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心-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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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我这软玉温香的肯屈就地靠着你,你合该高兴得偷笑才是——”话还没说完,从肩头就被一只大掌推离了她舒适的靠背。
“坐好。”
硬生生被推开,若兰身子立刻不稳地晃了起来,她赶紧抱着马颈子稳住身体。
“这样哪坐得好嘛,这马跑起来又颠又跳又晃的,不靠着你才真是没办法”坐好“呢!”她斜睨着眼向身后抱怨,但也没用,那只大掌比她还坚持。
对啦,他们是坐在马上头没错啦,可不是像她幻想中的那般——他轻柔地环拥着自己、让她轻轻枕靠着……根本就是他没表情地只管策马疾驰而已!
为了他急着要寻回那个和她相貌一模一样的妹妹,可怜她忍受着这长时间的颠簸劳苦,还得自个儿想象些美好的景况聊以自娱……唉!
本来打好的主意是要让他好生忙一忙,但就此刻看来,根本是他已让自己好生累一累了!聪明一点的话,她该向他“勒索”些银两自己快活去才是真,但心里那层自尊心却又在作怪;既然累都累了,现在就非得要让他忙过一回才算数,才能平她心头这股劳顿奔波的窝囊气。
昊霆的马已驰了一晌午,如今日头已微微偏斜,淡金色的阳光洒落在路旁掩过膝头的长草上,将茵茵浓绿也染上一层薄金。一个转弯,霍地出现一波碧水,同样也闪出金色的粼粼波光,恍若一片泼开的金色海洋。
哇——暂抛心头的怨气,若兰瞠大了一双晶亮的眸子,让这景色吸引得眼也舍不得轻眨一下。
他们沿着水旁一路驰着,那水波映出的金色光华也一路追随着,间或有立在岸旁的垂柳掩了大半波光,但那灿然的光彩依然隐约透过枝桠,妆点成满树光芒。
这样耀眼的光彩让若兰忽地晕眩起来,整个人有些飘飘然。
好美呵……
多想这马儿的脚程慢些,让她能多看看这美丽绝妙的景致,而贪看风景的当儿又怕这一线水脉就要消逝。连日赶路下来,她可见识了这匹名唤“子夜”的马儿有多能跑、多爱驰骋,而它的主人又有多努力地满足它——不,根本是一人一马相互满足!
但,这可苦了她这难得骑马的皇格格!
她一向自恃长处无多,就单一个“精神充沛饱满”傲视整座皇宫里的格格、嫔妃们;但怎知这竟是一种可怕的错觉!因为她根本不必驭马,只乖乖坐在马身上就够她一路颠簸得难受,而气煞人的是,在她觉得自己已是气力耗尽、通身软乏之时,昊霆却还没半丝倦容。唉!若让人知晓她此时的惨状,教她将来何以继续昂首视人哪……
忽地,“子夜”的速度缓了下来,耳际的风声也不再狂嚣,渐渐转为和顺轻拂,然后,马儿停了。
停了?若兰眨了眨眼,有些狐疑地四下左右瞧过一回,但除了一汪碧波及连绵水岸的长草外,什么也没有。
那,他们做什么停了下来?
她侧抬起头望向昊霆,想寻求答案,但才一仰首就迎上了他的视线。他的目光直直地停在她身上,仿佛十分专注,可又不像是在注视她,这其间似乎还掺杂了一些怪异的气氛……大约像是想从她身上研究些什么。
“怎、怎么了?”若兰不自在、有些结巴地问,好像自己有哪不对劲儿了。虽说停在这美景旁完全是称了她的心意,可她也不希望他突然改变心意,打算将她丢在这无人的美景边旁呀!
