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客-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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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讲,先生,请讲。”达达尼昂凭直觉感到此事似乎有利可图,便说道。
市民又停顿片刻,然后接着说道:
“在下的内人是为王后管内衣的使女,先生,她可是又聪明又漂亮。我与她结婚快满三年了,当初她虽然没有什么财产,但为王后管大衣的内侍拉波特先生是她的教父和保护人……”
“那么发生了什么事,先生?”达达尼昂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吗,”市民答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先生,贱内昨天早上从她的工作室出来时,被人绑架啦。”
“您太太被谁绑架啦?”
“这我当然一无所知,先生,不过我怀疑一个人。”
“您怀疑哪个?”
“一个早就追踪她的人。”
“哦!”
“不过,您可愿意我讲清楚,先生?”市民又说道,“我相信整个这件事情之中,政治因素多于爱情因素。”
“政治因素多于爱情因素,”达达尼昂现出思考的样子问道,“那么您怀疑什么?”
“不知道我该不该把我的怀疑告诉您……”
“先生,我可得提醒您,我根本就没有问您,是您跑来找我的。是您对我说,您要告诉我一件机密事情。请便吧,您现在想走还来得及。”
“不,先生,不。我觉得您是个正直的年轻人,我信得过您。我认为贱内被绑架,并不是因为她自己有什么私恋,而是因为一个地位比她高的夫人的爱情问题。”
“哦!哦!是不是因为布瓦·特拉西夫人的爱情问题?”达达尼昂问道,他想在这个市民面前显得自己熟悉宫中的情况。
“地位更高的,先生,地位更高的。”
“埃吉翁夫人?”
“还要高。”
“谢弗勒斯夫人?”
“还要高,高得多!”
“那么是……”达达尼昂欲言又止。
“是呀,先生。”市民吓破了胆,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那么同谁呢?”
“那能同谁呢,若不是同那个……公爵。”
“那个公爵……”
“是呀,先生。”市民答道,声音压得更低。
“可是,这一切您怎么知道的?”
“啊!我怎么知道的?”
“是呀,您怎么知道的?不要半吞半吐,否则……您明白。”
“我是听贱内讲的,先生,是听贱内亲口讲的。”
“那么,她又是听谁讲的呢?”
“是拉波特先生告诉她的。我不是对您提到过吗,贱内是拉波特先生的教女,而拉波特是王后的心腹。所以,拉波特把她安排在王后身边,使得我们可怜的王后身边至少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真是的,王后遭到国王那样无情的抛弃,遭到红衣主教那样严密的监视,遭到众人那样可耻的背叛。”
“哦!哦!事情算有了点眉目。”
“贱内四天前还回家来过,先生;她答应我的条件之一,就是每周回来看我两次。在下不胜荣幸地告诉您,先生,贱内很爱我。所以那天她回来了,告诉我说,这阵子王后忧心忡忡。”
“真的吗?”
“真的。看来红衣主教先生对她的监视和威逼,比任何时候都厉害。他不能原谅她关于萨拉班德舞那件事。萨拉班德舞那件事您知道吗?”
“我知道不知道,这还要问!”达达尼昂其实一点都不知道,不过装得熟悉宫中内情。
“以至于到现在,红衣主教不再是怨恨,而是图报复了。”
“真的?”
“王后相信……”
“哦,王后相信什么?”
“王后相信有人用她的名义给白金汉公爵写了信。”
“用王后的名义?”
“是呀,目的是叫他来巴黎,等他一到巴黎,就引诱他落入陷阱。”
“天哪!不过,亲爱的先生,您太太在这件事情中究竟有什么干系?”
“人家知道她对王后忠心耿耿,绑架她,不是要使她脱离女主人,就是要威胁她,试图从她嘴里得到王后的秘密,抑或引诱,利用她去当密探。”
“这是可能的。”达达尼昂说道,“不过,那个绑架她的人,您可认识?”
“我对您说过,我相信能认得出他。”
“他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红衣主教的心腹,是红衣主教死心塌地的爪牙。”
“您见过他。”
“是的,有一天我内人指给我看过。”
“他有不有什么特征,教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唔!当然,这是一位神态高傲的爵爷,乌黑的须发,黧黑的皮肤,目光炯炯,牙齿雪白,鬓角下有个伤疤。”
“鬓角下有个伤疤!”达达尼昂嚷起来,“加上雪白的牙齿,炯炯的目光,黧黑的皮肤,乌黑的须发,高傲的神态,这正是我在默恩镇遇到的那个人!”
