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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穿过风花雪月的年少-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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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的手机响了,是锐哥,他睡醒了想叫我出来吃饭,已经十一点了,现在我才感觉到肚子很饿。突然我很想忘记一切,忘记那些风花雪月那些滚滚红尘那些世事纷飞。
  现在我唯一想的就是见到锐哥,然后和他一起大吃一顿,再大喝一顿,我什么也不要想,我就是想喝酒。
  我把曾美丽也叫了出来,她一见到我,脸就红了,拉我到边上问我有没有跟别人说起,我又一次赌咒发誓绝对没有,然后她小声说,其实我真的,真的只是喝了酒以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的心一下好像小时候被我爸打那样抽痛,我认真地对她说,我知道,我相信你,其实是……是我和肖翎不应该先走。可我怎么敢告诉她是教父给她的酒里下了药。
  我和锐哥就一个劲儿地肉搏,我从来也没有那样豪爽过,以前我和同学喝酒常常作弊,不是把酒压在舌头底下偷偷去吐就是在倒酒的时候出老千。今天我和锐哥是完全在火拼纯内力,喝到第四瓶的时候,我已经差不多了。
  我的眼睛开始变花,曾美丽在边上不说话,帮着我们倒酒,我越看她越像曾经的燕子,在我最高兴的时候泼我冷水,在我最失意的时候给我鼓励。我拿出本来要送给段可仪的项链,结结巴巴地说,送,送给你。
  曾美丽很高兴地接过去,说了声,何天哥,你真好。肖翎哥那个小气鬼,叫他请我吃饭都不肯。
  我突然一下子很难过,四年的时光如同电影的预告片一幕一幕地在我面前飞快地闪现,就像以前骑自行车驮着苏果路过校园,阳光透过树阴一明一暗地在眼前闪现一样。
  在电影里,肖翎,那个和我很抄袭很雷同的男孩,他仰着头对着星空吹着萨克斯,他和我还有段可仪三个人一起快乐地吃饭,他说过以后我们要成为亲家,要指腹为婚,还有他在天台上告诉我飞的感觉,以及大一我和他在球场上针锋相对……太多了,太快了,有时候四年就像火车沿途的风景,我还来不及回味,它就呼啸而过,落到远远的后面,再也找不回来。
  现在我发现今天我真的过了一个愚人节,以前我一直认为我是个很聪明的人。曾经我觉得生活就像强奸,你不能反抗就躺下来好好享受吧,可今天才知道,生活哪是强奸啊,明明就是轮奸。
  喝完最后一瓶酒后,我们俩已经喝完了两打啤酒,我趴在桌子上不能动弹,心里却一直激情万丈,好像回到当年我和肖翎、锐哥一起在球场上飞翔的感觉,那个时候我们的配合是多么默契,我只需要一个眼神,锐哥和肖翎就可以把球精确地传到我的脚下,然后我们拥抱在一起,那种感觉,是不是一辈子只能体会一次。
  如果上天要给我一次重来的机会,我想我仍选择落榜,仍然来湖南X大。
  不行了,我突然感觉自己随时会昏过去,我艰难地抬起头来,用尽最后力气说了一句话,我说,锐哥,明天起来踢球,好吧?
