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珂求痴-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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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分别持着白骨铁爪、恨天锤、屠鬼芒、灭星镖、拜墓闸、饮恨戟、戮戕锄及流影咤,依不同的方位、不同的攻势连成一气地攻向他。
一时之间,日影失色,鸟声尽藏,除了刮飞腾腾的剑气与铁器互击的声音,一切失了颜色。
趁乱段殷山一边嘱咐女儿将杨氏夫妇及其他受伤同伴们团聚一起,一边不断地调整内息,期盼能勾出些微的内力,可却一再领受了失败。
“杨伯父,”段允儿拍抚着杨慷举的背心,好奇的大眸盯上那在激斗中持剑飞舞银花点点的冷峻霸气男子,“他说他父亲与你是故友,你认得出他吗?”
“故友?!”
杨慷举老眼紧盯着无名不放,试图从其高壮的体格及面容中辨识出些许记忆,下一瞬,他的眸子突然放大。
“是他?!真是他!这么多年了,难道当年这孩子、这孩子竟然没死?”
“允儿丫头!快、快!”他急急捉住段允儿的皓腕,“快帮我从那口木箱里取出『擎天剑』给这位小英雄,单看内力,或许他不会输给这些鼠辈小人,可他那柄寻常的长剑……”
话未完,铿锵一声,无名手上的长剑竟同杨慷举推测一般,在荆南八仙凌厉互扣的攻坚下应声而断,手上没了武器,他瞬间被敌人在身上、臂上划下几道口子,然面色依旧保持沉稳。
他在地上滚了几滚遁入屋里,顺手拆掉几具躺在棺木里的枯骨当作兵器,剑术甚是了得的他,绝处逢生地又朝八人密封的攻网回击而去。
厅子虽大,但打起架来毕竟绑手绑脚,尤其是对荆南八仙而言,他们要的是宽敞的地域才能顺畅地将八仙阵施展开来,目前他们虽还应付得来,可却明显地被减去了几分杀机。
那头打得昏天暗地,这头段允儿却以为听错了话,她瞪大了眼。
“杨伯父,我是不是听错了?你说的真是那柄擎天剑?!那柄你视若性命般珍藏的绝世奇剑?你要我拿去给那男人?”
“你没听错,丫头。”
杨慷举拍了拍傻楞住的她。“快去拿吧!这会儿咱们活不活得下去都还有问题了,宝剑若不是持在适合的人手里,不过只是废铁一件。更何况……”
他慨然一叹,眼眸紧盯着激斗中的无名,“如果我没看错,那把宝剑本就当属于这孩子,现在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段允儿虽听不懂他的话,还是从命地迅疾奔向木箱,拿出那柄传闻中削铁如泥的旷世宝剑。
莫蔼见战局僵持在屋里不是办法,一个纵身出屋,用白骨爪挟持住来不及奔离闪避的杨慷举,向屋内朗声道:“年轻人,好样儿的,你爷爷我不想和你躲在屋里打胡涂仗,有本事就给我滚出来好好打一场,否则,当心我铁爪儿不长眼睛。”
话未尽,无名已掠身出屋,肃冷着面容在莫蔼跟前站定。
“放了老人家,小弟自会陪八位爷爷玩得尽兴。”
“放心吧!”
莫蔼像扔麻布袋似地扔开了杨慷举,十指交握发出哔剥声响。
“这会儿爷爷们玩得正尽兴,没空杀老鬼,待料理了你这小畜生再来解决这些没用的家伙!只不过,要打就给爷爷们好好地打,别再偷滚进屋里用死人骨头当盾牌,否则当心爷爷拿老头儿出鸟气。”
呼啸再起,八条人影在空中布成了刺网朝无名围杀而去。
“孩子,接好了剑!”
随着杨慷举的声音,段允儿朝无名扔去长剑,无名先是楞了楞,继之跃身接住,刷地一声,宝剑让他以内力逼出了剑鞘,一瞬间,橘亮刺芒如日曜般灼亮呈现在众人眼前。
“擎天剑!”