“怎么,您见过这人?”
“是的,见过,不过,与这件事毫不相干。一点儿也不相干,是我搞错了。如果您讲的那个人就是我遇见过的那个人,事情相反会简单得多,我就可以一箭报双仇,就这么回事。可是,上哪儿去找这个人呢?”
“不知道。”
“关于他的住处,您一点情况也不了解?”
“一点也不了解。有一天,我送内人去罗浮宫,内人正要进去,恰好他从里面出来,内人便把他指给我看。”
“哎!见鬼!”达达尼昂低声说道,“这太不具体啦。您太太被绑架是谁告诉您的?”
“拉波特先生。”
“他有没有告诉您详细经过?”
“详细经过他根本不知道。”
“您没有从其他方面得到过一点消息?”
“得到过。我收到过……”
“收到过什么?”
“不知道讲出来是不是太不谨慎。”
“您又来了,不过这回我提醒您,要退缩未免太晚了点儿。”
“所以我根本就没想往后退,他妈的!”市民为了自我激励,这样骂道,“而且,波那瑟保证……”
“您叫波那瑟?”达达尼昂打断他问道。
“是的,正是小名。”
“您刚才说波那瑟保证!对不起,我打断了您。不过,这个名字对我似乎并不陌生。”
“这是可能的,先生,我是您的房东。”
“哦!哦!”达达尼昂抬起半个身子,施了施礼说道,“您是我的房东!”
“是呀,先生,是呀。您在我家里住了三个月了,大概成天忙着干大事,忘了给我交房租啦。我可是从来没有追着你讨呀。我想,您想必注意到了我的通情达理吧。”
“怎么!亲爱的波那瑟先生,”达达尼昂答道,“请相信,对于您这种做法,我真是感激不尽,正如我对您说过的,要是您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我相信您,先生,我相信您。我正要对您说呢,凭波那瑟的良心讲,我信得过您。”
“请把您已经开始对我讲的事讲完吧。”
市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达达尼昂。
“一封信!”年轻人说道。
“是我今早上收到的。”
达达尼昂打开那封信。由于已近黄昏,他走到窗前。市民跟着他走过去。
“别寻找你的妻子,”达达尼昂念道,“我们不再需要她的时候,会把她还给你的。只要你着手寻找她,你就完蛋了。”
“这话可说得一点儿也不含糊。”达达尼昂说道,“不过,这毕竟只是一种恫吓。”
“是的,不过这恫吓可把我吓坏了。先生,我不是军人,我害怕关进巴士底狱。”
“嗯!”达达尼昂说道,“我也不比您更想进巴士底狱。不过,要是只弄弄剑,还可以吧。”
“而我呢,先生,我想遇到这种机会,指望您是靠得住的。”
“是吗?”
“我看见您总是和那些有英雄气概的火枪手在一起,又认出那几位火枪手都是特雷维尔先生的人,因而都是红衣主教的敌人。所以我想,您和您的朋友们在为我们可怜的王后讨回公道的同时,能够和红衣主教阁下开个玩笑,一定很开心吧。”
“也许吧。”
“此外我还想,您欠了我三个月的房租,而我连提也从来没对您提过……”
“是的,不错,这条理由您已经说过了,我觉得非常对。”
“进一步讲吧,只要您肯赏光继续住在我家里,以后的房租您连提都不必提……”
“很好。”
“除此而外,如果需要,我打算另外送您五十比斯托尔,眼下您多半手头很拮据吧?”
“好极了!亲爱的波那瑟先生,您到底是富有啊。”
“小康而已,先生,这样说比较确切。我开服饰用品店,积攒了两三千埃居,尤其为著名航海家让·莫凯最近那次航海,投了点儿资。因此,您明白,先生……啊!那可是……”市民叫起来。
“什么?”达达尼昂问道。
“那儿是什么人?”
“哪儿?”
“街上,您站的窗口对面,那扇门的外边,一个披斗篷的人。”
“是他!”达达尼昂和市民同时叫起来,两个人同时认出了自己想找的人。
“哼!这一回,”达达尼昂大声说着抓起剑,“这一回,他逃不掉啦!”
