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夕何夕-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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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都朝着莫叫了一声，二哥，我助你。
莫感动之余立即集中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三人的神力。
恒中星君眼看着莫与计都承受不住这样的负荷，心中进退两难，放手？不放？再看看结界中的雪降，罢了！
恒中星君一收手，结界瞬间就被莫和计都的神力冲破，雪降飘飘而落。
莫冲上去接住雪降，变回了人形落在了水榭中。
天帝大怒，指着莫与计都大骂：“你们这是要违逆孤的意思吗？”
密来到莫和计都身侧，拿出一叶双生莲塞进了雪降的口中，“还有我。”
“你们！”
天后一看见密，先是一愣，待看清了雪降后明白了几分，朝着密说：“快回去！此事关系到六界存亡，绝不能徇私，母后也护不得你！”
密看了看被莫抱在怀中的雪降的睡颜，凑近了摸了摸雪降的脸颊、唇、鼻尖、眉心……
一撩长袍跪下，朗声说：“补天石是我送进了雪降的体内的。当年为了替她治愈眼疾，我去了玉山地宫偷盗昆仑镜，进了寒冰炼狱拿到了补天石。此事是我所做，与他人无关，与雪降更无关！”
天后险些一口血吐出来，抚着胸口说：“你说什么？”
忽的一只雷鸟落下，那歇摇身一变不知从何处而来，站在密身侧，也跪下了，“此事女儿也知情，还请父帝母后责罚！”
蓝凰和雪凰相伴而来，也是变回了人形，云汉和姪一一跪下，“此事女儿虽不知，却求父帝饶过日神！”
“胡闹！触犯天条，理该诛杀！凡界王子犯法庶民同罪，天宫也不例外！”天帝怒不可遏，挥手招来了天兵。
一只大风飞来，积院站在莫身侧拍了拍莫的肩，也跪下，“父帝一向教导我们为六界生灵谋福，雪降也是六界的生灵之一，为何她该牺牲？”
“说得好！”计都爽快的喊了一声，也是扑通就跪下了。
“你们是不认孤这个天帝了吗！他还没有坐上天帝的位子呢！”
“我只认他们是我哥哥。”云汉义正词严回答。
“要杀他们，连我们一起！”姪朗声大喊。
“连我们一起！”众人一起喊道。
在三清殿的一众神仙都是六界见过大世面的上神，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
过去在这个天宫里，根本没有这样的手足之情，也不该有。
莫看着雪降的眼睛，忽的想起在琅琊山那一日……
原来如此！
若说雪降的眼睛就是补天石，补天石可以封住噬天的结界，眼下噬天即将突破而出，唯有……
莫抱着雪降的手臂紧了紧，但为她故，倾覆天地，在所不惜。要我背信弃义、众叛亲离、毁灭六界，我也绝不犹豫！
我怀里的便就是我的世界。
“你们！”天帝只好看向抱着雪降的莫，“你呢？孤想看看，你是不是也被天狗吃掉了心！忘了你脚下的土地、下面的凡人和你该尽的责任！”
莫看了看雪降，众人都屏息等待着。
莫抱着雪降跪在了地上，双膝着地的一瞬，一声脆响，咔。
莫却纹丝不动的跪着，挺直了腰板和背脊，日光罩在他周身，衬得他却又几分萧索和凄凉。
天下和怀里的人，选其一。
一边是六界的祥和安宁、大情大义，自己不选便是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骂名，注定自己会被六界唾弃鄙夷；一边是许下诺言、缘定三生的妻子，自己不选便是背信弃义、空许承诺的小人，注定自己会永远无颜面对这个女人。
那一瞬，漫长如一生。
那一刻，短暂如须臾。
莫稳稳的抱着雪降，弯腰重重磕头，待起身时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此生绝不负雪降。”





