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笔-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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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盯个男人,盯得如此忘我失神?
尤其,他还是个恶劣又放肆的男人。
唉唉,得要怎么做才能够赶他走啊?
他这个人根本就不管人家怎么想,更不将所谓的礼教放在眼里,就算她说破了嘴,他也不睬她啊。
该怎么办好?
她向来少与男子接触,若有往来,大抵也都是为了生意,面对他,别说要赶他走,她就连想要平稳地说句话都不能。
倘若她能够简洁地同他说明她不要招呼他,岂不是什么事都没了?
她也不用在这时分陪他到庆丰胡同。
庆丰胡同啊,她从没去过,听说那儿是男人最爱去的销金窝,而他居然要她带他去开开眼界,他是故意的吧!明知道那地方不适合黄花大闺女靠近,他却执意要她陪着去。
不自觉地微拧起柳眉,压根儿没发觉眼前的男人停下脚步,回过身直瞅着她蹙眉沉思的傻样。
“啊!”走着走着,尽管速度不快,她还是结结实实地撞上一堵肉墙,疼得她摀住鼻子低呼一声。
哎呀,谁啊?
“怎么,这一双大眼瞧不见东西不成?我这么大的一个人站在这儿,你也能撞上来,该不会是打算在这大街上坏我清白吧?”
戏谑的嗓音透着恶意的笑,她摀住发疼的鼻子,扁着嘴,抬眼睇他。
这人无端端地停住脚步做啥?停住便算,居然还戏弄人,说起话来,怎么这般刺耳?谁坏他清白了?分明是他做贼的喊捉贼。
“不过是要你陪我到庆丰胡同,你倒是挺心不甘情不愿的。”慕容悠俊脸上淡噙着慵懒的笑,黑眸状似漫不经心地扫过热闹的大街。
“我不是陪你来了?”揉了揉鼻头,她左右探了一眼,见人来人往,没人驻足留意他们两个,她才淡缓一口气。
“唷,听听你的口气,好似万般不愿。”
“……我没说。”她小小声地咕哝着。
这等风花雪月之地,原本她就不宜走近了,不是吗?
他敛眼,微乎其微地淡哼一声,随即又往前走。“这胡同里,有什么新鲜有趣的?”纸扇依旧是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扬着。
“不知道。”她小声地应着,悄悄地拉开些许跟他的距离避嫌。
“不知道?”他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瞪着她。
见状,她赶忙停下脚步,省得一个不小心又撞上他。
他是故意的吧?为何老是要在她面前猛地停下脚步?他明明知道她就走在他身后。
“你没听见我在问话?”瞧她这回聪明的没上当,他不禁微扬起眉。
她则拧起眉。“我、我怎会知道?”
怎会问她这事儿?她又不是男人,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回踏进庆丰胡同哩。
“啧,你不是在徐州土生土长的?”
“可这地方又不是姑娘家能进去的。”拐进胡同里,两旁高檐楼台层迭交织,随即见着蔽天的旗帜随风摇摆,将午后微暖的阳光给挡在旗帜外头,满街各武灯笼高挂,几乎见不到底。
这儿,就是传说中的庆丰胡同。
“谁说的?那儿不就有三两个姑娘家?”他恶意地指了指前头。
她探去,前头那家铺子,三两个姑娘袒胸露乳地端坐在楼台大门前,脸上浓妆艳抹,根本就是花娘。
“既然,我已经带你到这儿,那我就不奉陪了。”稍稍欠了欠身,她便打算要离开。
“你忘了你是主人,得要好生招呼我吗?”他一把挡住她的去路。
她蹙眉睇着他。“可……”不可能要她陪着一道去狎妓吧?
再怎么好的交情,也未曾听过有姑娘家陪着男人上妓馆的,更何况,她和他根本毫无交情可言啊!
第三章
“走,陪我一道吧。”慕容悠完全不理睬她的抗议,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半拖半拉着她要进其中一家店。
“不要……”她慌得想要甩开他的手,可谁知道他看来斯文,扣住她的劲道却是一点都不小,叫她怎么使力地甩都甩不开,好似就沾在她的手腕上头。“你、你不要这样!”
怎么可以?他……怎能对她如此无礼?她是个姑娘家,怎能要她踏进那等烟花之地?
