其他人介入这场争端中,更不愿朝廷介入,以免过早引发第二次九大古国对中土的全面战争,郭登也不过想亡羊补牢,稍赎罪愆,却也怕关上守军尽出,万一真被魔教乘虚而入夺了去,那可万死莫赎了。所以很是听劝,只是加强了关门内外的防守。 
他此刻全身朝服,如同等待君主召见的臣子一般立在沈家秀门前,等候接沈家秀等人去赴他精心准备的豪华盛宴。 
沈家秀对他的邀请自是欣然接受,一行人被请到左侧的花厅里,只有大智神僧未去,这等热闹场面对他来说简直是折磨。 
宴后沈家秀便欲启程,却被郭登苦苦留住,沈家秀只好答应再留一天,而随行的人也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以恢复体力了。 
许飞扬自对沈丹馨吐露心声后,又陷入那种忽冷忽热,忽喜忽忧的状态中,神思也恍兮惚兮,别人和他说话他也常常听不到,不要说张小明,连沈家秀都看得出他害的是什么病了。他在心里忖思,应该找个适当时候探探女儿的口风,如果女儿不反对,这倒是桩天大的好事。 
不过他心里另有一层隐忧:他知道无论怎样集合武林甚至天元国的力量来保护许飞扬,让他四处躲藏以使魔尊找不到魔印,终究不过是拖延之策。终有一天魔尊即便找不回魔印,也会自行恢复魔功,甚至炼化出第二枚魔印,中土浩劫依然无法避免。唯一能制止这场浩劫的只有一种情况出现:许飞扬成为第二个许正阳,即真正的剑神。 
所以尽管觉得这种希望渺茫,他还是希望许飞扬能不受儿女之情的干扰,专心致志地练功,总还可以企盼神迹而不是奇迹的出现。 
他左思右想,委实难以定夺,心中叹道:要是能集中土武林全部的力量把许飞扬打造成一位剑神该多好,他正暗自嘲笑自己的异想天开,蓦然心中一动,登时怔住了,胸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连串的意念。他随即便像被火烧了一样,飞快走进大智神僧静坐憩息的房中。 
 
“飞扬,人生须臾,所求不过是快情适意,你又何必如此自苦?”张小明在许飞扬的房中劝道。 
“自苦?我没什么啊。”许飞扬愣愣地看着张小明。 
“还没什么?你当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告诉你,别说我们这些人,连这里扫地的下人都看出来了。” 
 “胡说!”许飞扬笑了,脸也红了,经张小明一说,他才确实醒悟自己的状态不对。 
“对了,这才像你嘛。”张小明长长出了口气,“飞扬,你不许我管你的闲事我就不管,不过你总这样子也不成啊,等回到我家,我让我爹出面向沈庄主提亲,我看沈庄主对你比对他女儿都亲,大概早就想让你做他的女婿,只等着你开口了。” 
“小明,我说过的,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既不许你插手,也不许你乱说。如果需要世伯出面,我会自己去说的。” 
“好吧,那你就自己熬着吧。”张小明说完就回自己房里去了。 
让许飞扬既喜又忧的不是别的,而是他大胆吐露心声后沈丹馨的态度,那态度其实已经是答应他了,尽管他没有明确提出,而沈丹馨的那句“我答应你”却包含了对他任何要求的答应,自然也包括求婚,正是这一点让他欢喜得如在天上,然而他又觉得沈丹馨爽快干脆甚至是毅然决然的答复中缺少了什么,而且缺少的是很重要的东西。是什么他又想不明白。正是这一点又让他倍感苦恼。所以他明知自己只要一开口求婚,沈家父女都会答应,自己的心愿也就得偿,又偏偏开不了这个口。 
晚宴时大智神僧依然没有露面,沈家秀吃过饭后又一头钻进大智神僧的屋里,而且让沈禄拿张椅子坐在门前,毫不掩饰两人是在密谋什么。 
许飞扬并没注意到这一点,他还是陷入迷糊状态中无法自拔,尽管他偶尔清醒时看到周围人看他时那种好笑又可怜的眼神,知道自己已快成人们的笑柄了。 
他在自己的房间里静静坐了一会,却心烦意乱,好像心里有个小老鼠在不停捣乱,他索性走了出去,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四处布满了总兵府的警卫,知道他是沈先生的人,都鞠躬致礼。许飞扬对这些视若不见,信步走到一栋红砖小楼前,忽然听到几声说笑声,许飞扬的血蓦然间又沸腾了。他听得出其中一人的笑声正是沈丹馨发出的,另一个人自然就是这几日和她形影不离的苗玉。 
“小姐,您可是千金公主,怎么也小家子气起来,有什么不能说的?谁会看不出来?我就不信你不知道许门主呆呆傻傻的都是因为你。” 
许飞扬的心又狂跳起来,他没想到这两人在房中谈论他。他马上想掉头狂奔,唯恐听到些什么,可是双脚却牢牢扎在地面,一步也动不得。 
“唉,我怎么看不出。”沈丹馨轻叹了一声,“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许飞扬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成为别人笑柄犹可恕,若再加上偷窥闺房,偷听别人隐私可就是名节的问题了。可腿还是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丝毫动不得。他情急之下,仰脸一望,左侧是一排茂密的大树,他晃身拔起,比猴子还轻快地钻入一棵大树茂密的枝叶中,坐在一根粗大的枝干上,脸烫得足以把树枝点燃。 
 “小姐,那你到底是什么心思?其实许门主无论人品、地位都是顶尖人选,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也没什么不满意的。”沈丹馨幽幽地说,“你说得对,他的人品、地位都是顶尖的,所以我见了他总有种敬畏的感觉。” 
“敬畏的?”苗玉诧异道。 
“就是那种要仰视他,尊崇他。就像我见到皇帝时那种感觉,心里总有种畏惧感,怕自己说错话,甚至怕自己走错路。” 
“这也难怪,”苗玉似乎想了一会又说道,“剑仙门主号称武林之主嘛,谁见到他都会有这种感觉。不过小姐不应该啊,你知道他是那么爱你,都有些痴傻了。” 
“这不是应该不应该的问题。玉姐,你知道我从小最羡慕、最崇拜的就是剑仙门主了。人间的剑神啊。一想到剑仙门主,我的脑中就会出现一幅图画: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须髯尽张,手执神剑,飞翔在空中,口中吐出利剑般的真言,正剑诛群魔。” 
“小姐,”苗玉扑哧笑了,“你说的是各门各派都供奉的许正阳祖师的塑像。” 
“我知道,可是这种印象太深了,只要一提到剑仙门主,我就会想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而且是万众膜拜的剑神,怎么也没办法把许门主的人和他的身份合在一起。”
“那你又怎会赠花给他?你看许门主把那花爱的,也不知他怎么保养的,这么多天了,他就算天天刺出心头的血浇灌,也不能还像新摘下来似的呀?大家原来都猜疑那赠花人是谁,等知道是你后,还以为你们二人以花为媒,私定终身了呢。” 
“如果那样倒好了。”沈丹馨又是一声轻叹。 
“死丫头,你脸皮倒真厚。”苗玉啐道。 
“坏死了,玉姐哄我说出真话,反来笑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窗外树上的许飞扬听了,心中百感交集,他身上冷热交替更甚,身子已在微微发抖,如打摆子一般。 
“小姐,是我说错话了,你大人大量,饶我这一遭吧。”屋内立时一片追逐打闹声。“好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笑我。”沈丹馨不知怎样处置了苗玉,心满意足地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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