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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暗黑咒师的救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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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地发出浑厚的低音,乐音婉转,像是声声呼唤,随风倾诉悲切,从遥远的过去如电般穿掠到眼前。
  朔夜身形踉跄退后。
  不是伶儿的容颜,却是她才会使用的乐器——如今出现在他面前,那教他魂牵梦萦的乐音如雷电般打进他心窝,刺痛着他的双眼,让他始终浑沌的脑袋蓦地清醒过来。
  这是唯一能解释他为何老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感觉,她——是他的伶儿。
  “好听吗?”吹完一曲,她抬眼看着他,却见他神情有异。“你怎么了?”
  “……那是什么?”他指着她手中的木笛。
  “嘿嘿,你肯定没见过吧,因为这是我设计,要姐姐帮我雕的木笛,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唯一。”她有点骄傲地扬起手中的木笛。“也只有我知道怎么吹奏。”
  这木笛在她脑海里已经出现很久,直到前一阵子,她才画出轮廓,请姐姐为她雕制。
  “……确实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唯一。”他垂脸笑着,瞳眸却发烫着。
  看来,他并没有罪大恶极到连老天都唾弃,老天终究怜悯他,把他最心爱的女人送回他的身边。
  “对呀,我很厉害吧。”她大言不惭地道,瞧他笑了,察觉他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紧绷,她也跟着松了口气。
  “再吹一首吧。”他说着,走到琴桌前坐下。
  “好啊。”她点头,随即又想到——“可是,姐姐和姐夫已经踏进梅苑,我要是再吹木笛,他们会循声找来的。”
  “放心,他们听不见,因为他们已经在另一个结界空间里。”说不定他们还在那儿打转,就像卜希临先前傻傻地跟着他的幻影走。
  “不会有事吧?”
  “能有什么事?”
  闻言,她勾笑,随着纤指的按放,乐音截然不同。
  如果说竹笛的吹奏声像黄莺,那么木笛的声音便像子规,轻盈之间带着淡淡哀愁,仿佛感叹着被困在华丽的牢笼中。
  那是当年他听见的乐音。
  伶儿贵为范姜家掌上明珠,虽然衣食无虞,却无法踏出府里一步,常为此感叹不已,尽管她尝试把哀愁淡化在笛声中,尽管音符跳跃着,却有更多她对外的憧憬。
  是她——真的是她。
  原来,她就在这里。
  “懿叔……”
  “嗯?”
  “你……”樨香院,朔夜的寝房里,响起文世涛欲言又止的嗓音。
  “嗯?”朔夜专注看着床上已入睡石化的卜拾幸,头也不回道:“伏旭来了吗?”
  “还没,不过差不多也该到了。”文世涛低声回着,旋即看到他温柔收拢卜拾幸的发,那亲昵的举动教他难以理解。“懿叔,难道你对拾幸……”
  “对。”
  “懿叔知道我要问什么?”
  “不用多问,我已经找到自己想要的人了。而眼前最重要的是解开她石化的咒术。”他轻声道。
  她明明就是伶儿的转世,他无比确定,可是他嗅闻不到她的气息,于是他推断极可能有人对她下咒,让她除了入睡石化的症状之外,也一并掩盖了她魂魄的气味,难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她!
  “是吗?”文世涛沉吟一会。“可是懿叔不过识得拾幸没几日,怎么……”
  缘分难以预料,然而再深的情感都是一点一滴累积起来的,可依他所见,懿叔对拾幸的情感像是早已深植,那么轻柔的举动、万般呵护的姿态……如果不是爱得极深,又怎会如此怜宠?
  “你以后就会知道。”他轻声打断他。“告诉你家那口子,我不会亏待拾幸,要她不用老是胡思乱想,以免影响肚子里的孩子。”
  文世涛一怔。“……希临有孩子了?”
  “八九不离十。”他身为咒术师,不懂医术,却看得出有抹魂魄老是跟在她身边,等着投胎。他看着侄儿轻勾笑意。“赶紧筹办婚礼吧,要是肚子大起来,不知道又要传出什么蜚短流长。”
  “什么蜚短流长?”