“你不会是后悔答应让我跟着你找妹妹,而要将我丢在这儿吧?”其实自从她用一堆歪理磨着他答应带她一块儿找寻他失踪的妹妹、又兼作她的保护者后,他就常常若有所思地注视着自己,用一种看来有些像是后悔的神情。“告诉你,大丈夫一言既出可是驷马难追的,你不能反悔!”若兰赶紧又抬出那套耍赖把戏,先发制人地喊,只因先前他的“若有所思”没像现在这般锐利、这般惹人心慌。
昊霆没回话,兀自再将若兰精致五官上的耀人神采细细看过一回,才收回了逼人的目光,跃下马来。
“让”子夜“喝点水休息一下。”他抬起头对着眼神有些惶然的若兰伸出一臂,示意她下马。
其实“子夜”并没一丝疲惫,这一晌午的行程对它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从前,他让它一天所行的路程是现在的两到三倍之多——一匹名驹是需要多让它驰骋大地,才能真正满足它欲飞纵山野的想望。所以,让“子夜”休息全然是一个藉口,真正使他停下马来的理由,或许是若兰那纯然的快乐神情打动了他,甚至在他还没真正意识到之前就已缓下了“子夜”的脚步。
她为慑人的景致动容,而他却为她毫不掩饰的快意神采所打动;虽然赶着路途要寻德穗,但心下却不由得想让她多欣赏这份美景。所以当“子夜”停止时,他望了她好一会儿,想找出何以自己会如此失常的缘由。
为什么会答应带着她一起行动?这根本只是拖慢行程,多一分累赘罢了;为了若兰,他一天的行程总分为两天。
“失常”两字,在遇上她之后似乎已如影随行。
若兰张大了双眼瞪瞧着昊霆,这是他首次有扶自己下马的举动;之前,他总是自己先下了马,然后任她有些笨拙地“爬”下马来。
今天他是怎么了?这样的“善意”反倒惹得若兰浑身有些哆嗦。
“你、你怎么了?”她怯问,还不太敢将手伸给昊霆。
昊霆仰首看着马上的若兰,淡金色的阳光在她身上也发生了作用;斜阳似乎在她身上洒了一层光环,她乌黑的青丝让阳光映成了琥珀色,而晶莹的眸子也在光线的穿透下呈现透明的淡金色,随着眼瞳的移动而闪耀着朦胧的柔光,给人的感觉,是出奇的美。
“下来吧!”他开口,却发现声音有此不受控地嗄哑。“我要带”子夜“到水旁饮些水。”昊霆吸了口气,不等若兰伸手就直接捉住她的手轻轻一拉,若兰整个人就如同彩蝶般轻盈地落在他怀中。
“呀——”若兰在落下的瞬间轻呼了一声,下一刻,整个儿人就全落在昊霆的胸怀中,而他一双铁臂正牢牢地圈住自己;这时,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小、他好硕大。
靠在他的胸口,若兰听见了强力的心跳声,此时她已弄不清这巨大的响声是属于自己、抑或是属于他?
这、这是怎么回事?之前她“主动”靠在他身上还被冷硬地推开,怎么这会儿他就可以将她“主动”“拥入”怀中?莫非他也被这一片金色的粼粼波光给眩晕了头吧?
这样倾听着他的心跳,若兰觉得浑身都热了起来,尤其是一张脸特别火烫,都热到耳根子去了。
“放、放开我。”她不自在地推了推这堵坚实的胸膛,想在两人之间空出些距离。“你不是要带”子夜“喝水吗?”若兰发出的声音十分不稳。先前她主动靠着人家可以,但当他这么拥着自己时,却又让她觉得彼此实在太过亲密,怪异得让她有些无措。
他微微松了臂膀,但似乎还没放开她的意思,若兰抬起头仰视他,接触到的又是那一双隐约闪着炙人光芒的深邃瞳眸。
“你到底……怎么了?”好怪,好怪……他怪,她也怪……
昊霆看到若兰仰起的小脸蛋微透着红、声音及神色中藏着慌乱,掩去了平时那种调皮霸道,剩下的灵黠与慌张揉成了一种十分可爱的模样,让人忍不住想逗弄。
这又与她之前的那份美有了很大的区别。先前的那份美有些不可侵的神圣,让他忍不住想一把将她拥入怀中,仿佛不如此,她就会随着淡金色的薄阳一块儿消逝般;而现在她这带着张惶的娇憨模样却是另番风情,美丽而不失天真,是属于凡世的。
“我很不舒服,放开我呀……”若兰挣扎着想脱出这让她有些透不过气的臂膀。
他怎么老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她?如果他像之前一样拿那种冷淡严肃的眼神“吓人”的话,或许她还不至于这么紧张;那种“吓人”的冰冷眼神她是见多了,但像现在这种说不上名来的视线就让她有些难以承受,急着想挣脱了。
昊霆放开了她,收回目光,绕过她牵起“子夜”的缰绳就往水岸边走去。
但是昊霆就这么干脆地放开她,反倒教若兰一时间愣住了,心中仿佛有些……失落?
刚刚被他拥着时,身子全热了起来,但他这么一放手,忽地又凉起来了,而刚才让他触碰到的地方似乎还有些恋着他的体温……这让若兰十分不痛快!