　ˇ第五十二章ˇ　最新更新：20130320　12：31：10


【桃花劫】

“此生绝不负雪降。”
掷地有声、字字珠玑，如碎金裂玉一般的声音从莫的喉间发出。
天帝噗的一口蓝血喷出，仰着身子就硬邦邦的倒在了地上。
“帝君！”天后尖叫。
“父帝——”众人齐齐起身，参差不齐的赶到了天帝周身。
恒中星君立即灌入神力给天帝，天帝这才缓缓睁眼，一瞬，好似衰老了不知多少年华。
发迹花白、眉间皱纹，嘴角下垂着，却带着好看的弧度，好似他还是那个水月一般的清雅神仙。
“莫。”天帝吃力的吐出一个字。
众人立即让开了，莫匆匆赶到，将雪降交给了密，急忙跪在天帝身侧，看着天帝突变的容颜，忽的明白了。
天帝忽然用惊天雷召回自己，昨日天帝的拒绝，天帝急急取走补天石的缘由……
还有伊犁为何频频来天宫无阻，为何伊犁会有回天令。
——天帝命不久矣。
莫的眼睛瞬间被雾气湿透，模糊中好似看到了一个白衣的神仙站在北冥的污泥中，朝着站在枝头的自己招手：“跟孤回去，孤给你一个遮挡风雨的家。”
一万四千年。
是眼前这个单薄清雅的男人，用他的慧眼看见了自己；用他的耐心一点点的教导自己；用他的神力助自己清修成神。他狠辣、果断、多疑，却待自己如同第一日所说，给自己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莫初到天宫，虽背着神子的名号，却因天后的打压暗潮汹涌，受了气，无人敢靠近安慰，是天帝软声细语的一句一句劝着；枯燥的清修让莫坐立难安，是天帝柔声细语的一句一句教着；受了伤，是天帝一边亲手替自己上药，一边给自己总结着失败的错处。
他遵守着两个男人之间的承诺，一万四千年没有食言过。
他也做到了父子之间的承诺，他确确实实给了自己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此刻，自己作为一个儿子，却连回报他的机会都吝啬的握着不放！
莫紧紧抓着天帝的手臂，低着头将眼泪强忍在眼眶里，哽咽：“父帝……”
天帝缓缓抬手，轻轻拍了拍莫的手背。
好似两人之间的不说、不问，在这轻轻的一拍中都明白了。
你不说你的为难，你的无可奈何，因你说不出口。
我不问你的选择，你的左右为难，因我问不出口。
“噬天也并非不可战胜，当年能被封在结界中不就是被降服了么……也不见得需要……”天帝颤抖着嘴唇，嗫嚅着。
“父帝！”莫打断了天帝的话，“不必再说。”
闻言，众神有些嗔怒，这月神竟然如此不顾父子之情！
可天帝却神色放缓，好似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点点头。
“答应我。”
“我答应你。”莫郑重其事的回答天帝。
男人之间，无须太多言语。
天帝转头看向密，却久久不语。
天帝招了招手，密忙的将雪降交给计都，凑在天帝身边，“父帝。”
天帝拉近了密，两人口耳相对不知说了什么。
忽的，天帝松开密，眼神涣散，体内的神力也开始外溢。
恒中星君大惊，忙的继续制止神力消散，莫匆匆抬手要灌输神力进去。
天帝却扬着一个笑，好似一个少年郎，轻声嘟哝道：“桃花羞作无情死。”
话音刚落，天帝灰飞烟灭，身体随风飘散开来，散落在每一个角落，如过去每一日，陪伴着他的子民。
三清殿忽的桃花翩飞，一朵朵桃花好似一只只粉色的蝴蝶，翩翩起舞，盘旋着飞离了三清殿。
“它们要去哪里？”云汉双眼哭得通红，看着天上的粉蝶有些失神。
“玉山。”莫轻轻回答。

玉山。
西王母每一日都要在玉山之巅站一会儿，或多或少，有时间有心情便站久一点，没时间没心情便站短一点。
但总是要站一会儿。
玉念上前来，“母亲，天冷了，别看了。”
西王母回头看了一眼玉念，“我只是想起了妧儿、涔儿、影儿……”
玉念鼻子一酸，却忍着没有哭出来，伸手挽住了西王母的手臂，撒娇的笑说：“女儿会一直陪着你。”
西王母心中得以安慰，点点头。
转身要走，却忽的看见一只粉色的蝴蝶绕在自己的身侧，猛地一惊，神色大变。
“母亲？”玉念疑惑。
“粉蝶……”西王母吐出两个字，猛地回头看向天宫的方向。
——等彩蝶飞来，我就娶你。
西王母愣了愣，自言自语的说：“去，去地宫将桃花酿都拿出来，一半送到天宫去祭奠天帝，一半……送到我屋里。”
玉念一听“祭奠”，吓得忙说：“母亲可不要胡说！天帝身子一向好。”
“快去！”西王母厉声斥责。
玉念被母亲的神色吓住，忙的提着裙摆跑下了山巅，领着一众仙子朝着地宫跑去。
西王母站在山巅，仰着头看着天宫，喃喃低语：“飒飒西风满院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报与桃花一处开……”
西王母波澜不惊的站着，眼角流出一滴眼泪，晶莹剔透，落在了粉蝶身上。

