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化石记-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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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无垠想过去扶起石泠,他才跨出脚步,一道森寒的剑光立时脱鞘而出。
“你站住,回答我的话。”寒擎挡住了他的去路。
“寒师兄,求你……”石泠的冷汗已浸透单薄的衣衫,声音颤抖。
“你姓寒?”风无垠望向挡住他的男人。“你也是绝命门的人?”
“你就是风无垠了?”寒擎冷笑着,长剑毫不留情刺出。“如今你也知道我的身分,更不能留你活命。”
石泠惊叫道:“师兄,不要!求求你不要杀他……”
寒擎不理会她的叫声,仍是以一道道眩目逼人的招式猛攻风无垠。
风无垠知道绝命门杀手的厉害,他不敢轻忽来人,苦于没有兵器反击,只能尽量闪避,另一方面也要想办法接近石泠。
“泠儿,你忍耐点,我带你走。”他知道石泠又冷又怕,心里更急了。
“她是绝命门的人,她只回绝命门!”寒擎语气如冰。
“她不回去!”风无垠大叫着。
石泠看得胆战心惊,她不愿见到这两个男人互斗,尤其风无垠身上没有刀剑,再让寒擎穷追猛打下去,他会受伤啊!
风无垠却是不顾自己的安危,只想救回石泠。他一个箭步上前抱起她,拍开她的穴道,却是躲不过寒擎的一剑,肚子立刻被拉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唔!”他闷哼一声,感到肚子刺痛,不觉凝住了脚步,抱紧石泠,不敢再动。
石泠惊惶地道:“师兄,不能杀他呀!”
“师妹,你听清楚了,如果你再护着风无垠,我这一剑穿过他,连你也一起刺死!”寒擎的语气毫不留情,锋利的剑尖紧只风无垠的背心。
风无垠锁定地道:“你的对象是我,我放下泠儿,你不要为难她。”
“不行呵!你不能死啊!”石泠在他的怀中叫着,手里摸到他腹部流下的鲜血,猛然一股酸痛的热流就往眼里冲。
“我本来就该死在你剑下了。”他朝她微笑,语气柔和如常。
原来他还是注定要死,但以他偷来的时间换回石泠的改变,值得了。
“不……”石羚眼前尽是一片水雾,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是再也看不清他了。
不!她要看清楚他。她睁大了眼,但是眼前都是水,像是滔滔洪流阻隔了她和他,而他的笑脸则在水波中晃荡着。
“泠儿,莫再杀人,把我的分一起活下去。”风无垠搂紧她冰凉的身子,附在她耳畔细语着,再轻轻吻了她的耳垂。
“风无垠……”那柔情的一吻让石泠闭上眼睛,心头紧紧揪痛,眼里的水气立刻像瀑布倾泄而下,覆满了她的脸颊。
“师妹,你也要一起死吗?”
寒擎不知在什么时候转到眼前,他第一次看到石泠的泪水,指着风无垠的长剑不觉微微抖动。
风无垠闻言,马上将石泠推了出去,寒擎伸手稳稳接住,把她揽在怀中,右手的长剑剑尖迅速移到风无垠的心口。
“寒兄是吧,我就站在这里,你尽管动手。”
风无垠自认俯仰不愧天地,即便此刻死了,亦是无憾。
只是他心疼石泠又要一个人孤零零过日子了。
石泠望看他那熟悉的怜惜眼光,她的眼睛好酸,心头好痛,全是她万般的不舍与眷恋呵!
她不能让他死!她——需——要——他!
“寒师兄,让我……让我杀他。”石泠用力一咬下唇,继续把话说下去。 “我再和你回绝命门。”
“好!这样才是我的好弟子!”天外突然飞来一人。
石泠定睛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原来今夜另外一个笛声竟然是绝命门的掌门独孤恨!
“掌门……”她颤声喊着。原先夺剑救人的计划瞬间破灭,掌门来了,她和风无垠都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
“石泠,你愿意回去了?”独孤恨的口气也是冷冰冰的。
“我……我一直是绝命门的弟子……”
“你年幼无知,在外面贪玩了这些时日,如今你愿意回去,我就原谅你的过错。”
“是……谢掌门。”石泠的话声和身体一样僵硬。
“寒擎,把剑交给她吧!”独孤恨命令着。
这把剑好重!石泠握住寒擎的长剑,她的心情更沉重!
掌门在此,她没有退路了,她只能一搏!