  真是说人人到。朔夜抬眼望去,就见卜希临跟在伏旭身后走进来,一见到他坐在床畔横眉竖眼的,像是要将他大卸八块。
  文世涛立刻走向前去,一把将她抱起,直往外而去。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卜希临喊着。
  “师兄,你找我有事?”只朝那小俩口投去一眼,伏旭转身走来,一头长发和朔夜一样随意扎在脑后,露出清秀阴柔的脸庞,一身简朴白衣,腰间革带,衬得他身形颀长,却不过份单薄。
  “帮我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治她。”伏旭是个炼丹师,以咒炼药,也许有什么办法。
  看着床上的人,伏旭浓眉微扬,以手轻触她的腕间,随即摇了摇头。“师兄,她这不是病也不是伤,我帮不上忙,不过……这咒法我像是在哪见过……”他沉吟着。
  “想不起来?”
  “嗯,一时之间想不太起来。”伏旭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眉宇间的神采大为不同,不禁问:“难道你怀疑她是范姜伶的转世?”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他万分笃定道。
  “这么说来,这施咒之人该和当年范姜伶的死有关了。”当年他俩私奔一事他自然知情,就连范姜伶遭遇不测他也晓得。
  “我也这么猜想,可我们师门中,有谁会这种高超的手法?”当所有蛛丝马迹串连在一块时,他大抵猜得出原由,但却难以想像是谁这么做,又为何这么做。
  杀害伶儿的凶手必定是个咒术师,正因为如此,当年他才会找不到她的魂魄——如果当初他沉得住气,在找不到伶儿魂魄后便赶回天水城,也许还有机会逮着凶手,可惜那时的他已经疯了……
  “应该没有吧。”据他所知,施咒天份最高的就是朔夜师兄了。
  “那么,你记不记得二十年前常在天水城走动的咒术师有谁?”
  “这事的话……也许你应该去问守年。”
  “守年吗?”他低吟着,垂眸睇着像是作了场好梦,唇角微微上勾的卜拾幸,心里暗下决定。
  第4章(1)
  当年,朔夜拜在正咒门下。正咒门就位在天水城外的黑雾林里,在朔夜学成返家没多久,正咒门便因为掌门去世而解散,所有弟子四散各回乡里,唯有伏旭还待在黑雾林。
  而不论是咒术师和炼丹师,都被视为旁门左道,人们不喜与之往来,樊守年则是个异类,身为悦来茶肆的掌柜,他交游广阔、见多识广。
  不像一般人总用畏惧或排斥的目光看待咒术师和炼丹师,他倒是对他们很好奇,也乐于与他们交朋友,悦来茶肆就成了正咒门弟子最常去的地方。
  不过为了不给这些朋友带来困扰,他从不张扬自己认识他们,加上后来正咒门解散,上门的咒术师越来越少,渐渐他也快忘记这段年少轻狂的岁月。
  二十年来,樊守年事业越做越大,旗下有数家食堂、酒楼、茶肆,几乎遍布出云王朝每个重要的城镇。
  “予懿?”眨了眨眼,樊守年用力地揉了揉双眼,难以置信极了。
  晌午过后,酒楼的伙计通知他,故人找他,他还以为是谁寻他开心,岂料他一踏进酒楼的牙雅房,果真瞧见二十年不见的老友。
  “守年,你胖了。”朔夜勾唇笑道。
  “你的嘴巴还是一样老实。”樊守年哈哈大笑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消掉我肚子这一圈肉?”
  “恐怕有困难。”看着他的肚子,朔夜无能为力地双手一摊。
  压根不以为意,樊守年哈哈大笑地伸出双臂,热情地拥住他。
  “予懿,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二十年了。”他也难得地勾出真诚笑意。
  “先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一样完全没变。”樊守年拉着他在桌边坐下,直打量着他。
  “这需要一点运气。”
  “那么……你的脸……你为了范姜伶犯下禁忌?”看着他的脸上添了古老鬼纹,深知咒术师禁忌的樊守年不难猜出原由。
  二十年前范姜伶遇害一事,是伏旭告知他的,结果这消息不知道是被谁听去,竟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
  “瞒不了你。”他无所谓地耸肩。
  “然后呢?找到她了吗?”
  “找到了,可是转世后的她身上有些问题。”朔夜垂敛着长睫。“守年,二十年前,我和伶儿要离开天水城之前,城里有没有其他的咒术师走动?”
  “……应该是没有。”樊守年沉吟着。“你是怀疑转世后的范姜伶在出生之前被下了咒?”