  我看到锐哥含笑点点头,于是才安心地昏了过去,梦里,我又一次穿上了九号球衣,回到了曾令我热血燃烧激情飞扬的球场,和锐哥、肖翎一起随风飞翔。
  第二天,我和锐哥一早就起来踢球,在朝阳中,我和锐哥仍然像当年一样一路狂飙,进了球的时候,锐哥依然做一个飞机飞翔的动作飞过来抱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锐哥抱得太紧的原因,我有点想哭。
  中午的时候,我和锐哥搬回了十七舍——曾经大一住的宿舍,在路过中楼的时候,我闻到了很久很久记忆深处的丁香花的味道,我依稀记得,大一的时候,我就常常踏着阳光,闻着这怡人的香味去上课。而如今,只过了四年,有时候觉得恍如隔世,有时候又觉得只是看了一场电影,而里面全是别人的故事,而我站在很远的地方站在红尘之外,为里面的故事感动得流泪。
  曾经崭新的十七舍像我们的青春一样,被我们糟蹋得一塌糊涂。我上了楼梯,遇见很多力学的同学,他们友好地跟我打招呼,很煽情很琼瑶。回到曾经的寝室,老大正在打游戏,据说他现在是一个帮会老大,手下几百个小弟,正指挥着小弟攻城。老二在床上看小说,老三上自习去了,估计整个大四也只有他和肖翎还去上自习。
  打开衣柜整理东西的时候,一股青涩的滋味扑鼻而来,就像四年前我第一次打开这个衣柜一般,里面还有一张图居然还没有撕掉,上面是清华大学的招生简章,那是我刚进大一时贴上去的,为的是每日刺激我努力学习,不忘青云之志。
  突然看得我的眼睛很疼,朦胧中我好像看到四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把这图贴在衣柜里,看到四年前父亲母亲舅舅舅妈一起送我来湖南X大时嘱咐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们说天天有两层意思,一是每天,二是指我的名字,合起来就是:何天每天都要向上努力。
  过了不久我陪曾美丽去医院做了无痛人流手术,进手术室的时候,曾美丽窃窃地说何天哥,我怕。
  我就骗她说不要紧的,还说我有个哥哥,被我爸妈流了,我还骗她一般老二都比较聪明,比如我。
  曾美丽想了半天说,是吗?可你想过没,也许老大更聪明,都可以出国呢?说得我一阵汗颜。
  我拿这个骗过很多人,包括苏果,谎言说了一千遍就成了真理,假动作的最高境界就是连你自己都分不出是真是假,现在连我都分不清是不是我真的有个哥哥了还是我编的,我告诉苏果我有个未出世的哥哥时,苏果大声说:我抗议,我要和老大拍拖。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被苏果耍了。
  陪曾美丽去完医院后她不肯立刻回寝室休息,说一点也不痛,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痛,她一定要我陪她去岳麓山上坐了一天,吹了一个晚上的夏天的风。然后送她回寝室的时候,她突然哭了起来,我慌了,很多人都以为我欺负小妹妹呢,最后她说了句,你不会看不起我吧,我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我说不会。
  转身走后,我发了条很长的信息给她,告诉她在我心中她永远是那个可爱美丽纯洁的妹妹,你愿意做我妹妹吗?
  她过了好久才发过来,我愿意。
  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了,肖翎和段可仪找过我几次说要请我吃饭,我都借口忙没有搭理他们。我整天和锐哥、曾美丽泡在一起。白天我和曾美丽、锐哥躲在有空调的机房里做毕业设计,打反恐,打泡泡;晚上我和锐哥去通宵看欧洲杯,曾美丽有时候也去,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好像少了很多热闹和快乐。
  大四的六月就像一个会魔咒的巫婆,同学们或沉默或爆发或痴笑或流泪。
  吃散伙饭是大学最后一个节目,性质跟耶稣最后的晚餐差不多,吃完后就要上路了。
  我和锐哥的性质比较特殊,在两边都要吃。在力学系的时候,连大一那个一个劲儿劝我读湖南X大的女辅导员也来了,听说我考上研究生了,一个劲儿要找我喝酒,还给我一个劲儿回忆我当年是最后一个来的,那天没有下雨。还说何天,你记得吗?当时你还死命不肯来。我说是吗?我不太记得了。然后端着杯子到门口边哭边吐,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我离不开这个我曾经憎恨曾经咒骂过的学校吗?
  还有好多平时都不怎么说话的同学都拿杯子找我喝,每一杯我都接了,每一杯都是一饮而尽,不管红的还是白的。喝到后来,我有点难受,吐得一塌糊涂。朦胧中,听到旁边一个过路的女生说:我敢和你打赌,这个班不是毕业了我明天裸奔。
  后来到了软件的散伙饭,我还是没理肖翎和教父,甚至连毕业纪念册都没叫他们写,当然也没帮他们写。肖翎好像什么都不知道,有事没事还过来找我聊聊欧洲杯,我爱理不理的,他还是热乎着跟我说话,像泥巴一样,这是苏果以前形容我的,说我像泥巴一样缠着她,甩都甩不掉。
  我不喜欢这样,在我记忆里,肖翎永远是那个酷酷的男生,这个泥巴一样的男生绝对不是肖翎,是假的。于是我没理假肖翎。
  人开始一个个地回家了,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人又少了几个。这个时候,你会发现,很多同学一起四年了,还是不够了解,隔壁寝室广西的小胖子,平时沉默寡言,那天走的时候,一出宿舍就哭得一塌糊涂——大哥,别人都是在火车站哭耶,有点专业精神好不?