风无垠自分大限已至,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淡笑,凝视石泠难得的串串珠泪。
有情,终究还是无缘,这是他唯一的遗憾。
心口剧痛!
石泠再度把长剑插人他的身体,那是他很深的撕痛,也是很深的疼借。
这次,他是魂飞魄散了。
石泠抽出血淋淋的长剑,浑身颤抖地看他倒下。
她以剑撑住自己,呆望他胸膛上迅速扩展的艳红鲜血,而他手指抽搐着,彷若风中即将离枝的残叶,而那双大手,曾经抱过她、抚她的脸、喂她吃饭……
如今,气息将失。
“师妹,你刺得太浅了。”寒擎忍不住出声责难。
“心口人剑,三分必死。”石拎茫然念着口诀。“够了!”
地上的风无垠颤动着,挣着一口气道:“解药……我给你……”
“什么解药?”寒擎口气严厉地问着。
石泠蹲了下来,语气平板地道:“我吃了他的毒药,我来找……”
蓦地,风无垠把全身的痛楚化为最后的力气,一把攫住石泠的右臂,以闪电般的速度用力一拗,竟硬生生地扭断她的右手臂!
“你做什么?”寒擎大惊,抢过长剑,又是刺进风无垠的胸腹之间。
石泠痛得跌坐在地上,脑袋一片空白,她不敢相信风无垠会伤害她!
四目交错,她是惊疑不定,他则是无力地望定她,深深锁住了她的面容。
“没有……九九夺命……是我唬你……”他露出一抹温柔微笑,嘴角淌出鲜血,终于闭上眼睛。
独孤恨冷笑道:“姓风的小子还会唬人呢!既然他敢折断我弟子的手臂……寒擎,把他的手筋脚筋挑断,叫他爬着去见阎主!”
“是!”寒擎接了命令,长剑如蛇舞动,立时在风无垠身上挑出四抹血痕。
“掌门……”石泠全身僵冷如冰,彷佛死的是自己。
独孤恨狂笑道:“很好,这小子必死无疑了。石泠,还不在他肚子上刻字?”
寒擎举剑挑开风无垠的上衣,再把剑交给石泠。惨淡星光下,赫然见到他肚皮上有几条扭曲稚拙的疤痕,正是她上回刻下的“石泠”二字。
她的眼泪直直掉落在他的鲜血之中。
“刻……刻过了,我手痛……”
“用左手刻!”独孤恨冷言命令。
“是……”石泠咬住下唇,在漫漫血泪I中飞快地划了几剑。
草丛里的白儿跑了出来,高声狂吠,在风无垠的尸身旁又舔又叫。
“走吧!”独孤恨把白儿踢开,纵身离去。
寒擎二话不说,立即搂住石泠腰身,也是跟着独孤恨而去。
石泠不敢回头。她的心碎了,碎成脸上斑驳的泪晶。
泪晶随风化去,再也难以拾回。
第六章
深山里的绝命门。
残雪覆盖在屋宇和树梢上,细雨飘飞,有个孤弱的身影正低头深思。
她抚着吊挂右手臂的布条,又故意捏按伤口,微一使力,断骨再度裂开。
很痛!但是心更痛!
她明白他是如此用心良苦,先唬她吃了毒药丸,把她留在天堑山庄,再一点一滴地教她、改变她,目的就是要让她重新做人。
她也明白风无垠之所以拗断她的手臂,不是伤害她,而是不再让她拿剑杀人。如果手断了,绝命门也不能叫她出任务。
所以即使独孤恨为她接回断骨,命她好好休养,但她不吃药,不敷药,甚至偷偷撞击手臂断裂处,不使复元,为的也是让自己脱离杀手的命运。
“师妹,”寒擎唤着她。“快天黑了,你该休息了。”
都是灰蒙蒙的天,她早就分不出是白天还是黑夜。人家叫她吃饭就吃饭,练功就练功,她又变成了那个唯命是从的石泠。
只是,人家叫她睡觉的时候,她睡不着,因为她心里惦记着一个人。
寒擎拉她到屋檐下,递给她一条巾子。
她默默接过。寒擎从来不会为她擦汗,但是风无垠会。
寒擎瞧她发楞,又道:“把雨水擦了吧,春寒料峭,很容易着凉。”
自从师妹回来后,她就变成另外一个人。过去,她虽冰冷,但仍带有一丝无知的天真浪漫。现在,她还是冰冷,只是变得沉静而难以捉摸了。
真的和那个该死的风无垠有关吗?她竞然会为他流泪?一个哑巴仆人过来比手划脚之后,寒擎叫了发呆的石泠。
“师妹,去大厅吧。月师兄回来了。”
石泠如梦初醒,赶紧偕寒擎来到大厅,不知道专门包打听的月缺师兄会带来什么消息?
