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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道士的春天-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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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以为他会同情她、可怜她,叫她不用煮了,谁知道他却从抽屉里拿出吃手扒鸡用的透明手套,丢到桌前。
  “削芋头记得戴手套,煮好了再叫我起床。”全身越来越冷,一遇上她,他的病症恐怕没有那么快会好。
  “你……”她看着手套,双眼睁得很大。明明长得这么好看的男人,
  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好想让人掐死他?“你不怕我把你的厨房给烧了?”
  “我是病人,我想吃芋头粥。”丢下话,他转身上楼去。
  她瞠目结舌,气得牙痒痒。她大可走人,可是脚下却像生了根和。
  至少她还有能力照顾一个病人,虽然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个祸是她闯出来的,她就得自己收拾,总不能叫婶婶来照顾他吧。
  她认命地又走回厨房,这次记得戴上手套,在将手指头切出一道伤口、甚至被几滴热油喷洒到脸上的惊险过程下,她终于把芋头给炸好了。
  她再接再厉按照母亲给的秘诀,以剩下的油去炒香菇和肉丝,最后加上洗好的白米还有满满的清水。
  看似简单的料理,在她手忙脚乱、差点把厨房给烧毁的惨烈下,才完成了一道芋头粥。
  拿锅铲比拿粉笔还要难上千百倍,从今尔后,她绝对不敢再嫌弃妈妈的手艺了。
  她认命地走上二楼,心里盘算着叫他起床吃粥后她就要离开。
  只是当她看见满面通红、额际冒出细汗、眉心蹙得死紧的万毅元时,
  不用温度计,她就知道他又发高烧了。
  在这个时间点,有个陌生的亲戚这么需要她,她曾经几乎停摆的心跳渐渐地跳动起来,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呼应着万毅元的病痛,她得为他用力地呼吸、用力地心跳。
  虽然杜小月的手艺很烂,煮出来的东西又很难吃,连她自己都觉得很难下咽,万毅元还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地把东西全吃光。
  他一直排斥吃药,就像闹情绪的小朋友。她对他没有爱的教育,只能学他那种揶揄的口吻。
  “不吃不会好的,要是让自己的脑子烧坏,你年纪这么大了,可是连启智学校都进不去的。”
  他没有因为她的尖酸言语而生气,反而有股愉悦的笑意。
  她看着他把药吃下,看他乖乖躺回床上休息,才说:“这样才乖嘛,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明天一早过来帮我洗衣服。”那是直接的命令。
  “啥?”她一样的受惊。
  他挥动被白纱布包扎的两手。“不然我找我大姐来也行。”
  摆明着是威胁她,她也只能受制于他的威胁了。“好啦。”
  “客厅电视柜里有医药箱,你手上的小伤口,千万不要变成蜂窝性组织炎。”
  果然他没有一句好话,但看在他还会注意到她食指上的小伤口,她暂时不跟他计较。
  对她而言,有事情让她忙碌是最大的恩赐,尤其是待在家里以外的地方。
  在家里,除了面对父母关爱的眼神,还有大姐那夺命连环CALL,虽然她的大姐已经出嫁,但声音还是无所不在。
  那股温柔的言语、讨好的姿态,压力沉重到让她整天心头都像被大石给压住,有时太多的关爱也是会令她窒闷到难以呼吸的。
  来到万毅元这里就不同。
  除了在溪边的那一天,他再也没跟她说什么大道理,有的只是讽刺她、调侃她做家事的无能,完全没有提起白少安。
  在他家,她像是找到一个避风港;他给她一个空房间,让她可以在那间客房休息、静心。
  这是一个没有长辈的世界,越忙她就越不会东想西想,越忙她就越感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五天后。
  万毅元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膝盖上摆放着一台手提电脑,萤幕上满满的程式语言。
  那副大老爷的摸样,真的是把她当奴婢,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几天的三餐全是她负责料理,从芋头粥到吻仔鱼粥,然后进阶到香菇鸡汤及炒青菜,每天晚上他都会开出隔天的菜单,她只好一早起床就钻研食谱,赶着到菜市场买菜。
  她还得帮他洗衣,他甚至毫不知羞地把内裤也丢给她洗,连扫地拖地也都只出一张嘴,完全不在乎她单薄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了这样的劳动。原来家庭主妇的生活不是普通女人可以过的。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透明漂亮的塑胶袋,里面装满十几颗色彩艳丽的软糖,她抓了一颗塞进嘴里,微甜的草莓口味,刚好可以压抑胸口的怒火。
  “你还真幼稚。”他嗤笑一声。
  “谁规定大人不能吃糖果?”她挑眉反问。
  “是没规定。不过那代表心智有某一程度的幼稚。”
  “我天天跟小朋友在一起,我这是童心未泯、青春可爱,哪像你是未老先衰、老气横秋。”
  他睐看她一眼,笑了。“你很有活力,不错嘛。”
  “看来你已经完全好了,我明天不用来了。”跟他抬杠,其实感觉也挺不赖的嘛。
  “快过年了,你的确该回家帮忙你妈大扫除。”
  听他一点都不挽留她,她的心竟有着莫名的空虚,尤其他一声谢谢都没有,对她的差遣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喂,你都不用工作吗?”