“哦?你想要反抗我?”他戏谑笑道,压根儿不将她小小的反抗看在眼里,硬是扯着她往一家店门走。
“慕容公子……”不要、不要啦!
“你尽管放声大喊,到时我可是不管这街上的人会怎么看待你。”他轻哼着,语调愉悦得很。
闻言,她忙噤口,左右探了一眼,发觉街上果真有人不住地对她投来古怪的视线,她随即垂下眼,粉颜羞红似火,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藏身!
都是他害的,谁要他无理取闹地拉着她到这等地方,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整治她吧?原来岁月并未让他有所改变,顽劣依旧,甚至还变本加厉了?
“不过是想要请你喝杯凉茶,你把得着慌张成这德行?要是给不知情的人瞧见,说不准会以为我要将你给押进妓馆里抵债哩。”
他凉凉的嗓音传来,她蓦地抬眼,瞧自个儿已经叫他给拉进一家店内,然而这儿瞧起来不像妓馆,倒像是寻常的茶肆。
他不是……想狎妓吗?
“喝茶。”慕容悠拿起茶杯在她眼前晃着。
“你……”
他浅呷了一口,懒懒地开口,“你真以为我要将你给卖给妓馆?不会吧,丫头,你以为自己卖得上什么好价钱吗?”
“我、我才没这么想!”她急道。
睇着他勾在唇角的恶意笑纹,她不禁微蹙起眉。不对,他定是故意的,他是故意使诡计,想要瞧她慌张的模样,要不,若是他真打算请她喝凉茶,为何一开始不说?
“坐下吧,我还没恶劣到那等地步,只不过是想要请你喝杯凉茶。”他懒懒地挥了挥乎,示意她赶紧落座。“唉,你怎会不知道这庆丰胡同里不只是有销金窝,亦有让人歇脚的茶肆酒楼?”
睇着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更是笃定了自个儿的猜测,她登时起身,回身就想走。
“我要回去了。”
再待下去,可真不知道还会再被他怎么欺凌了。
“哦?你要回去了?”他呷了一口茶,有些坏心眼地道:“要走也成,只是,你也晓得外头妓馆林立,来来往往的男子皆是想上妓馆快活的大爷,你要是孤身一人走在街上,叫人误以为是花娘,被人给拉进妓馆里,那岂不是成了我的错?不过呢,话又说回来,你的姿色平庸,我想应该是不会有人对你误伸魔掌,你尽管放心回去吧。”
听了这一席话,她跨出门外的脚不禁又缩了回来,转身含怨地瞪着他,不懂他为何老是要说些话吓她。
“喝茶吧。”他摇晃着茶杯。“要是你走得太远,到时候你就算是喊破喉咙,我也救不了你。”
见状,她不禁扁了扁嘴,乖乖坐回位子上。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如何?
可,她今儿个一整天的时间全都耗在他身上,到现下都还没踏进工房,不知道工房的进度究竟怎么样了,但现下要叫她走,她也真是不敢了,就算明知道他是故意吓她的,她还是笨笨地上当了。
呜呜,老天,她该要怎么办才好?
今儿个她非得摆脱他不可,不能再由着他牵着鼻子走了。
一抹鬼祟的纤小身影,拎着裙襬,放轻了脚步,像只猫般地轻踩在大厅外头的小径上头,一双潋滟的水眸还不忘东张西望,就怕一个不小心,那人又像是鬼魅般地出现在身后。
不过,今儿个该是遇不着他了才对。
她特地早起了一个时辰,就是希冀能与他错开。
一连叫他给缠上数天,硬是拖着她东跑西跑,今儿个非得走一趟工房不可,她好担心她的兽毛啊,伙计上门找了她好几回,就是要问那堆兽毛该要怎么处理,但这可是御笔庄之能够屹立不摇这么久的祖传秘方,她怎能告知他人?
小心翼翼地前后张望了一番,确定四周真的无人,她才稍稍安心地松了一口气,放宽心朝大门走去。
毕竟天未大亮,正是好眠时,他应该还在熟寐中吧。
说起来也真怪,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无端端地上门拜访,一访便赖着不走;没那交情啊,对于他,她只隐约记得他总爱欺她。
倘若第一眼便认出他来,她绝对马上避之不见,不让他有机会游说她收留他作客。
可,现下再想这些有什么用?