这人是怎么回事,整天只依自己的高兴做事?虽说是她自己缠上人家的,但也受不了他这么反复无常的态度;时而对她冰冷、时而嘲笑她;刚刚出其不意地将她拥个满怀,但立刻又不说话地做自个儿的事去了。他到底想怎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恢复了惯常思考,若兰立刻追到岸旁去质问这莫名其妙的人。她可不会像一般的女子,被人这么一搂、一拥就羞答答的,什么话也说不出,只能低头在心底将自己的芳心默许了人。
噫——她打了个颤。那才不是她若兰做的事呢!
昊霆站在水旁抚着“子夜”颈背上的鬃毛,缓缓回过头看着已追至身旁、鼓着腮帮子瞪他的小人儿,瞧她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样子。
“你是指我”抱“过你以后想怎么样?那么,这么问好了,”他唇角忽地挂上一抹坏坏的笑容;只望着若兰这模样,就会莫名地生出想逗弄的情绪,挡也挡不了。“你又想怎么样?抱都抱了,将来我就纳你为妾好了。”
“你——无耻!”倏地,若兰微嫣红的脸颊刷上火辣辣的红潮。
“这些天下来,夜宿野地,每晚就我们两个孤男寡女独处,合该给你个交代;而我看你又老在我胸前又贴又靠的,就成全你好了。”昊霆说得轻松自在,故意显出玩世不恭的模样来气她。他贪看她生气的样子,似乎有些上了瘾头。
“你——”若兰顿时哑了口。谁让他说的全是真有的事,任她怎么也反驳不了,这真是气坏她了!“告诉你,我可是嫁了人的,你别妄想了!”——只是她逃婚了。“顺便再告诉你,以我的身份,那只有做正室的分儿,哪儿容得成了个妾?”她可是大清朝的皇格格呢!他竟只想让她做妾!?太可恶了!
那他准备要娶哪个女人当正室?还是,他根本早已有了妻室?
想到这儿,若兰蓦地一惊——
她,怎么好似在心底掺了酸,嫉妒起那空幻的人来了?
若兰咬唇瞪向昊霆,却忽然发现他的眼神早失去了调侃及玩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仿佛要爆发出火焰的黑眸,像要吃人般地紧锁着她。
她——嫁人了!?
昊霆怒视着若兰,心中仿佛有把火在猛烈灼烧。
她,竟已为人妻!
第三章
扬州城
夜晚的扬州城,灯火通明,人潮熙攘热闹,不少船舫在瘦西湖上穿梭,点点灯火映在水中,别具风情,美得似幻。
原来之前看见的垂柳碧波就是瘦西湖,难怪美得那样动人心魄!瘦西湖虽名为湖,但实际上却是条四、五里长曲曲折折的明媚小河,形成一个狭长的水面,一束纤腰,楚楚有致,因其风光不亚于杭州的西湖,所以才称瘦西湖。
是啊,自古多少骚人墨客在此流连难去,留下多少好诗好文来?
但此刻若兰既没心思赏景,也没心思联想好词,整个人陷在难过的氛围当中。
他们接近黄昏时才进入扬州城。入了城,没再骑马,昊霆牵着“子夜”,若兰就紧跟在他身旁。不知怎地,他又戴上了那冷峻严肃的面具,不再有其他任何表情;而他此时的酷冷,竟比她首次见到时更觉陌生遥远,而这种酷寒冰冷更是她没见识过的,与她所熟知的威严完全不同。
两人之间像隔了层什么难以破解的冰层似的,肃冷得让人连呼吸都困难。就是他那张冰颜害她见着了湖光山色也开心不起来!
“客倌,里边儿请。”
昊霆停在一间名为“绿杨楼”的客栈前,里头的店小二立刻趋上前来招呼,可他才就着光将昊霆看清楚,就先吓了一跳。
在扬州城里,绿杨楼可算得是数一数二的高级地方,没个来头的人还不敢上门哩,所以店小二不知看遍多少名门贵胄,但如何也没有眼前这位公子的翩然气度;这位公子神态冷峻、浑身贵气,高大健硕的身段更充满南方人士所欠缺的刚毅,而他的相貌更是俊逸得难见!
店小二眼光一移,落在昊霆身后的一个小人儿身上,又是一惊。好一个粉雕玉琢似的姑娘呀!她虽一身小乞丐的褴褛打扮,但依然掩不住白净脸蛋上那浑然天成的美,尤其那一双含水翦眸却比那三月时烟波含黛的瘦西湖还美哩!
先前见那客倌是震慑,而见这姑娘却是痴了。店小二揉了揉眼,再把昊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