  他冷冷地说:“我不叫喂,你该叫我小舅舅。”
  “嘁。”她不以为然。“你年纪比我小,别想我会跟着杜小雪喊,不过我倒可以喊你小弟弟。”
  “没礼貌的女人。”他关上手提电脑,将电脑搁在茶几上,心里却在发笑。
  “你才是没礼貌的男人。亏我这几日这么辛苦的照顾你,你是这样回报我的?连一声谢谢都没有。”她说这话时也没有真的在生气,纯粹是一种邀功的姿态。
  他看看外头的天色。今天寒流来袭,天色更是黑得飞快。“你早点回去吧。”
  “你很奇怪,一到天黑你就赶我回去,到底是为什么?”
  撇开他第一天昏睡时不算,从照顾他的第二天开始,他早早在下午四点就喊肚子饿,等她煮完晚餐,她连自己煮的饭都没吃到,就被他给轰回家。
  “你也出来一整天了,我不想让你爸妈担心;况且,你一个女人还是不要太晚回去。”
  这个臭道士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她心里知道他都是为她好。“我长年都住在台北,我爸妈早就习惯我不在家,要不是发生少安这件事……”
  她没把话说尽,一提到白少安,她的思绪就陷入苦涩。
  “早点回家,晚上没事就不要再出门。”他说得很慎重。
  她凝眉细思,倏地有着恍然大悟。“你还在担心我会做傻事,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扬起嘲讽的笑意。“还是你很喜欢我这里,不然你就干脆留下来过夜。”
  她瞪他一眼。“你长得这么帅,可惜嘴巴这么坏,这样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我没打算要结婚,根本不用嘴巴好来讨女生欢心。”这是事实。
  “你是道士又不是和尚,干什么不想结婚?”
  第3章(2)
  他没打算继续这种话题,看了一眼墙上的咕咕钟,随即拿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执起她的手,一把套进她纤细的手腕中。
  “你干什么?”她的双眸一亮,这个手环好漂亮,透明中呈现金黄的圆润珠玉,闪着如同珍珠般的光芒。
  “这是纯天然的蜜蜡,受过妈祖的香火,可以保平安。”
  “干什么要给我?”她想拿下来,却看到他眼神里的坚决。
  “你不是说我不懂礼貌?这几天辛苦你了,就当成给你的谢礼。”
  “不行啦。”她推拒。
  “听我的话,你除了洗澡之外,都不要拿下来,记住。”不顾她的反应,他硬是要她收下。
  “你干什么突然这么有礼貌?这一定很贵重,我不能收。”这串晶亮的佛珠上还残存着他的体温,让她感受到莫名的心定。
  “以金钱来衡量的话,这是便宜货;以能量来说,它可以安你的精气神。”
  “这么好用?”她明白他的用意,是担心她整天胡思乱想。
  “试看看就知道好不好用,你快回去吧。”他又把手提电脑抱到膝盖上,一副懒得跟她继续说下去的模样。
  手腕上多了佛珠,感觉那股奇异的重量,她摆摆手,拿着自己的随身包包离开他家。
  直到空间又恢复他一人时的安静,他才拿起手机按下快速键。
  这几天她的运动量大,食量也跟着大,在不知不觉中,脸颊凹陷的肉又缓缓地长了回来,再也不是苍白到像是随时会倒下。
  他一颗悬挂的心,缓缓的放下。
  “杜妈妈,我是小万。”他的大姐称呼杜小月的母亲为大嫂,虽然他跟杜母属同一个辈分,但他还是尊称杜母一声杜妈妈。
  “小万,身体都好了吗?”杜母亲切地关爱。
  “都已经好了,多亏小月的照顾。小月已经回去了,她明天就不过来我这里了。”
  “她去你那里,是你在照顾她,你生病了还得帮我看着她,杜妈妈真是过意不去。”
  “杜妈妈,你千万别这么说。请你多多留意,最好晚上不要让她出门。”
  “好,我明白,我会留意的。”杜母满心感激。
