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妄遇上慈悲-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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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心丕变,哪有道理可言引
此番的觉知,又教贺兰震的痛楚更深一回!想当初,库拉氏的回族部落遭土族的攻击,就在岌岌不保之际,是他贺兰震领着海心寨千余兄弟化险为夷,救了库拉氏的掌上明珠库拉朵兰,将已经占领村落大半的土族再全数赶出回族的势力范围,挽救了回族上千余条的生命。
就是那时,回部的族长库拉拖利郑重地宣示了对贺兰氏的终生友谊,也将自己的爱女库拉朵兰许配给尚未娶亲的贺兰震为妻,只待回部重整过后,再行迎娶。
贺兰震本想婉拒这份美意的。
“大哥,这可是联合回族部落,打击慕容王朝的大好助力呀!”就为了贺兰智这一句,向来不谈男女私情的贺兰震遂点了头,答应了这门亲。
没想到,这门亲却成了他贺兰震的丧命之因,但他恨的,不是库拉朵兰的毁约,而是眼看水到渠成的复仇计画全功尽弃,教他贺兰震如何面对海心寨里的一干兄弟?!?!
索性闭上眼、数着鼻息,无畏无惧地任着自己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尽。就在这一个当儿间,一阵穿梭于草丛的脚步声向他的方向逐步靠近——贺兰震屏住呼吸,全身毛孔竖立——李芙影今天心情好极了!
因为王宫传来消息,说可汗平息了回族的内部争端,不出半个月即可将大队人马班师回钥了。
与可汗分离的这两个月,可说是她嫁入吐谷浑这一年多来,第一次尝到牵肠挂肚、日夜悬念的相思病苦。
但是,身为大唐弘化公主的李芙影,还是强掩着眉间的孤寂,领着家仆、护卫游走在村落市井间,终日不得闲。
自从一年前她来到了这个地方,成了他们的国后,李芙影就尽心地扮演好这个角色,将大唐文化逐步地扎根在这片尚属蛮荒的土地上。
微服出巡,成了她探访民间疾苦的方法,尤其是她精通的花草疗法,更是远近驰名,治愈了无数人家。
她,李芙影,没辱没大唐天子的威名,更没辜负吐谷浑人民的殷勤。
于是趁着可汗出征的两个月里,李芙影来到了这座可汗聊慰她思乡之苦所建造的“芙蓉园”暂住,一方面以满园的唐式风光重温着家乡的点滴;一方面巡访民间村落,行医赈济。
喜爱轻骑简从的她,除了驻守“芙蓉园”的侍从外,她一向只带从长安陪她来此的丫鬟银儿及家将李沅毓随行而已。
今日,她不想打扰尚在午睡中的银儿及沅毓,便独自一人来到“芙蓉园”后方的山林采集花草、药引。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前面草堆中倒卧着一具庞然大物!
依她多年的经验舆直觉,不管那具庞然大物是动物或是人,铁定是受了重伤、奄奄一息。
这股血腥味,绝对逃不过她李芙影的粉鼻!
她压着心口,小心翼翼地向前靠近。
是人?!?!她更是一惊,毫不迟疑地一个箭步上前,蹲下了身,伸出手试试那人的鼻息。
“暗算我引没那么容易——”刹那间,贺兰震抓住了李芙影的手,使劲一个大翻身,硬是把娇弱的李芙影压制在他那魁梧强壮的身躯下。
“啊——救命啊,”待芙影从惊愕中会过意,才张着嘴大声喊叫起。“闭嘴,否则我就一刀让你了结。”贺兰震捂住了她的嘴,以虚弱的语气说出这一句。接着,他的头就瘫在李芙影的颈旁,昏迷过去了。
“喂喂——”芙影此时欲哭无泪,她这一生除了慕容诺曷钵之外,还没让人如此亲近过,真后悔没教李沅毓随行!
“这人真是鲁莽,这下子连我都救不了你了。”李芙影气恼得喃喃自语。
时间一刻一刻地过去,李芙影感觉到那人吹在她颈间的鼻息愈来愈轻,她知道再造样下去,这个人肯定一命归西。
她必须再想想办法才可以!
甭说她天生一副慈悲心肠,眼前当下,她就快被这个人压碎五脏六腑了,再不设法,就连她的命也给赔上不说,万一几天后让人发现,她竟与一个男子以此等姿态命丧于此,不但毁了她大唐公主的颜面舆贞节,连待她如珠如实的可汗都无法想像会如何看待她李芙影!
这一想,她更急了!
