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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采红妆-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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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
  “你再啰唆,就回客栈跟莲芳作伴。”娘总说他是匹脱缰野马,桀骜难驯,他喜欢随心所欲,讨厌人家跟著,说好听是伺候,其实监督他的一言一行,此行南下若非路途遥远,爹娘放心不下,逼他至少得带两名高手上路,他还真想趁机一个人过过游山玩水的瘾。
  这下子,鲁宾里不得不乖乖闭上嘴巴。莲芳是女子,不便来这种烟花之地,于是特别嘱咐他保护好小王爷,他可不能出任何差错。
  “我们进去瞧瞧。”可是,耶律喀刚刚举步迈入潇香阁,就撞上匆匆忙忙急著离开的人儿,对方低垂螓首,还没瞧清楚长相,他就闻到那股难以忘怀的香气,等对方稳住踉跄的脚步抬起头,他不禁脱口,“是你!”
  “我们真有缘,又见面了。”除了意外之外,秦舞阳还有一种奇妙的喜悦。
  “小兄弟好雅兴,一个人来这儿寻欢作乐。”
  “我……不是,小弟是在这儿打杂的。”秦舞阳别扭的红了脸。她知道自个儿没必要解释,他如何看待她都无关紧要,反正他们又不相干,再一次相遇只能说明他们比陌生人来得有缘分。
  “哦?”耶律喀表面不作反应,心里却充满质疑。他看得出来此人出身不低,虽然像个姑娘家,可却掩饰不了那高贵的气质。
  “小弟专门帮这儿的姑娘跑腿干活。”
  “这岂不是委屈了小兄弟?”
  “不委屈,这儿的姑娘待小弟极好。”
  “我瞧小兄弟谈吐不凡,应该是个有鸿鹄之志的人。”
  “命运作弄,不敢言鸿鹄之志。”
  “小兄弟有兴趣跟著我吗?”这话不但吓了秦舞阳一跳,也令耶律喀自个儿吃了一惊。他怎么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他还嫌身边碍手碍脚的人不够多吗?他都还没搞清楚他的来历,这岂不太轻率了?可是,就是有一种抗拒不了的欲望,他想更进一步的认识他。
  秦舞阳可以毫不迟疑拒绝的,可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是答不出话来。
  “小兄弟不妨先盘算、盘算,在下就住在城中最大的客栈。”
  “多谢兄台抬爱,只是小弟上有高堂要侍奉。”
  “原来小兄弟是个孝子。”
  “不敢当,小弟告辞了。”拱手一拜,秦舞阳仓皇的走人,也许是强烈的感受到他带给自个儿的威胁,她总觉得好心虚,就怕万一有个疏忽,他马上看穿她的真面目。
  “公子,那位小兄弟看起来行迹可疑,还是离他远一点。”鲁宾里已经察觉到王子对对方的态度不同于常人,这令他产生从未有过的危机感。小王爷从小心高气傲,若非他看重之人,不会另眼相待。
  “你太多心了,他不过是个文弱书生,威胁不了我。”
  “这……”
  “你怎么比莲芳还像姑娘。”
  “是,属下太多疑了。”
  “我今晚的兴致都给你坏了,我想回客栈休息了。”耶律喀转身大步离去。
  此举令鲁宾里松了一口气,却又有一种难以理解的忧虑。他跟在小王爷身边也有一段很长的时日,他看得出来那人可以左右小王爷的喜怒,还好对方不是个姑娘,否则风波将起,而且是惊涛骇浪。不过,他还是希望他们不会再相遇,正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麻烦能免则免。
  第二章
  看著面前那一张张只会对她咧嘴傻笑的脸孔,秦舞阳实在是哭笑不得,她活了十八载,头一回领悟到何谓朽木不可雕也,她们还真的把她这个扬州第一才女给难倒了。一首诗吟唱了三天还是乱七八糟,不过,这还不足以令她沮丧,反正总会想出法子教她们记牢,真正的难题是——抚琴……唉!