掌门和大师兄冷啸也在场,月缺见了石泠,立刻眉开眼笑地。
“恭喜师妹,贺喜师妹!这下子风无垠真的死透了。”
石泠的脚步好像被冰雪冻住。“死透了?”
“是啊!天堑山庄丧事办得盛大隆重,江湖人士络绎不绝前去吊祭,大叹风大少爷英年早逝呵!每个人都发誓要扯出凶手,可笑的是,他们还以为石泠是个男人哩!”月缺唱作俱佳,他是绝命门唯一的笑声来源。
风无垠死了?她毕竟将他送进幽冷的墓穴了吗?石泠感到阵阵晕眩。她故意刺中正常人的心脏位置,但那不是风无垠的要害,她期盼他获救,可是,她还是杀死他了!
月缺又继续手舞足蹈地说着:“他出殡那天呵……掌门啊,我说你们一定没看过那排场,天堑镇的老百姓扶老携幼,缟衣素服沿路焚香祭拜,每个人都哭得好伤心,如丧考妣,我看皇帝死了也不过如此。”
大师兄冷啸道:“听说他是一个大好人。”
月缺道:“大好人没用啦,该死的还是得死。不过他可能直接到西方极乐世界享福,倒不像我们一个个下地狱去。”
“月缺!”绝命门主人独孤恨出声了。
“哎呀!”月缺张大口,知道自己犯禁忌了,又道:“这神鬼什么的都是无稽之谈,呵!人死了就烟消云散,如梦幻泡影,什么都没喽,倒不如活着时候多赚点钱享乐吧!”
石泠无语。他是真的烟消云散,这世上再也没有风无垠了,连魂儿都没有。算算日子,已有三月余,他都不曾人梦来……
“师妹!”月缺在石泠肩上重重一拍,惊醒了她。“虽然你杀了他三次才成功,但我们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嘛!你一战成名,从此绝命门又多了一个响当当的杀手了!”
独孤恨冷冷地道:“石泠不成气候,等她伤好了,还需要再锻炼。”
“掌门,一回生,两回熟,下次再有轻松简单的案子,我也不抢了,就给师妹去练习吧。”月缺说起话来就停不住,他一顿饭的话可以抵得过所有绝命门门人一个月的说话份量。
独孤恨眯起眼。“月缺,你不要四处玩乐,有空就多教你师妹功夫!”
“是!”月缺心中一叹,若不是看在师妹还算可爱的分上,他可不想留在绝命门和另外两个木头师兄弟在一起,可怎么……今天师妹也像一块木头呢?
“喂!师妹!”月缺在石泠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好像不太高兴?你已经出名,跟你师兄一样跻身为杀手之列,总算对得起死去的石师兄了。”
石泠在心中叫着,成名有什么好处?再去杀人,永无止境地沉沦下去吗?不!风无垠叫她莫再杀人,她绝不会再当杀手了。
“哎,对了,你本来就难得笑、难得哭,真是得到本门独到的冷面功夫了。”月缺又继续喋喋不休地讲着。
风无垠曾教她笑,可是他死了,她再也不会笑了。她的生命像又回到绝命谷,死寂,冰冷。
阴间是否也是如此死寂?喜爱和人们相处的风无垠受得了吗?
草草吃过晚饭,石泠回到房中,拿起藏在被褥下的观音大士像。
那是她凭着印象,努力描绘出来的慈悲面目。每天晚上,她就对着画像祈求,愿菩萨庇佑风无垠平安无事,早日康复。
菩萨终究没有应允她的请求。是否她心不诚,则不灵?
还是菩萨要她一辈子苦苦思念他,以做为她不敬生命的惩罚?
她捏皱了画像,心头又一点一点地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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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远在四川的青城山里。
“喂,风无垠……小师叔,别睡了!我成天就得侍奉你这条猪!”
脸上被拧得好痛,风无垠即使想再睡,也不得不醒来。
“鹤群……我伤还没好,别捏我啊……”
“我要捏!我就是要把你捏醒!免得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不就活过来了吗?”
“风无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