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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橙花-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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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前者,未免也给得太多。
  但若是后者的话,那他就要嫌她付得太少了。
  罢了。不管她付这八千元的理由是什么,这八千元都不是她该付的。
  舒正寻收下了那几张千元钞,将理应找还给她的七千零四十元压在一旁。下次见到她的话,再交还给她吧。
  但前题是,得要他认得出她来才行。
  那已经是春天时的事了。
  舒正寻在某个傍晚醒来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
  算一算,已经有两、三个月之久了。
  事实上他很难忘记那件事。因为那七千零四十元一直摆在收银机旁,每一天都在提醒他。
  只是他不确定,会想起那天的细节,是因为他梦见了那个女人,还是因为他仅是在起床的瞬间回忆起来而已。
  现在回想起来,他早就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
  “今天比较早哦?”
  站在电梯旁负责招待的电梯小姐,扬起甜美的笑容,问候了一句。
  “是啊,午候雷阵雨,打雷把我吓醒了。”舒正寻随便找了一个理由。他醒来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什么雷阵雨。
  “那不是下午三、四点的事?”
  “所以说,我下午三、四点就醒了。”
  “这样子要熬夜不是很辛苦?”
  “也还好。”
  带着否定的答案,他结束了这段无意义的闲聊。
  “R0XY”是一家位于百货公司顶楼的酒吧,他每天都得搭乘电梯才能到达上班的地方。
  久而久之,在电梯内外招待的服务小姐也都认得了他这个人,总会在没什么客人的时候,和他聊上一两句话。
  叮的一声,电梯回到了一楼。
  “那我先上去了。”
  舒正寻浅笑,向对方打了一声招呼之后才踏进电梯里。
  由于已经接近各楼层的打烊时刻,这台电梯里只有他和另一名电梯小姐,没有所谓的“顾客”。
  他倒是挺习惯这种情形。
  别人下班,他上班:别人睡觉,他清醒。
  日复一日。
  忽然,他意识到这个电梯小姐是新面孔。他从来没见过这个女人。
  同时另一个疑问也冒了出来:
  既然她是新来的,为什么对方知道他要到顶楼去上班?
  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难道这也是工作交接事项之一?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个服务团队的精神未免太令人肃然起敬了。
  舒正寻不禁透过电梯两旁的镜子打量着她的侧脸。
  也许是化妆产品太过于发达,从这个距离看去,她有一副细致的肌肤,一头长发盘在后脑上,露出了颈部的迷人曲线。
  她不算高,但也不能称矮。
  再美的女人他都见过。值得他去打量对方的并非是这些表象,而是来自她身上的那丝“寂静÷。
  亲切可人的笑容常驻在她脸上。
  然而传到他的眼里,却冰冷得像山泉。
  “十二楼到了。”
  她的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想法。
  舒正寻醒神,整了整思绪,向前走了两步,等待电梯门开启,同时也透过电梯的不锈钢镜面看见了她胸前的名牌。
  ──徐芷歆。
  的确,是新来的人。
  他没见过这个名字。
  “上班愉快。”
  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她脱口而出。
  舒正寻一愣,侧头看了她好一下子。
  他打赌,一定有人要她记住某些员工的长相。
  “……我尽量愉快。”
  语毕,他笑了一笑,跨出电梯。
  那个怪异的电梯小姐并没有在他的脑海中停留太久。
  愈接近午夜,他的工作就愈是繁忙。只要一忙,杂绪就靠近不了他。
  “正寻,三号桌还有两杯长岛,送了吗?”
  张义睿的声音传进耳里。
  “送了。”
  他应声,手上还在忙着另外两杯沙瓦,以及一杯B-52。
  “八桌加点三瓶黑啤,你忙完送一下。”说完,张义睿端着两杯酒,又钻出吧台。“那三瓶我已经记在单子上了,别重复记。”
  “好。”
  他的注意力都在那杯即将完成的B-52之上。
  B-52不是那种只要把酒倒进去搅一搅就可以完成的一杯酒,一个闪神就可以让它变成25-B。
  变成什么也不是。
  忽然,一个身影坐上吧台。
  通常只要有人一坐上吧台,下一秒就是会直接向吧台内的酒保发出请求。
  “Orange
  一个女人的声音。
  舒正寻愣了一下。这杯酒不是没人点过,而是没人会用这个字眼来点这杯酒。他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声音的主人。
  “啊……”
  就算无法平空回忆起某个人的长相,但是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往往还是可以一眼就认出对方。
  是那个付了他八千块的女人。
  他认出了她。
  同时,B-52也变成25-B了。
  “Shit!”