  “秦小姐,你先歇会儿喝口茶。”老鸨奉承的送上茶水,
  她哪有心情喝茶。叹了声气,她婉转的提出建言,“夫人,还是请你另聘高师,这份差事我恐怕无能胜任。”
  “她们天资愚钝,秦小姐要多给她们一些时日。”
  “精湛的琴艺可以经年累月苦练而得,有生命的琴音却不是单靠要弄技巧。”
  “老身不明白秦小姐的意思。”
  “她们无心。”
  这又是什么意思?老鸨不懂,诸位姑娘更是迷惑不解。
  “琴弦看似没有生命,却赋予生命最动人的旋律。”
  顿了半晌,老鸨有些难为情的道:“秦小姐,你这话太深奥了。”
  看样子,她不能不把话说得更坦白些,“她们用不著向我讨教,若愿意下工夫勤加苦练,琴艺将大有长进,她们唯一欠缺的是那份热情。”
  这话听似简单,她们却不能领悟。
  “不能爱上自个儿的琴,如何赋子琴弦生命,又怎能抚出扣人心弦的琴音?换言之,我就是在这儿给她们指导个一年半载,还是帮不了她们。”
  老鸨面如死灰。这不等于宣布她可以关门大吉了吗?
  “秦小姐,你得救救我们啊!”
  “夫人,我并非她们,这事由不得我。”
  一语惊醒梦中人。两眼登时一亮,老鸨软言软语的哀求,“听闻秦小姐热心助人,你就好人做到底,暂时在潇香阁卖艺,助我们渡此难关。”
  差一点从凳子上跌下来,秦舞阳胆战心惊的摇头,“别开玩笑了。”
  “老身知道这事令秦小姐为难,所以老身有个生意,秦小姐可以蒙著面纱,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有人会瞧出真面目。”
  “不成、不成,万一有人说溜了嘴,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老身对天发誓,我们若说出去就让大火烧了潇香阁,我们全都葬身火海。”老鸨连忙向众人使眼色,大伙儿连忙齐声附和。
  “这……我想想。”
  “就三个月……不不不,一个月就够了,一千两白银。”
  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教她岂能不动心?不过……“夫人,就怕我在这儿帮你一个月,你也无法扭转眼前的情势。”
  “从今天起,我让她们天天练琴,若是一个月后她们再招不到生意,我就关了潇香阁回乡下去。”
  不再迟疑,秦舞阳点头道:“好,就一个月。”
  连续几天的提心吊胆已经把小昭吓得筋疲力竭,这会儿听到主子的打算,她当然是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分大呼小叫了起来,“小姐,你疯了不成,你忘了自个儿是什么身分吗?你怎么可以如此乱来!”
  沉默了半晌,秦舞阳不疾不徐的问:“你瞧我的样子像疯了吗?”
  顿了顿,小昭懊恼的道:“这不重要,为了维护小姐的名誉,小姐绝对不能再踏进那种地方。”
  “好了、好了,我说出来是要你帮我掩护,不是要听你唠叨。”
  “我……”小昭好委屈的嘟著嘴。
  无声一叹,秦舞阳转而软言软语的撒娇,“我也知道此事不妥当,可是我怎能见死不救?再说短短一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那种地方时时刻刻都有危险,小姐若出了事,我就死定了!”小姐就知道替别人担忧,却不为她著想。
  “你别诅咒我,本姑娘像是那种福薄命薄之人吗?”
  “身处烟花之地好比身陷狼群,小姐千万不可大意。”
  赏了她一记白眼,秦舞阳不悦的道:“我是那种没脑子的人吗?我当然是有万全准备,你只要把我的吩咐牢牢记得就行了。”
  “小姐,你要想清楚,若是教人发现你的身分,一定会连累到老爷。”
  “我蒙著脸,不会教人看出真面目。”
  “小姐可以蒙著脸,却堵不住潇香阁那些人的嘴巴,小姐要三思。”
  “我若死不认帐,你以为扬州的百姓会相信谁?”
  常理来看,当然是她家小姐,可是人心险恶,谁算得准对方会使出什么卑鄙的手段,小姐待人处事总凭著一股热情,也不担心人家会使心眼算计,不过,小姐倒也幸运,扬州的百姓似乎特别爱护她,她若遇到麻烦,大伙儿总会伸出援手,所以,虽然她的美色引来不少是非,却没有人可以动她一根寒毛。
  “你别皱眉,遇了麻烦有恋星姐姐帮我,以她的聪明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我可没法子像小姐这么乐观。”
  “我答应你会小心照顾自己,发现状况不对就开溜。”她承认自个儿生性乐观了点,可她不是笨蛋,她知道如何自保,否则她很可能早被自己的美貌给害死了。
  “就怕来不及溜。”
  “你很瞧不起我哦!”
  “我是担心小姐不知道人心叵测。”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懒得跟你说了,你只要记得我会在子时之前回来。”眼见小昭又蠕动双唇准备发表意见,秦舞阳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凶神恶煞的提出警告,“你再啰唆个没完,我把你扔到荒郊野外喂狼群!”
