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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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豪闭上了眼睛,心中极其难过,寇克本来是那么杌敏精灵的一个小伙子,可是过遇却这样悲楱,彻底的迷失,若是根本丧失了思想能力,那也罢了,可是他却还能思想,单是自己问自己我是谁而没有答案,已足以令人折磨到死了!他长长地叹了一声,为好朋友的遭遇而感到极度的心情低沉。
伦星的叙述,也充满了唏嘘,他继续道:“寇克先生真是一个悲剧人物,雅蒂说,他每天至少要问自己好几十遍:我是谁,而这个问题,却永远没有答案,根本没有人知道他是谁!如果他不是一直在这样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地方,那就好了,我们——”
李豪陡然挥了一下手,打断了伦星的话题,道:“别说题外话!”
伦星连声道:“是!是!他在赖西山区附近,和那群难民分了手,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一直向山区走去,或者,是由于在极度痛苦的心情下,产生了一种趋于自我毁灭的心理之故。总之,他一直向山区走,在山区,人烟稀少,他甚至连乞讨的对象也没有,他不知道怎么度过了那些日子的,直到有一天,他昏倒在一处山溪边,若不是雅蒂恰好到那条山溪边汲水的话,他就算不饿死,到了天黑,也一定被野兽叼走了!”
伦星讲到这里,向雅蒂望去。
雅蒂的声音很低,微微仰着头,与她年纪不适合,由于过度辛劳造成的皱纹,这时。掩不住她那种近乎圣洁的光辉,她的眼也变得异常明亮,她开始叙述她见到寇克的经过。
她显然以认识、爱寇克为荣,所以她的语调,在激动之中,充满了骄傲。
雅蒂把粗糙的瓦堆的设口,向着溪水来的方向,让清澈的溪水,流进瓦馕之中。
汲水是一项十分繁重的工作,来回的路程也相当远,但是传统上,那是女人的工作,雅蒂自小就已经习惯了,她可以将巨大的瓦罐,在汲满了水之后,顶在头上,然后快步地走回村子去。
村子里只有十来户人家,都很穷,雅蒂家里尤其穷,她的几个兄弟都离开了村子,父母早亡,如今,只有她对着年纪老迈的祖母,雅蒂没有能力独自在山坡贫痔的土地上开垦种植,只好帮村中其他人家做杂工,汲水便是日常的工作之一。
她看着山溪水在瓦罐口泛起水花,只是怔呆,人的生活到了稚蒂这样的地步,实在已经没有什么可想的事情了,她的生活、行动,几乎和昆虫一样,每天相同,在一个模型的框框之中进行。
但是人毕竟是人,不是昆虫,人的生活,是随时会发生变化的,即使是生活在如此们铸地方,看来毫无希望的雅蒂,也会因为偶然的外来因素,而令得整个生活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她看到瓦罐已载淌水之际,她就提起了瓦罐来,就在那一刹间,她看到了寇克!
寇克倒在溪边的一堆乱石中,他的一只手臂,浸在溪水中,身上的衣服,是破烂不堪。寇克有着一半西方人的血统,皮肤本来就十分白皙,他的手臂可能在水总没得相当久了,是以看来更是白得可怕。雅蒂从来也未首见过皮肤这样白的人,所以当她乍一见到之际,她吓了一大珧,双手一松,抱在手中的瓦罐,因此跌了下来,砸得粉碎。
这一天,在这条荒僻时,甚至没有名字的小村中,真的起了一阵极大的骚动,因为雅蒂出去汲水,所带回来的,不是一瓦罐水,而是一个看来半死不活,皮肤异常白皙的男人!她是把那个男人,那个几乎半裸的男人,负在肩上背回来的!
当雅蒂把那个男人带进她所居住的那间茅屋之际,村子中年轻力壮的人,都惊慌失措地跑掉了。剩下来的,全是老弱妇孺,更多老妇人,这些老妇人,发出可怕的叫吱声,叫雅蒂出来,雅蒂的祖母,吓得早就从屋子申奔了出来,握着树枝做成的拐杖,一副不知如何才好的样子。
而雅蒂始终没有出来,一直到了有人开始点燃火把,要烧毁推蒂的茅屋之际,雅蒂才走了出来,在她的身边,就跟着寇克,寇克的神情很茫然,但是也很坚决。喧哗的人群,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雅带的神情,异乎寻常地勇敢,她大声道:“这个男人,是神要我照顾他的,我从今天起,就成为他的妻子,你们离去吧!”