  满溢出来的牛奶酒,让舒正寻不自觉地咒骂了一声。
  对方想笑,却也忍住不笑。
  “有必要这么这么激动吗?大不了我换一种酒喝不就得了。”
  “不是……”他赶紧抓来抹布,擦拭了几圈。“我只是很久没听见它的原文名而已。”
  “我不知道你们怎么叫它,”她耸耸肩,想了一下。“橘花?还是……”
  “理论上……”他笑了出来,拿出另一只干净的杯子,重新他的
  舒正寻的话让她笑了出声。
  “不过,在我为你完成‘菊花’之前,让我先搞定这杯烦人的酒。”
  他向她使了眼色,然后讨回了该有的注意力。
  为她递上那杯橙花的时候,仅仅是三分钟之后的事而已。
  “很久没看到你了,从上一次之后……”一句问候,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交际话。“三个月有了吧?”
  “三个月?”
  她拿起冰凉的玻璃杯,啜了一口杯中酒,嗅到了那股熟悉的杜松子香。
  “我记错了吗?”他反问。
  “容我提醒你一下,”她将杯子放回了杯垫上。“三个小时前,我们才刚见过面而已。”
  舒正寻皱了眉。三个小时前?
  三个小时前他在哪里?不就是已经在上班了吗?
  女人见他一脸疑惑,忍不住笑了出来。
  “没想到你的辨识能力这么差。”
  她说着,伸手在口袋里拿出什么,往吧台上一放。
  那是一只铜制名牌。
  上面印着“徐芷歆”三个字。
  舒正寻怔怔的,他三个小时前确实是见过这个名牌,就在门外的那台电梯里,和她一对一。
  他抬头再仔细看着她。眼前这张脸脂粉末施,他在脑海中替她上了妆,也搭上了那套制服。
  的确,两者之间是有那么几分神似。
  但是他压根儿没想过,那个喝得烂醉、出手海阔的女人,竟成了这里的电梯小姐,还在半夜十二点跑来这里点上一杯“菊花”。
  “想起来了吗?”她扬起一抹微笑。“我知道你偷瞄过我的名牌。”
  舒正寻不免尴尬了几秒。
  一向都是他在调侃人居多,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被别人揶揄过。
  “所以,这代表你一直在注意我的眼神落在哪里?”
  他当然不能示弱。
  “服务第一,总是要留意客人的一举一动。”
  “好一句‘上班愉快’,”他睇着她看。“你知道我不是客人。”
  徐芷歆耸耸肩。“在电梯里的一律是顾客。”
  舒正寻却笑了出来。
  他放弃了,这样扯下去辩到天亮也分不出输赢,这女人还是喝醉了比较可爱。这是他的结论。
  忽然,他想起了比输赢更重要的事。
  “啊,对了……”
  他拿出那一直被压在笔记本下的七千零四十元,递到她面前。“上次你多付了不少。”
  “那叫小费。”显然她拒收。
  “小费几乎是消费金额的九倍?”他皱了皱眉,似笑非笑。“抱歉,我没见过这种小费。”
  “你这不就见到了?”她扬眉,又啜了一口橙黄色的酒。
  “我有拒绝的权利。”
  “你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是我认为应得的,我当然可以不收。”
  她坚持,他比她更坚持。
  徐芷歆盯视着他好一会儿,道:
  “这样好了,不然我折算成这杯酒,”她摇了摇手上的杯子。“扣掉上次的消费,刚好可以折成四十四杯……你所谓的‘橙花’。”
  舒正寻愣了一下。
  她是随便计算,抓个大概的数字,还是她已经料到他会退还给她,所以事先想好“解决方案”?
