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玉郎-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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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觉江水渐寒,才过一阵,扑面、拂身尽是凛冽冬意,越接近年节,寒意更重,江面甚至会结上一层薄霜,篷船在上行走,偶尔会听见大橹打碎霜片的脆声,清清浚凑,在水中翻搅激荡。
再两日便是元宵佳节了。
外头天寒地冻,虽难得出了冬阳,呼出的气儿仍是化作一团团白烟,而琴铺前的土道上犹覆着昨晚下过的轻雪,在冬阳下也不见消融。冷归冷,可前往“观音寺”、参拜的湘阴百姓不减反增,较寻常时候多出不少。
愿者上钩地经营了一段时候,琴铺这儿的主顾仍是女多于男,司徒驭“艳名”远播,先不提他的制琴技艺,光是他那张脸、那身段、那谈吐气质,尽管无心,仍旧避无可避地招来源源不绝的生意。
面对天天上门“纠缠”的女客,敖灵儿从一开始的气苦酸涩,渐渐演变成“看大戏”。是,就是“看大戏”。旁观着那些如狼似虎的夫人、小姐、姑娘们,如何对他上下其手、毛手毛脚、东摸西摸、左搓右揉……呵呵,其实还挺有乐趣的。知他真心喜爱仅她一个,她便不怕旁人相抢。
只是今日来到琴铺的这一位女客,不知怎地,竟教她早已调适好的心思微微震荡起来,呼息有些紧绷。
她没现身,每当有女客上门,她习惯立在铺子后面的门边,从垂帘的细缝觑着铺内的状况,全由司徒驭应付。
那女子有张足以与司徒驭的俊颜相比拚的娇容,发未梳髻,仅素雅地别着一柄白角小梳,露出整张温美凝兰的鹅蛋脸,柳眉如画,水眸晶莹,雪肤隐有病气,却教人更添怜意。她好美,惊人的貌美,轻浅一笑,周遭似都发光。
几句交谈后,她自报身分,原来是湘阴“刀家五虎门”的二少夫人。她今日陪着婆婆往“观音寺”参拜,回程途中恰巧瞥见这家不起眼的小琴铺,兴味一起,便让马车停下,与婆婆逛进铺里。
“这张紫木琴是司徒先生的吗?”她轻抚琴身,眸光泫泛惊艳,犹如寻觅久矣,那合称心意之物便在眼前,万分动心。
“是。已随我多年,是我亲手造就之物。”
她轻叹,毫不吝惜地赞许。“好美啊,真是张好琴。司徒先生……我能拨弹试音吗?”
“当然。”
他将琴大方地摆至她面前,神态温暖真诚,是遇上真正的知己,才会允许一个才刚见面不久的女子抚触他的私物,撩拨他那张紫木琴。
一串妙音在那美丽女子的指尖倾泄,一会儿如幽谷旋风,盘腾卷绕,一会儿又如淋漓落雨,韵味风流。这刀家的二少夫人,竟也弹得一手好琴,且琴艺更胜司徒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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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她清楚明了,之所以在意,原因并非出在那女子美得“吓人”的天姿国色,而是司徒驭不同于往常的待客态度。
“二少夫人琴技出众,定是下过许多工夫。”女子纤指按捺,结束拨弹,余音兀自绕梁,司徒驭如屏息多时似的,深深吐出一口气来。
女子嫣红一笑,小涡舞颤。“这紫木琴,先生愿意割爱吗?或者,可以开一个价来?”
听这柔软询问,躲在垂帘后的敖灵儿浑身一僵,绷得死紧,小手不自觉又握作拳头了,一颗心挤迫着实在难受。
他、他……他要敢答应,她真会……真会跟他没完!
那张紫木琴是他的、他的!
他随身多年,无形中,早有他的精魂注入。芸姐病中,他用那张琴弹过无数抚慰的曲调,伴着芸姐入睡,亦伴着她。
而在这“同居”的日子里,竹坞那儿的风声、雨声、鸟鸣、虫鸣,甚至是那片竹林咿咿呀呀的声响,都曾有他紫木琴音相陪相衬,教她在其中沉睡,也在其中醒觉。
她的心愈揪愈紧,忽地明白,对他的独占已浓烈到如此田地。
他稍稍在意起谁,她便浑身如刺猬,不教谁越雷池寸许。
这一方,司徒驭沉吟了会儿,凤目精亮,淡淡笑叹。“好琴赠知音自是人生一大乐事,但除了这张紫木琴外,我日前曾在一家古玩店,见过一张红木黑纹的古琴,那张琴才真正与二少夫人相合。二少夫人若然有意,在下可代为取来,再送至府上。您以为如何?”