硬是使力地扯出自己的一只手,用力地拍着这个人的肩头:“喂,醒醒呀!拜托你醒醒呀!”
没半点动静!
就在沮丧焦虑之际,李芙影这才发现,一株紫色的花苞就明目张胆地垂在她的头顶上方。这花唤做“醒神花”,是可唤醒神智、强化心脉的奇花,其味清淡芬芳,但经唾液咀嚼过后会渗出一种强烈刺鼻的冲味,芬芳依旧芬芳,只是芬芳中夹带着无法回避的力量。
就靠这花救人一命!
李芙影欣喜若狂地伸出手,摘下那朵“醒神花”,而后,她却愣住了。
“他昏死成这副德行,怎么叫他把这花给嚼碎引”芙影垮着脸,万般无奈地喃喃自语。
左思右想了好一会儿,芙影在几番斟酌下有了决定。
“反正是救人,不拘小节应当是情有可原,况且又是在此荒山野地,只要我不说,也不会有人知道的。”一阵自我安慰及自言自语后,芙影就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那朵花送进口中,使劲嚼了起来。
她究竟在搞什么东西呀?!
贺兰震其实是昏昏醒醒的,虽然全身无力,但他那双如鹰般的眼睛还有点出息,在那千斤重的眼皮子底下,他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女竟把一株紫色的花茎放人嘴里,不由分说地嚼了起来。
她是饿晕了?!?!还是让我给吓疯了?!?!贺兰震内心咕哝着。
就在此时,一只手倏地伸了过来,不打招呼地就把贺兰震的嘴巴扳开——
果真是虎落乎阳被犬欺引凭他贺兰震堂堂男子汉竟落得如此下场,被个女人摆布却半分力量部使不上。
没想到,想死得尊严些也不容易!贺兰震感叹不已。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柔软如绵的唇顿时封上了他那胡碴下的嘴巴,一坨湿湿黏黏的东西就顺势吔滑进他的口里。
难不成是那朵花?贺兰震尚有心智分辨。
直觉地,他就想把这东西给吐出去,但他感觉到这女子正用舌头抵住这团东西,不让他的抵抗有一丝作用。
没一会儿,一股呛人的气味刺激着他恍惚的神智,而心脉经络间似乎有股气猛烈地贯穿运行。
贺兰震的神智愈来愈清晰!对于眼前的一切,他更觉得不可思议!他,贺兰震,正被个女人调戏着!。 但她的唇软温温的,口中那坨东西热辣辣的,教这从未舆女人亲近过的贺兰震不知所他只好直直地盯着她,满腹狐疑。
而专心“上药”的李芙影也有满心的猜疑,“奇怪引都好一会儿了,怎么没半点反应?”
就这样,她自然地睁开了眼,想探探这人的脸色是否有异。
这一瞧,就不偏不倚地与贺兰震的眼光对个正着。
这一着,芙影惊吓不已,她万万没想到,以往这种醒神花的气味是会教病人先咳出声再清醒的,就因为如此,她才敢作出此番尝试,打算只要在他咳出第一声时便离开他的唇,那么届时只有天知、地知、花知、自己知而已,谁料——
“咳咳咳——”窘迫的芙影吐出了那坨花沫,呛得眼泪直流,“怎么会这样?!”。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的吧!”贺兰震望着满脸涨红的李芙影说着,“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再不放开我,我就会是死人了。”芙影有些老羞成怒。
“我要能动,就犯不着被你调戏。”贺兰震露出嫌恶的表情。
他对投怀送抱的女人一向不感兴趣,尤其是漂亮的女人,不是肤浅得想掳获他的心,就是贪图着珠宝金银,就像背叛他的库拉朵兰,不也见风转舵攀上了慕容氏这门亲,这一想,他对芙影更没好气了。
“调戏?”无法置信的芙影瞪着大眼,久久不知所以,“我李芙影需要调戏你吗?!?!”“你叫李芙影?!?!你不是这里的人?!?!”
“我来自长安——这下可以放开我吧!”