  打了一个寒颤,小昭沮丧的垂下肩膀。
  “我困了,想歇息了。”娇媚的伸了一个懒腰,秦舞阳起身掀开珠帘走进内房。
  看著她的背影,小昭无比哀怨。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绝对是一场灾难。
  秦舞阳第一天上场,潇香阁就有贵客上门,老鸨不能不说她是自个儿的福星,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不过眼前的难关先渡过,接下来再想法子。
  按理她应先推销自家的姑娘,秦舞阳可是她最后的法宝。
  “公子,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美艳动人、温柔体贴。”老鸨拍子拍手,潇香阁的姑娘列队鱼贯而出,一个个努力搔首弄姿,希望能够钓上今晚这条大鱼。
  可惜,耶律喀对她们视而不见,目光像是不经意的四下打量,但他心知肚明自个儿是在寻找那位小兄弟的身影,他是冲著他来的,他决定近日返回上京,很想在临走之前见他一面。
  “公子,不管你瞧上哪个姑娘,今晚都……”
  “鸨母,我家公子是来这儿听姑娘弹琴。”鲁宾里毫不客气的打断她。连他都看不上眼前这些庸脂俗粉,何况是小王爷?
  “我这儿的姑娘都会弹琴。”
  “我家公平要最好的。”鲁宾里取出一锭白银塞进她手里,“若是令他满意的话,还会重重的奖赏你。”
  笑得嘴巴阖不拢,老鸨巴结的道:“公子来得正是时候,今儿个我们潇香阁新来了一位姑娘,她弹了一手好琴。”
  “我家公子喜欢清静。”鲁宾里随即再送上一锭白银。
  “是是是,我马上安排。”
  一刻钟之后,耶律喀坐在潇香阁最清静的阁楼内。原本,他对眼前这位始终低垂螓首的姑娘一点也不感兴趣,自然也就不在意她蒙著脸,直到悠扬却极其热情的琴音攫住他的听觉,他才收起慵懒的思绪,将目光凝聚在专注抚琴的佳人。
  一曲终了,秦舞阳轻声的问:“不知公子是否满意奴家的琴艺?”
  “抬起头来。”他突然渴望一窥她的庐山真面目。
  没有抗拒,她抬头迎视。老鸨千叮咛万恳求,要她不可任意顶撞恩客,在这儿一切以和为贵,可是,她完全没料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到他!
  周身一颤,耶律喀忘情的盯著那双魅惑的眼眸,这世上为何会有一模一样的眸子,难道就是那个小兄弟,那……渴望来势汹汹,他掩不住内心的热切期盼,“摘下你的面纱。”
  那眼神令人心慌,秦舞阳觉得自个儿好像暴露在猎人眼前的小鹿……别自乱阵脚,他不可能认出她,她蒙著脸不是吗?
  “公子恕罪,奴家不便见人。”
  “我若执意要看呢?”
  “请公子别为难奴家。”
  “从来没有人敢违抗我。”他挑衅的扬起眉,她激起他征服的欲望,这是一种不曾有过的感觉,从小到大,他习惯颐指气使,他是尊贵的小王爷,人家服从他是天经地义,因此若有人不顺他的心,他就会大发雷霆,他总可以轻而易举的逼人就范,不在乎他们是否真心诚意。可这一次,他要的不是表面的俯首称臣,而是她打心底臣服他。
  一股不服输的倔强冒出头来,秦舞阳微微抬起下巴,不让自个儿在他的逼视下退缩,“奴家岂敢违抗公子,不过这是奴家在这儿卖艺的规矩,奴家瞧公子是个尊贵明理的人,应该不会强人所难。”
  “好一个尊贵明理!”他应该为她的聪慧鼓掌叫好,不过,她若以为先下手为强就可以教他打退堂鼓,那也未免太小看他,
  “难道奴家错看了?”
  狂妄的笑了,他霸气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吞噬,“我一直以为自个儿是个傲慢无礼的人,见过我的人都是这么说。”
  “人人都这么说并不表示事实即是如此。”稳住那股无所遁逃的慌乱,她不允许直视他的眼眸泄漏真正的心思。
  “这倒是,不过事实偏偏如此。”
  “公子一定很爱说笑。”
  “这是为何?”
  “没有人会说自个儿傲慢无礼。”
  周旋半天却毫无进展,耶律喀显得有些无奈,“你一向如此尖牙利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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