  同时,他也在脑中思考着这个数字的正确性。
  “别想了,”她看出了他的疑惑。“不相信的话,我不介意你拿计算机来算个清楚。”
  “既然你都这么有自信,我没道理不相信你。”
  他低头笑了一笑,计算式的答案这时才在他脑中浮现。
  七千零四十元,确实是四十四杯“橙花”的价值。
  “你很擅长算数?”他问。
  “与其说擅长,不如说是习惯计算。”
  电梯小姐会习惯计算?
  舒正寻已经开始在猜测她先前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了。
  “我以前是数学老师。”她看出了他心里想问的。
  “老师?”
  舒正寻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神。“唬我也得装得像一点。”
  也许他无法像张义睿那般铁口直断,看出她是不是死心塌地型,但至少他还分得出来那双眼神是不是在说谎。
  徐芷歆浅笑,没有正面回应。
  她忽然瞥了一眼手表,拿起杯子仰头一口气饮尽。
  “我该走了,”她将那只见底的玻璃杯摆回桌上。“明天还要服务大众。”
  舒正寻没有阻止,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打算。
  “还剩四十三杯。”
  话落,徐芷歆站起身,没有道别,没有晚安,转身就走出大门。
  待那扇门阖上之后,舒正寻才发现,她刚才摆在桌上的那只识别名牌……已经完完全全地被她给遗忘。
  徐芷歆……
  他读着那三个字。
  像是被半强迫似的,他记住了她的名字。
  第二章
  只要看见徐芷歆走进“ROXY”,舒正寻就会自动自发取下架上的那瓶琴酒,调出一杯“橙花”。
  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固定模式。
  “这是第几杯?”
  他递上,同时也问。
  “不是应该你要帮我记吗?”她脱下薄外套,坐上了吧台前的高脚椅。
  “外面在下雨?”
  舒正寻注意到她衣服上的水珠。
  “忽大忽小的……梅雨季很烦人。”她苦笑,拿起杯子小啜一口。“跟芝加哥比起来的话,这里的降雨量几乎是那儿的两倍多。”
  “芝加哥?”
  听她这么一说,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趴在这里醉得不省人事,还用模糊不清的英文讲了几句梦话。
  像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徐芷歆耸耸肩,故作不以为然。
  “我之前在那儿待过一阵子,刚才忽然想起来而已。”
  舒正寻没有回应什么,但并不表示他相信她说出来的字句。
  他这个人最会的就是“避重就轻”了,理所当然不会去认真聆听这种相同模式的句子。
  但也因为他擅长,所以他明白那种心情。
  并非想说谎,也不是想隐瞒,只是坦承之后必须花更多的心力云解释,解释了半天,对方也不见得能懂,于是干脆不多说,轻描带过就够了。
  “可以给我一点冰块吗?”
  忽然,一个不属于他或她的声音,介入了他俩之间。
  舒正寻抬头,是一个四十分钟前点了两瓶啤酒的男人。
  “我等等帮你送过去。”
  “好,谢谢。”
  对方微笑,转身离开。
  回到吧台内,舒正寻随手点了一根烟,倚靠在柜子前。
  张义睿休假,让他可以减少另一种需要忍受的噪音,但相对的也突显出吧台区的安静。
  他并不像张义睿那般健谈,不管对方是什么来头都可以聊得天花乱坠。张义睿还曾经笑他是近十年来最自闭的酒保。
  “麻烦再给我一杯。”
  徐芷歆的声音顿时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醒神,捻熄手上的烟,回应她的请求。
  “你常常这样待到一、两点才回去,不会影响白天的工作吗?”
  他取走她面前的空杯,换上另一杯八分满的橙花。
  “我睡眠时间短。”
  她微笑,拿起杯子小啜一口。
  舒正寻留意过她几次。她总是坐在吧台的右侧,喝着一样的酒,一坐就是两个小时。
  她的话并不算多,往往低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ROXY”来来去去的人不少,但是会让舒正寻注意到的,通常都不是讲话最大声的那一个,而是一句话也不说的人。
  就像徐芷歆一样。
  当她发愣盯着那只空杯时,她时而皱眉,偶尔露出寂寞的神情,也会不经意地咬着自己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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