他不走呀,不管她如何明说暗指,他全然不为所动,恍若早已打定主意死赖着不走。
而且还老是缠着她不放,老将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说词挂在嘴边,硬逼着她略尽地主之谊。庆丰胡同、悦宁胡同,香罗胡同……每至之处必定是香艳之地。
这人,究竟是来做啥的?
该不会真如他所说,云游四海,碰巧来到徐州,又很碰巧地遇着她。
明明是不速之客,还这么理直气壮,逼她放着多少正事陪他四处游荡。她是担心得食不下咽、夜不成眠,他倒好,好吃好睡又好玩,什么正经事全都沾不上他的身。
唉,就怪自个儿也不知怎么搞的,每每见着他,总是说不出半句严正拒绝的话来。
依她猜,八成是十多年前叫他吓得心有余悸,现下一见着他,就像是老鼠见着大猫……唉唉,爹过世后的这段日子以来,她以为自个儿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亦能够从容地面对所有的人,可谁知道一碰着他……
摇摇头,低叹了一声,推开了大门,方要踏出——
“这么巧啊,狄老板。”
“嘎?”一脚跨在门槛外,一脚还踩在门槛里,刚回神的她傻傻地睇着眼前的男子。“呃……张爷。”
“我还以为这么早走这一趟,说不定是白来了,却是没料到狄老板这么早就要上工,你爹九泉之下若有知,一定欣慰不已。”
“哪里,你过奖了。”见他笑,她也努力地陪着笑。“有事吗?”
他这样称赞她,她是很高兴啦,不过能不能别挡着她的路啊?
她好怕再耽搁下去,慕容悠会跑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如此一来,她刻意早起,不就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当然有事,而且非得要狄老板才帮得上忙。太好了,这么一来,这事可就好办了。”张爷一直眉开眼笑的,见她正站在门边,不禁又道:“现下不方便让我入内吗?”
她有些为难地微蹙起眉,忖了会儿才道:“呃,方便。”
能说不方便吗?他人都在这儿了,眼看着好似随时准备一把推开她,大方地踏进里头,再者,要是她说不,而他又不肯死心,到时吵醒里头的那人,她岂不是走不了?
既是不能,那就认了吧。
“张爷,咱们在大厅谈吧。”
“好。”
有点无奈地拉上门,她尽管心里不悦,却还是放轻语气道:“不知道张爷今儿个上门,究竟是所为何事?”
“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要请你写几张帖子。”
“帖子?”走进大厅,她随即示意下人倒茶去。
“是啊,我已经拟了稿,你就依着写,大底写个一、二十份便成。”他自怀里拿出一张底稿。
“噢,春宴啊。”她拿起来略略一瞧。
“是啊,正值春,总是不免要附庸风雅、好生热闹一番。”
“那……一她顿了顿,暗暗掂算着时间。”不知道张爷要我怎么下笔?是要楷书还是隶书?又是什么时候要?“
她待会儿就要上工房,倘若可以,她便要在那里多待个几天,得先将兽毛处理好,她才有其他的时间替他写帖子。
“这个嘛,若是可以的话,我是希冀过两天便能拿到,当然,价钱方面绝对不会亏待你,至于要怎么下笔,就你拿主意便成,最重要的是,要表现出些许的狂野气息,还有风雅的韵味。”
“呃、哦。”她微蹙起眉。
想要有点狂野,又要有点风雅,不太容易哩。
“有困难吗?”见她面有难色,他不禁凑向前去。
“不。”她忙退了几步。
她向来不习惯与人太接近,尽管他是爹的旧识。
“那,我就先给你一些订金,两日后,我再请人过府来拿帖子,届时再清算余款。”
“好。”她勉强勾笑道。
怎样都好,赶紧决定,别叫她碰着慕容悠就好。
手里揣着底稿,她送张爷到门口,转身要拉上门,却蓦地发觉搭上一只手,她一回头,惊见是慕容悠,吓得忙松手,往门前大街跑了几步。
“见鬼啦!”见着她的反应,慕容悠不禁没好气地啐了一口。
敛眼瞅着自个儿的装扮。不会啊,今儿个的他,依旧是斯文卓尔,容光焕发得很,就只有她拿见鬼的笨模样瞪着他瞧。
“你……”她抬头睇着不算亮的天色,不懂他今儿个怎会起得这般早。
“叫你给吵醒了。”他不悦的说。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