  “应该是。”
  习咒之人都知道,要以咒捆绑一个人,在对方还是个婴胎时下手,效果最佳。
  “那么,她是谁家的姑娘?”樊守年轻声问着。
  “不知道,她是弃婴。”
  樊守年不禁叹了口气。“可惜了,无法从她的身世推算她出生之前有谁在她家里走动,不过这点你也应该知道……那么,你特地来找我是还想问我什么?”
  樊守年热血澎湃得很,他已经离那些光怪陆离的事太久,要是突然可以为人生添点色彩,他是求之不得。
  “知我者,守年也。”朔夜勾笑道:“我想知道的是当年我和伶儿要走之前,在伶儿身边可有什么异状?”
  虽然他知道机会渺茫,但他得逮到凶手,才有办法找出救治拾幸的方法。
  “这个嘛……”樊守年眯起周围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睛。“我记得你们相约离开之前的几天,茶肆里办了赏花宴,城里的名门全都受邀而来,当时是安熙凛陪同范姜伶出席的。”
  “安熙凛?”
  “你忘了他?”
  他微颔首。“他是伶儿的未婚夫,曾经打过照面。”
  正因为她有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才逼得他俩不得不私奔。
  “那几日他一直盯她盯得很紧,像是早猜出她要和你私奔似的,比较奇怪的是到了你们相约的那一日——我记得那天是中秋,没有宵禁,所有城门夜下关门,才掌灯时分,我瞧见安家马车直出城南门,不一会又转回来,我邀他到茶肆坐坐,却见他脸色惨白,急着要赶回府。”
  朔夜静静地听着,目光缓缓移向窗外。
  “后来,我曾经问过他那一日的事,但他说没什么,所以我也就没再追问。不过,话说回来,安熙凛自视甚高,从不和咒术师往来,所以……我想应该不关他的事。”顿了顿,樊守年又道:“况且,她今生被下咒,也不代表跟当初杀害她的凶手有关。”
  朔夜始终没有开口,收回目光直睇着桌面上的酒。
  守年说的颇有道理,但拾幸的症状必是在娘胎时便落下的咒,如此巧合的情况,他很难不将两件事兜在一块。
  只是……如果凶手可以找到伶儿转世的魂魄,为何他那时却找不到?
  “唉,我似乎没能帮上你什么忙。”樊守年替他斟上一杯酒。“不过咱们二十年不见了,陪我喝一杯不打紧吧。”
  朔夜淡淡勾笑,拿起酒杯敬他,却始终没将酒喝下。
  樊守年不禁一愣。“你……该不是连酒都不能喝了吧?”
  这下他才仔细地打量起这个老朋友,发现他面白如玉,其实是苍白如鬼,然而唇色却是异样鲜红。
  “吃不下。”他无所谓地笑着。
  这就是犯下禁忌的惩罚。他不老不死,也不能吃不能喝,每次月圆发作的痛苦,教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那么,要是到了月圆夜……”樊守年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二十几年前,他曾经见过犯下禁忌的咒术师每逢月圆便痛苦不堪,甚至七窍不断渗出血水。
  “不过尔尔。”他哼笑着。
  那折磨是痛,但失去伶儿是极致的椎心之痛,为了她而落得这样的下场,他一点都不后悔,要是时光倒回,他的决定一样不变。
  “这……”樊守年想不出半点话安慰他,毕竟当初他和范姜伶的苦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甚至一直从中帮助,然而最终的结局是如此悲惨,他不禁怀疑自己当初做的到底对不对。
  两人对坐无言,直到外头突地传来细微的声响,樊守年起身,开了门走到外头,询问伙计。
  觉得事情已问得差不多,逆夜也正打算要离开,走到他身旁,见他愁眉苦脸,出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说是有客人突然犯病,要赶紧送到医馆去。”樊守年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不知道怎的,近来上门的客人,有几个回去之后都说染上重病。”
  “是吗?”朔夜微扬起眉,眼角余光瞥见几步外的石板广场上有抹熟悉的身影,不禁脱口叫喊,“拾幸!”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时分她应该已经躺在床上,等待入睡石化,为什么却出现在外头?
  正疑诧,却见那位姑娘置若罔闻,直往另一头而去。
  见状,朔夜几个箭步追上去,挡在她的面前,却惊觉她并不是卜拾幸。
  一模一样的眉眼,却没有卜拾幸的鲜活表情,更吊诡的是她身上竟有伶儿的魂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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