雅蒂的话才一说完,人丛中就冒起了愤怒的吼叫声。可是雅蒂的叫声,比他们的声音更响亮,她大声叫道:“你们看,他身上有着神圣的记号——”
雅蒂一面说,一面半转过寇克的身子来,让所有的人看寇克肩上的那个疤痕。
那个疤痕,是在战争时期,被一片炮弹片所伤的,由于在受伤之后,未曾得到妥善的治疗,所以伤疤结得相当难看,是一个鲜红色的凸起的新月形肉癀、想不到这个疤痕的形状,却起了作用。回教徒奉新月形为神圣,身上有这样的一个记号,压制村民的愤怒,人丛在静了片刻之后,有几个老妇人走上来,轻抚摸了一下寇克身上的疤痕,默默退了开去,其余的人也陆续离开。
村民虽然没有再对雅蒂采取行动,但是他们对雅蒂的行为还是没有好感,所以在背地里,一样叫她可耻的女人,雅蒂却没理会,只是全心全意,照顾着、爱着她那位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的丈夫。
雅蒂在叙述的时候,声音十分平淡,像是她在讲的是别人的事,不是她自己的事一样。反倒是听的人,都十分激动,李豪不由自主,紧握住了雅蒂的手,道:“谢谢你,谢谢你这样照顾我的好朋友!”
雅蒂现出了一个羞涩而满足的微笑,随即低叹了一声,“日子并不好过,但是我的丈夫健康迅速恢复,他一直不知追自己是谁,常常一个人自言自语,可是他也真的很爱我,我们在山上开了点地,勉强可以生活,几年下来,我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李豪听到这里,直跳了起来,大声道:“什么?”
雅蒂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睁大了眼睛望着李豪,呆了片刻,才又道:“我……替他生了一个孩子!”
李豪伸手,在自己的额上,重重拍了一下,道:“天!孩子!寇克的孩子!天!孩子呢?孩子在哪里?”
雅带的神情,本来是很平静的,那可能是由于长期来习惯于抑制自己感情的缘故。可是这时,她却再也无法压制自己了,她陡然哭了起来。她哭得如此之伤心,令得在场的三个男人,都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
李豪被她哭得焦躁起来,道:“雅蒂,别哭了,孩子就算夭折了,也不算什么。”
李豪这样安慰她,也是很有理由的,在贫穷的巴基斯坦山区村子里,婴儿的死亡,根本不算是怎么一回事。雅蒂抬起了满是泪痕的脸,抽噎着,又抽噎了好一会,才用手抹了抹眼泪,道:“孩子……是一个男孩子,和他爸爸……好像,在孩子一岁那年,却突然不见了!”
李豪怔了一怔,一时之间,不知道雅蒂所说的孩子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雅蒂在讲完了那一句话之后,又伤心地哭了起来,三达叹了一声,道:“她的孩子,据她事后的了解,是被村人抱走的,村人认为她的行为已经够邪恶了,不能再让她有孩子留下来!”
李豪听得血脉贲张,大声道:“那么,孩子呢?”
三达苦笑了一下,道:“没有人肯承认孩子是他抱走的,所以,也一直不知道孩子的下落,推测起来,多半是带出了村子,随便交给什么人了!”
雅蒂抽噎着,道:“可柃的孩于,不知道是死是活!自从这件事发生之后,我的丈夫,他的脾气就变得十分坏,要找村民报仇,村民也开始仇视他,他在村子中已没有法子生活下去了,我们商量着要离去,就在这时候,有两个陌生人经过村子,向我们问起了那座神庙的事。”
李豪皱了皱眉,道:“神庙?什么神庙?”
雅蒂道:“锡克神庙。”
伦星补充道:“镯克,在当地的语言之中,就是信徒的意思,所以,那座神庙,也可以称为信徒神庙。”
李豪闷哼了一声,他在当时,对这座神庙,一点认识也没有,而且,随便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雅蒂随随便便提起来的那座神庙,会令得他的一生,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李豪在当时,只是道:“请你继续说下去!”