他拔出剑,冲出了寓所。
他在楼梯上撞见来看他的阿托斯和波托斯。他们往旁边一闪,达达尼昂箭一般从他们之间冲了下去。
“喂,你这是往哪儿跑?”两个火枪手同时大声冲他问道。
“去追默恩镇那个人!”达达尼昂回答完就不见了。
达达尼昂与那个陌生人的纠纷,他对三位朋友讲过不止一次,还有那个漂亮的女旅客的出现,陌生人似乎交给了她一封非常重要的信。
阿托斯认为,达达尼昂的信是在打斗的时候丢掉的;根据达达尼昂对那个陌生人外表的描述,那人只能是一位绅士,而照他的看法,一位绅士是不会干偷信这种下流勾当的。
在波托斯看来,那只不过是一次情人之间的约会,不是一位贵夫人约了一位骑士,就是一位骑士约了一位贵夫人,而达达尼昂和他那匹黄马的出现,搅扰了人家的约会。
阿拉米斯则说,这类事情神秘莫测,最好不要深究。
从达达尼昂嚷出的那句话,阿托斯和波托斯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认为达达尼昂不管追不追得上那个人,反正最终会回来的,所以他们继续上楼。
他们进到达达尼昂的房间里,房间里没有人。房东认为,年轻人也许能追上陌生人,他们见面的后果,实在令人担心。出于他自己暴露出的那种天性,他认为最好还是溜之大吉。
第九章 达达尼昂初露锋芒
不出阿托斯和波托斯所料,半个钟头之后,达达尼昂回来了。这一回,他还是没追上那个人,那人像变魔法似的没了踪影。达达尼昂手执宝剑,跑遍了附近所有街道,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像他所要找的人。于是,他折回来,做那件也许一开始他就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敲陌生人靠过的那扇门。他用敲门锤敲了十一、二下,毫无用处,根本没人回答。一些邻居闻声跑到门口或窗口张望,他们都肯定地告诉他,这所房子根本没人住,已经有半年了,那不,门窗全都关死了。
达达尼昂在街上奔跑寻找,挨家挨户敲门的时候,阿拉米斯来找两个伙伴,因此达达尼昂回到家里时,发现大家一个不漏全聚在一起。
“怎么样?”三个火枪手看见达达尼昂进来,满头大汗,脸都气歪了,便齐声这样问道。
“怎么样!”达达尼昂将剑往床上一扔,气鼓鼓地说道,“那人简直是个魔鬼,他像鬼,像影子,像幽灵一样消失了。”
“你相信有鬼吗?”阿托斯问波托斯。
“我只相信我看见过的东西;鬼我从来没看见过,所以不相信。”
“信鬼可是《圣经》里给我们规定的一条戒律,”阿拉米斯说道,“索罗就见到过撒母耳的幽灵。连这个信条都怀疑,波托斯,真叫我生气。”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人还是鬼,是人形还是幽灵,是幻觉还是现实,那人天生是要和我作对的,因为他这样逃之夭夭,使我们失去了一笔好交易,一笔能赚一百比斯托尔,也许能赚更多的交易。”
“怎么回事?”波托斯和阿拉米斯齐声问道。
阿托斯一贯是不开口的,只用目光向达达尼昂询问。
“普朗歇,”达达尼昂见跟班从半掩的门外探进头来,想听到他们交谈的片言只语,便对他说道,“下楼去房东波那瑟家一趟,告诉他给我们送六瓶波朗西酒来。这酒是我最爱喝的。”
“哎呀,你莫非在房东家里开了赊帐的户头?”波托斯问道。
“是的,”达达尼昂回答,“从今天起,你们就放心吧,他送来的酒要是不好,可以退回去叫他换别的来。”
“利用是可以的,可不能蒙哄人家。”阿拉米斯以教训的口气说。
“我一直说,我们四个人之中,数达达尼昂最有头脑。”阿托斯发表了这个看法之后,又陷入了习惯性的沉默,达达尼昂朝他点点头表示感谢。
“喂,究竟怎么回事?”波托斯问道。
“是啊,”阿拉米斯说,“告诉我们吧,亲爱的朋友,除非这秘密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