温美至极的润颜绽满了笑,柔声道:“司徒先生看上的琴,那定是不错,击玉在这儿先谢过了。”
“二少夫人无须客气。”他自然地回应她的笑,与她一般,俊脸因欢愉而罩着炫目光釆。
可恶!
避在帘后的瓜子脸鼓得嘟嘟的,一瞬也不瞬地瞅着这一幕。
他不该对旁人露出那样外显的笑。
他喜爱她,就仅能将最真的一面展现在她面前。
她不要他眼里还有别的女子,即便他与那女子无关男女情爱,就只是意气相投、兴趣相当,她也难以容忍。
难以容忍啊……
第八章 飞波走浪在我手
她的蛮性可以为他收敛,却不曾被谁驯服。
即便她喜爱上他,也仅仅是心里有了一个影儿,让她甘愿为了心上人,收起野泼泼的脾性,做那个较为不惹事的敖灵儿。
但她依旧是她,某些地方轻和了、柔软了,本质仍悍然存在。
“姑奶奶,你、你、你今晚真不回竹坞?这样好吗?你不回去,驭哥都不晓得要多担心。”
说话的少年年约十六,生得黝黑矮壮,粗臂撑船,单眼皮的眸子瞧瞧盘腿坐在船头的敖灵儿,又瞥了眼横躺在她身畔的一名绝世美人儿,一张黧黑大脸露出犹若肚痛兼牙疼的神情。
美人儿姓杜,闺名击玉,原是衡阳“南岳天龙堂”堂主的掌上明珠,年前出了阁,嫁入湘阴“刀家五虎门”,给了以“独臂刀”名震江湖的刀家二爷刀恩海做妻室。
她是刀家的二少夫人,亦是约莫一个月前,出现在司徒驭琴铺里,抚紫木琴试音、与他相谈欢畅的那位女客。
至于杜击玉怎会全身受制地躺在她身畔?这说来简单,自是……教她敖灵儿给劫来的。反正“劫人”这活儿,她做起来得心应手、酣畅淋漓,顺溜得不得了,也不多加这一回。
真是个美人儿呢!她想着,摸了摸杜击玉欺霜赛雪的嫩颊,又轻拨了人家花瓣般的软唇儿,还顺手捏了捏那晶莹的下巴。
她点穴的手法并不纯熟,火候还差司徒驭十万八千里,因此除点了杜击玉几个大穴外,怕有差池,还将些许熏香染入巾帕,捣了杜击玉口鼻,此时,美人儿昏昏沉沉的,兀自睡着了。
若是司徒驭知晓了,肯定要骂她的招式是下三滥。
下三滥吗?呵呵……是啊,她就是专干这般勾当,那又如何?
捺下心头那股子带酸的闷气,她牵起杜击玉的柔荑,一根根细瞧着,那纤纤玉指拨弹琴弦行云流水、美调横生,竟仍圆润美好,无一处小茧,果然得天独厚得无以复加。
“姑奶奶,你你……你到底想干啥儿?”别再往人家身上大吃豆腐啊!呜呜呜,这次劫的“货”来头不小,他涂小七也是千万个不愿意,却硬是得舍命相陪,谁教他当初打输了一个赌,从此以后不但得喊仅大他几岁的敖灵儿“姑奶奶”,还得一辈子听她的话办事,他命好苦哇~~
敖灵儿扬唇一笑。
她没想干啥,只是明白了一件有趣的事!
当姑娘家喜爱上一个男人,不一定都得处在被动的姿态,然后傻愣愣地等待对方再进一步。
温柔忍让的法子,不适于她用。
既是郎有情、妹有意,他要慢火烹煮,她偏要大火快炒,他若要说她野蛮,她就是野蛮。
“小七,我要你安排的人手,都找着了吗?”淡问,将发丝拨至耳后,她杏眸望着江面,神情难以捉摸。
“你事托给我,哪一回搞砸过?不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唉……他啥也不求,只求事情别闹腾得太过火,要是“刀家五虎门”和“三帮四会”最后反目成仇,那……那、那他真成帮凶啦!到时即便敖老大不砍他,他那同样混江湖的老爹也要将他大卸七七四十九块喂鱼的!
敖灵儿瞥了他一眼,笑得眼玻Р'的。
他哀怨无比地叹气。“你不回竹坞,说不准驭哥晚些就杀过来啦!要真教他找着,非得让他扒下一层皮不可。”
“他八成也回不了竹坞了,今晚……他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呀!”敖灵儿仍笑,有些嘲弄,又揉入几分迷离。
不仅回不了竹坞,司徒驭气得险些一夜白头,喉间都已窜出腥甜味,若非使尽浑身气力强自压下,肯定要当场呕出血来。
他昨日特意挟琴上“刀家五虎门”拜会,敖灵儿不愿随他去,说是要独自一个留在琴铺,他不疑有他,没料及她尔后竟混入刀家,又一次假扮家丁,乘机劫走杜击玉!