雅蒂道:“那两个陌生人,衣着、装束,都很异特,我已经详细向这两位先生说过。”
三达忙取出了一张纸来,纸上画着一个装束相当奇特的人,他道:“李先生,请看,这就是根据雅蒂的形容而画出来的样子!”
李豪不觉得那两个陌生人和整件事有什么大关连,他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可是一看之下,他不禁呆了一呆。画中的那种黑色的衣服,镶着边,腰际悬着短剑,好像十分熟悉。
李豪在呆了一呆之后,心中迅速地想着,他可以肯定自己实际上未曾见过这样装束的人,可是为什么又会有熟悉的感觉呢,一定是在什么时候,听人说起过!
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已经记起来了,对,辛开林向自己说起过,那个在拉合尔机场上,登上了辛开林的飞机,给了他一袋宝石作酬劳,要他保管那只木箱子的人,就是这样的装束!
李豪的心中,充满了疑惑,指着画中的人,向伦星望了过去道:“这样的装束——”
伦星道:“这样的装束,是锡克教一个十分古老的教派中地位很崇高的人的打扮。”
李豪闷哼了一声,道:“雅蒂的记性很好,陌生人来到村子,她将他们的装束,记得那么清楚。”
雅带道:“我一定要记得,因为那两个陌生人,带走了我的丈夫!”
李豪陡地一震,直跳了起来,道:“什么?”
雅蒂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李豪不禁苦笑了起来,事情越来越复杂了,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他甚至觉得不知该如何发问才好,所有的事,似乎都是茫无头绪的。
雅蒂的情绪,看来已经平稳了下来,她道:“那两个陌生人,是在山边的小路上路过,我丈夫那时正在种植,那两个陌生人,看到了我的丈夫……”
三达在这里,打断了雅蒂的话头,道:“等一等!”接着,他转向李豪,道:“那两个人其中一个,经我们研究的结果,称他为伊铁尔先生,不会有错!”
李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中在想:真奇妙,我和辛开林、寇克三个人,都受这个叫伊铁尔的人的影响,命运转变得多么剧烈!李豪真不敢想像,当年他和辛开林两人已经被了产,他醉倒在小酒吧中,要不是辛开林卖了伊铁尔给他的那颗钻石,他们如何还能生活下去!
当然,当李豪在这样想的时候,他还绝想不到,在以后的日子之中,伊铁尔对他的影响会更大!
那时候,李豪点头道:“是的,一定就是他,这个人十分神秘,他在拉合尔机场的混乱中出现过。”
三达和伦星现出奇讶的神信来,道:“神秘?李先生为什么用这样的字眼去形容他?他只不过是一个早已没有了势力的小教派的领袖而已!”
李豪闷哼了一声,要向他们说明伊铁尔这个人的神秘,那是太费唇舌了,所以,他挥了挥手,问雅蒂道:“那两个人怎么样?”
雅蒂道:“那个陌生人……他的名字叫伊铁尔?伊铁尔先商看到了我的丈夫,就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先是站着不动,十分无礼地望着我的丈夫,我的丈夫也望着他,伊铁尔先生忽然道:真难以令人相信,天,你还活着!”
一个陌生人,对另一个陌生人,忽然之间,讲出一句这样的话来,真是十分不礼貌的。可是寇克听了,却一点也不生气,倒现出了极兴奋的神情来,忙放下了锄头,向伊铁尔走了过来,十分急切地问:“你,先生,你认识我?知道我是谁?”
伊铁尔——伦星和三达的分析没有错,那人正是伊铁尔——现出十分惊讶的神情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雅蒂在一旁,忙道:“先生,如果你知道我的丈夫是谁,请快告诉他,求求你,他为了要知道自己是谁,不知受了多少痛苦的煎熬。”
伊铁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没有立时回答,他的神情十分深沉,也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些什么。寇克和雅蒂两人,只是神情十分焦切地望着他。
寇克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他只是可以肯定,自己决不会是在这个山区中土生土长的人,他是由外地来的。然而,从里来呢?一个人,突然之间,和自己的过去,完全切断了关系,这当然是痛苦莫名的事。
在山区生活的这段日子中,他并不是没有想过,离开山区到比较人多一点的地方去,弄清楚自己的来历,寻找新的出路。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