  他哭到最高潮时,我刚好踢球回来,他抱着我就是一顿乱拳,并狂啸:何天啊,你以后再也见不到我了。
  然后鼻涕眼泪都揩在我身上,还给我回忆我军训时送他去医院的事。我一边抱着他拍他的肩膀安慰他,一边想,就算我一身的汗水,你也不能这样趁火打劫啊。
  每个同学走都有一大帮同学送上站台,异常壮观,中了“金庸软筋散”的男同学在站台上抱在一起像打群架,火车开动的时候,个别中了“琼瑶半步颠”的女同学还会跟着火车跑。
  我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锐哥,张文锐走的那天终于把他那台一开机就像拖拉机一样轰隆隆怪叫的电脑处理给了一个大一的学弟,换来了一桌饭菜,四十八瓶啤酒,外加一张到北京的火车票。喝完后,他拍拍我的肩,说,哥儿们,我走了,保重。说完没走两步就听见哐当一声,回头看见他不见了,再一看,地上多了个“大”字,于是我叫了个的士,送他到了火车站。
  火车就要到站了,锐哥终于清醒了一点,向河西的方向望了一下,握了握我的手,说:它真的像一座坟墓,不是吗?我嗯了两声,没听懂,想锐哥是不是又走火入魔了,又开始做诗了。这样可不好,听说,绝对不能带着诗意去闯荡社会,那里没有诗意,只有一个个教父和一个个张小敏。
  锐哥的火车是下午两点二十开,我想一直在车上陪他坐到两点才下去,到两点火车站钟声响起的时候,我突然有种很冲动的想法,我不下去了,就像上次锐哥陪我一起回长沙一样,这次,我要送他去河南。
  我刚把想法和锐哥透露了一下,锐哥就立刻把我的宝贵想法扼杀在摇篮里,连推带拽地要把我拖下火车。
  最后我死命拉着桌子下面的钢筋,旁边一老太太都看不下去了,说,小伙子,算了吧,你就让这小朋友坐那儿吧,我的位置给你坐。得,我还小朋友呢?
  锐哥虽然不爱幼,但还是挺尊老的,听了这话,乖乖地坐下了,说,别闹了,回去吧。
  我说今天你还别说,我跟定了你。
  锐哥大骂我都是读研究生的人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任性,最后我终于想出一个好的理由让他闭口,我不喜欢啰里八唆的锐哥,我喜欢那个酷酷的锐哥,我说大哥,别激动,我去武汉看我女朋友行了吧,顺路一程都不行?锐哥才闭了口。
  到了武汉,本来我还想继续赖过长江去,可那个观音娘娘老太太居然下车了。锐哥又一次强行把我差不多扔了下去,我怎么认识这样的大哥啊,简直是土匪!
  下车后,我居然像前天抱着我哭的那个小胖子一样要哭了,我可怜巴巴地说,锐哥,记得多和我联系啊。
  锐哥从窗户伸出脑袋来说,肯定啊,你忘了,我是你大哥,是苏果的大哥大,是你们俩儿子的义父。
  苏果?她在哪儿呢?我现在没思考这个问题,现在的问题是,锐哥要走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锐哥一点不讲感情,硬要我走,不用等火车开了。我纳闷他耍酷耍四年还不够啊,毕业了还非要将酷酷进行到底。
  我答应他马上走马上走,然后躲在柱子后面偷偷看他。火车鸣笛了,开动了,渐行渐远了,最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地平线了,我知道,有很多年我见不到那个在田径场迎风追杀我,在球赛中拥抱我,在火车上保护我,在酒桌上灌我的锐哥了。也许是十年也许二十年也许一辈子。
  一辈子,我想到这个词就想流泪了。不能流泪坚决不能,我爸看到会打我的。
  以前看过一个故事,里面说一个国王他有个心爱的王后,可有一天王后在后花园游玩的时候,不小心被毒蛇咬了一口死了。国王伤心欲绝,每天不思朝政,陷入回忆,最后他决心为王后造一座世界上最豪华的宫殿,里面放着王后的水晶棺材。从此,国王就每天专心地为王后修建宫殿,花了三年时间,几乎变成一个建筑专家,他指挥建筑工匠把这里怎么着那里怎么着,他不断地把宫殿完美,不断地挑剔不足并将它改进。
  终于有一天,国王走进宫殿,左看右看还比较满意,最后目光落在王后的水晶棺材上面,大声说,来人,把这个抬出去。
  现在,我站在武汉X大的校牌下,感觉自己就像那个国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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