  “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们随时保持联络,杜妈妈再见。”他切断手机,将手机搁在茶几上。
  一开始是杜母央求他为杜小月收惊的。
  那一天,他去杜家送妈祖的护身符,才会有机会在溪边阻止杜也月做傻辜。
  之后,他就一直瞒着杜小月跟杜母保持联系,杜家父母才会这么放心的让杜小月天天出门。
  夜色迷蒙,常会引起不必要的错觉,以她现在的体质及精神状况,一到黑漆的夜晚特别容易脆弱。
  白少安是枉死的,虽然已做法事超度,但就怕白少安的执念太深,对人世间心有未甘;以她对白少安的恋恋难舍,这都会让白少安的魂魄无法顺利转世,对她是绝对的坏事。
  更糟的情况是白少安若执意想把杜小月带走,那事情就会更加棘手,希望这一切只是他的猜测。
  他只能防患未然,以有形的平安符及佛珠护住她,让无形的东西不会这么轻易侵入她的意志。
  只希望她对白少安的思念越少,这样白少安也能早点了无挂碍。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护杜小月周全,绝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看着一屋的孤寂,此时此刻他倒希望自己永无止境的病下去。
  农历年三十,家家户户庆团圆的节日,更彰显了她的孤独心碎。
  杜小月在傍晚时分来到白家,想在白少安的种主牌位前上香,白家父母仍然哀戚伤痛,对她有着浓浓的不谅解。
  自家人拒绝让她进门祭拜,在她的苦苦哀求下,还是无法了却心愿。她把所有责任都扛下,把委屈都往肚里吞。
  自家父母明知是白少安背叛在先,但还是指责她是罪魁祸首。她明白白家父母承受丧子之痛的苦,她不在乎成为他们宣泄的对象,只希望他们的情绪能找到出口。
  离开自家之后,冷冽的风中,她似乎听见白少安那温柔的嗓音,牵引着她前进的步伐,让她的机车方向一转弯,偏离回家的路径,莫名地又来到野溪边。
  没有万毅元可以照顾,虽然她努力帮忙母亲采买年货以及大扫除,但越接近农历春节,愧疚的情绪越浓,简直到达了崩溃边缘。
  当她伫立在野溪边时,她的手机铃声突然划破这股恐慌以及死寂。
  “小月,你在哪?”
  手机里的万毅元劈头就问,他已经听见那潺潺的流水声。
  “在……”面对湍急的水势,她居然无法说出自己的所在地。
  “你在溪边?”他冒着交通违规,边开车边打手机。
  “嗯。”没想到却被他猜中了。
  “你立刻离开溪边,你该回家吃年夜饭了。”他少了平时的稳重,有着连他都不自觉的恐慌。
  “对厚,我该回家了。”她有些茫然,万毅元那温热的嗓音,像是一记闪电,劈进她混沌的脑子。
  “小月,你去祭拜白少安?”这是杜妈妈通知他的。
  她没怀疑他为什么知道,更没想过他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她;她看着这片清澈的溪流,思绪慢慢归位。
  “是呀,我想去他家祭拜他,想尽一点心意,可是他爸妈不让我祭拜。”那一直是她的遗憾,她未送白少安最后一程,如今却连祭拜也不得其门而入。
  “你赶快回家,我现在要去你家了。”
  “你为什么要来我家?”溪边距离马路约莫五十公尺,她缓缓朝马路的方向走上去。
  “你妈妈没跟你说吗?今年的团圆饭,我姐夫他们一家,还有我,要去你家一起围炉。”
  “咦!真的吗?”
  “人多热闹嘛,剩下的我们见面再聊。”
  “哦。”她切断电话,来到自己的机车旁。
  她记得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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