骚动在刀家闹开时,他已然离去,刚出城门不久,又教一脸铁青、满身火气的刀恩海由后头追上,紧揪着他不放。
她好!好样儿的!
以往唆使“三帮四会”的众伙设局劫人,对象大都是些未成亲的姑娘,要不就是尚未拜堂的新嫁娘,这回,她连出了阁的女子也出手,登堂入室地劫人爱妻,还大剌剌地留下一块写了字的白绸巾——
欲寻妻,捆司徒驭换之。明日酉时,湘江鹿石矶,恭候刀二爷大驾。
捆他换之?
捆他换之?!
她那颗小脑袋瓜里,究竟转些什么东西?!
她与他不是处得好好的吗?
两人之前约定为期一年的赌约,再过不久将要届期,他想过了,到得那时,他会向她要一个答复,软硬兼施,无论如何都要她心甘情愿地承认,是对他动了心、有感觉。
愿赌服输啊,她既是输了他,他就够格大大方方地向她讨“彩头”。
然而现下,他真被她搅得怒火中烧,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恨不得将她抓到跟前,按在膝上好好揍一顿屁股!
今日,湘江两岸春寒料峭,沙沙作响的木林迎回群群归鸟,酉时时分的鹿石矶笼上一层若锦霞光,映得满江金红。
司徒驭无丝毫赏景的闲情,此时分,他正被一名高大的黑衣汉子无情地扛在肩头,全身上下捆满麻绳,一圈复一圈,密密麻麻,仅露出那张迷人俊脸和一双黑靴。
高大的黑衣汉子太过忧心自个儿遭劫的妻子,那条白绸巾上的指示,他不敢不从,哪里还管得了司徒驭死活,非捆着他去换回爱妻不可。
“你答应过,我乖乖任你捆绑,你便不伤她。”司徒驭沉静地再一次寻求保证。
刀恩海冷冷道:“她不伤我妻子毫发,我就不伤她。”那人敢动“刀家五虎门”的人,若非他与司徒驭早有交情,绝不可能答应放过对方。
“她不是个会伤害无辜的姑娘,尊夫人不会有事的。”顶多会被乘机摸几把脸、捏几回小手、嗅嗅身上的香气。那无法无天的小姑娘以前像是喜爱女色,近来隐约像是爱上了他这个男色,可不管爱男爱女,待今日之事解决后,他绝不会再任她胡乱妄为。
刀恩海冷哼了声。“别忘了你被我点了哑穴,我妻子未安全换回前,你最好别开口说话。”
司徒驭咬咬牙。他十二万分相信,若他再次出声,这个几要狂性大作的男人绝对会不留情面,把他周身穴位全给点齐。
来到约定地方,江边已有一艘乌篷船静候,那掌船的汉子司徒驭不识得,应是敖灵儿相请“三帮四会”外的朋友帮忙。
上船后,在平静江面上行过约莫两刻钟,瞧那方向竟是返回竹坞的路线,司徒驭勉强抬起脸观望两岸,心中正疑惑,前头一艘小篷船已迎将过来,两船交会之际,小篷船中传出姑娘家的清脆声嗓——
“刀二爷好本事,果然把我要的『玩意儿』给捆来了。我想,阁下扛在肩上的『东西』可以丢过来了。”
闻言,司徒驭漂亮的凤瞳紧玻В舴枪思傻抖骱#滤坏狡拮右裉〕觯嫦胂窒卤惆涯歉盟赖墓媚锞镜矫媲袄矗群莺菅到胍欢僭偎怠�
“我妻子现在何方?”刀恩海问。
“总之不在这小篷船上,你把那『东西』给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砰”地一响,司徒驭如一袋米粮般被掷到小篷船上,玉面沾了灰,只能如小虫般蠕动身体,瞧起来颇为狼狈。
便在此时,敖灵儿娇扬的笑声从篷内传出,似是暗号,因听见那笑声后,乌篷船上的汉子立即丢开大橹,纵身跃进江里,徒留刀恩海一人,而小篷船上负责掌船的涂小七动作迅雷不及掩耳,硬是了得,大橹一扳一摇,眨眼间已让两船拉开好大的距离,疾行而去。
她教他落得如此下场,却不把劫来的姑娘还给人家,想调船便跑吗?!被“丢弃”在船板上的司徒驭心中一惊,暗暗叫糟,尚不及撑起身躯,江面上已爆开刀恩海的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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