玉念正在地宫里招呼着仙子们运酒，送去天宫的已经都送出去了，还有十几罐没有送到母亲屋内。
正要离开地宫，一个小仙娥匆匆忙忙跌跌撞撞跑进来，“仙子，仙子，不好了！”
玉念一蹙眉，嗔道：“有什么大事慢慢说！”
小仙娥咽了咽气，说道：“天帝仙逝。”
玉念惊讶，母亲竟然真的说对了！忙的招呼着仙子们：“快些搬，送到天宫去的桃花酿记得小心些！”
“上仙，还有……天宫的神仙们都在追杀日神、月神和一个小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小仙娥想说却又不敢，低声的嘟哝着。
玉念不耐烦的问：“这与玉山何干？”
虽说那日神曾经要娶妧儿，可眼下妧儿已经仙逝，他便做不得我们玉山的女婿。他的死活，与我们无关。
“可，可他们，他们，他们朝着玉山逃过来了。眼下只怕已经上了山，快到殿内了。”
“什么！你怎么不早些说！吞吞吐吐延误了大事！”玉念吓得忙的提步往外走。
这天宫的事向来与玉山不牵扯，他们被众神仙追杀，定不是好惹的事，玉山可揽不下这个活！
无论如何，他们绝不能上玉山。
小仙娥委屈的嘟哝，“是上仙说要我慢慢说的……”
玉念又气又笑看了一眼她，扭头往落玉台跑去。

“上神，请上神恕罪，没有西王母的口令，任何人绝不能擅自上玉山，还请二位上神莫要为难小仙们！”
玉念才赶至玉山落玉台上，遥遥看见日神和月神一前一后站在仙子们中间被围的密不透风，好似月神还抱着个人。
落玉台处在玉山脚下，因玉山道路崎岖，山峰险峻，又有西王母的仙法加持，常人若要上玉山，这落玉台是唯一也是必经的入口。
玉念顺了顺气，端庄的走向落玉台。
众仙子看见玉念前来，立即让开了一条道路，一个小仙上前要说明情形，玉念抬手，“不知日神、月神突然造访所为何事？不巧，母后今日身子不爽，在殿内休息，还请二位上神改日再来罢。”
密站在莫身前，好性子早被仙子磨完了，一心只想快些进了玉山，发狠说：“玉念仙子还是不要螳臂当车的好！”
玉念盯着密，这才看清密的衣衫上四处都有蓝血，很是触目惊心，细细看来，好似不是打斗过留下的，看来天宫一定是遭逢了巨变。
玉念过去的性子就很沉稳，加之玉涔、玉影、玉妧的离去，整个玉山的琐事全都压在了她的肩上。
一个少女，不但经历着失去至亲的苦痛伤心，还要安慰母亲、安抚众人，最后依旧坚强的站在此处，声色不动、屹立不倒。
莫看着眼前的女子，心生敬畏，忙往前一步说：“玉念仙子，眼下情形危急，我们只求有一个避难之处，还请仙子通融！”
玉念哼了一声，“避难？你们避了难，玉山岂不是要平白的惹来多少杀戮！”
密看了一眼莫怀中的雪降，伸手摸了摸雪降的额头，冰凉。
雪降的神力被天帝、天后、恒中星君大乱，还来不及调息就匆匆赶来，若再不好好清修，只怕是凶险万分！
密匆匆说：“仙子也是聪明人，我便明人不说暗话，父帝仙逝，噬天即将冲出结界，天宫已经一片混乱。仙子心知肚明，天宫与玉山向来互不干涉，追来的神仙绝不敢擅自闯入玉山，只要仙子带我们进去，便就是救了我们！他日，若玉山有难，我们二人必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玉念心中的猜测被证实，也是惊讶之极。
一面因为天帝仙逝和噬天再难，还有一分好奇，母亲和天帝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母亲看见那只粉蝶，会那样神伤？还有每年母亲都亲手酿造的桃花酿，除了三十年一次的蟠桃宴，从未拿出来宴请，却为何要送到天宫去？一面又是好奇眼前两人究竟做了什么错事，为何整个天宫的神仙都在追杀他们？又很是心悸，这两人带着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能从天宫中逃出来，实在不好对付。
三人对峙，都只是看着对方。
玉念呼出口气，一侧身，“请。”说罢快速的往玉山上走。
密和莫相视一笑，立即跟着玉念往玉山上走。
玉念一眨眼就到了远处，声音传来，“传西王母令，因天帝仙逝，西王母伤心欲绝，玉山封山十日，十日内闭门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擅自离开，违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