“不是告诉你,我没办法——”话才一半,贺兰震才发现自己不若方才的无力,想必是那坨怪味花的功劳吧!此刻的他,才恍然大悟,连忙翻个身,让压在下面的李芙影有个喘息。
“是你救了我?!?!”他甚感讶异。
“不是我,是那朵醒神花。”芙影拍拍身上的灰尘,面无表情的说着。
“别指望我感激,是你自己多管闲事。”冷冷的语调,道出了贺兰震不领情的固执。“真是西域蛮子,不懂规矩——”李芙影拎起了背袋,故作无情地转身离开。
这下子,看你求不求饶?这荒山野地身负重伤,能救你的也只有我李芙影,一旦错过,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其实芙影不是计较他的无理,只是想杀杀这个人自大无理的霸气。
可是都走了好几步路了,却没听见半点挽留的哀求,芙影还是沉不住气地往回走,想滦个究竟。
一看,他正闭着眼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晴。
“喂——”芙影喊着他。
贺兰震睁开眼,不说一句。
“你不知道你那双腿很严重吗?”芙影提醒着他。
“我知道。”他面无表情地回答着。
“那你还不求我下山替你找人医治?”
贺兰震沉默了半晌,才说:“我中的是西域黑蛛毒,没得救的——”
尽管贺兰震那刚毅的五官中没有显露什么,但芙影还是从他那双冷若寒冰、深不可测的眼眸中看见了遣憾。
刹那间,芙影似乎瞥见了贺兰震骄傲下的脆弱,她不禁软下心肠、温了口气说:“就为着两腿废了,不要自己的一条命?”
“以此残破之躯,我贺兰震的报仇血恨之日遥遥无期,既是如此,我又有何面目苟活在世,不如以死谢罪。”他的口气坚决而冷硬,仿佛死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你就是贺兰震?!”芙影大吃一惊。
“哼!没想到吧!青海湖第一硬汉的贺兰震,竟落得如此狼狈不堪。”他嘲讽地笑着。
是的,万万没想到,我李芙影竟然救醒了慕容王朝的心腹大患,芙影不由得心生懊恼。
曾听她的丈夫——吐谷浑的可汗慕容诺曷钵说过,贺兰家族原本是吐谷浑王朝的将门世家,深受历代可汗的敬重与倚赖。直到他祖父慕容伏允当政,因为作风太遇霸道强悍,又一味听从当时宰相天柱王的阴谋野心,竟大举进军攻击大唐边境,又扣留了唐使赵德楷,而贺兰宇将军眼看大祸将至,便极力规劝慕容伏允退兵放人,因此得罪了宰相天柱王,导致慕容伏允下令诛杀贺兰氏一家三百余口。
就从那时起,慕容氏与贺兰氏便结下了这三十年来无法化解的梁子,虽然后来慕容伏允兵败青海湖,宰相天柱王被处死,但这一切却也挽不回贺兰氏那三百条的人命,于是逃到青海湖海心山的贺兰氏遣族,便常以各种方式来与慕容王朝作对。但因海心寨四面环湖,易守难攻,慕容王朝派兵多次讨伐皆无功而返,而这次慕容诺曷钵的出征,皆是为了安抚回族部落的异心,斩断了贺兰氏联合回部叛乱的阴谋。
而她李芙影却阴错阳差地救了他?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他腿上的黑蛛毒自然会要他命的。芙影喃喃自语着。
但,她真能无动于衷,见死不救吗?芙影此刻心乱如麻,救与不救万般为难。“呕——”一阵呕吐声打断了芙影的思绪,只见贺兰震口吐鲜血,情势危急。“糟了!剧毒已人心肺,再不施救就来不及了。”但为难的是,黑蛛毒是西域特有的剧毒,而打从中土来的芙影一时之间也找不出头绪,更何况她还在犹豫不决呢!
“拿去,”突然间贺兰震丢出一把短匕,“麻烦姑娘举手之劳,一刀让我痛快断气。 ”看得出他的椎心痛苦。
“不,不行,我只救人不杀人。”芙影急忙退了几步。
“既是如此,我只好自己动手了。”说罢,他便吃力地拾起地上那把匕首,正对准心口部位猛然刺下。
“不要——”芙影一个箭步上前,用力而迅速地夺下了贺兰震手中的利器。“走开,我的命我自己决定。”他因痛苦而脸孔扭曲地吼叫着。
“胡说八道,你的命是我救的,该由我作决定。”芙影也顾不得一切了,要她坐视不理,那比要她的命难受。
“没有人胆敢违背我的命令,你这女人——”
“也没有人敢拂逆我的决定,你就认了吧!”芙影态度强硬,并且从腰际拿出一颗药丸,就不由分说地往贺兰震的嘴里塞进去。
“可恶——哇——好冰呀!”贺兰震是火冒三丈的,想他威震地方的海心寨寨主,竟被人当傀儡摆布。这口气教他真难咽下去。
“先止住剧毒的蔓延要紧。”说着说着,芙影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