莫蔼微楞的道出了宝剑的大名,天知道,十数年前几大门派的人为争夺此一宝剑不知引发多少争端,万万没料到,这柄神剑竟是落在这不会武功的杨老儿手上。莫蔼眼底绽出婪芒,没想到,今儿个这一趟真是大有斩获。
莫蔼虽知此剑名贵,却不知当它落到了用剑高手手中时会是怎生骇人的局面,否则,他就不会如此轻松。
下一瞬,方才还受制于八仙阵下的无名剑势一扬,周身如有银花片片,点窜进出之际,众人只听到铿锵不绝铁断银裂的声音,下一瞬,在众人都还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的时候,那荆南八仙手里使着的兵器竟然全断了两截。
“你……”
莫蔼的骇然消失在无名及其神剑下一轮的强势攻掠里,转瞬间,无名已斩下八个人的十六条手臂,那手臂均由肩胛处整齐被削断,连同残缺的兵器匡当当落了地,血花激溅中八个男人瞬间成了无臂之徒。
无名冷冷地站在血泊里,那模样直比勾魂使者还要令人惊骇。
“你……该死的,”莫蔼忍着疼急喘着气,失了双臂的他那短小的躯干看来更加滑稽,“算咱们兄弟算错了你,接下来你准备杀了咱们了,是吗?”
“卸下你们的膀子,是因为你们坏事做绝,既然官府治不了你们,那咱们也只能动以私刑了,至于你们的烂命是否当绝……”
他将目光调向那被他的剑法震慑得半天无法回神的段殷山身上,“决定权是在痛失了部属的段老爷子手里。”
“好快、好惊人的剑法!”杨慷举直起了背脊,老眼蓄着泪水向无名走去,“这世上,除了我那有过命交情的剑痴挚友外还没人能及得上他的,所以,磊儿,十二年了,真是你吗?”
放下擎天剑,无名在杨慷举眼前跪下了双膝。
“是的,是磊儿,杨伯父,十二年前一别,侄儿已许久不曾向你请安了。”
“请安?还请个什么安呢!都怪伯父没本事,当年没能护妥你……”杨慷举摇摇头,绽着泪花上前扶起他,并紧紧将他搂住。
“伯父花了一十二年都未能觅着你,原以为你也随你爹丧了命,”认真审视着他,杨慷举露出欣慰的笑容,“好样儿的,磊儿,不负当年你爹那剑痴的盛名,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这柄擎天剑是当年你爹深知守城不易特意托我代保管,今日,算是回到正主儿手里了。”
无名没出声,容着激动的老人抱着他既哭且笑,冷淡依旧的眸底虽觑不着情绪,但心底已是感慨莫名。
第五章
觥筹交错,席上是珍馐百味,杯里是芳香美酒,每个人的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连素来冷着面容的无言也难得地松了唇眉,和那个他喊着杨伯父的老人多喝了几杯。
每个人都是开开心心、欢欢喜喜的,只除了她,再度梭巡一遍,她更能确定了,真的,只除了她是不开心的。
齐珂珂闷声不吭地将眼前茶杯儿使劲推远了点,省得愈看愈恼,今日这筵席是感谢宴,人人眼前美酒不断,只她,喝的是茶水。
原先那杨伯父也曾笑嘻嘻帮她斟满了酒杯,却让无名给阻止了。
“她不能喝,”罔顾她不服气的瞪大眼,无名帮她换了热茶,“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什么孩子?
齐珂珂气恼的鼓起了粉颊,那模样更像个孩子了。
为什么?她不能理解地睇着那一口口轻啜着美酒甜笑着的段允儿,人家十七,我十六,不过差了一岁,难道就因为她身为江湖儿女,而自己是个公主,所以就连碰酒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这样的气恼还是次之,最可怕的是不过半日之隔,她的无名不但不再只是她的贴身侍卫,且还有了个怪名字。
张磊,三颗大石头!
什么烂名嘛,难怪他的脾气始终像极了茅坑里的石头,既臭且硬!
席间,杨慷举饮酒畅谈,连齐珂珂在内,众人一并儿弄清楚了无名的身世来历。
原来,他竟是南唐大将军楚州防御使张彦卿的儿子,将门之后。那一年,后周世宗柴荣亲率大军渡过淮水攻打南唐,那几场血流成河、鬼哭神嚎的战役,最终虽因双方人数及战力悬殊而导致南唐的大败,可也因之出了几名宁死不屈的勇将,而为南唐争了口气。
张彦卿即是其中之一,任将之前,他曾是在武林里叱咤一时的剑侠,为了保家卫国,他舍弃了浪荡于江湖的风光岁月,在那轰轰烈烈的一役,他与部众官兵千余人,一并奋战至死,无一人降。
大战前,张彦卿原要将独子张磊及擎天剑一并交托挚友杨慷举,可当年年仅十岁的张磊却偷偷潜回了楚州,甚至,亲眼目睹了那场大战,最后,在父亲死之前,他哭着和父亲作了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以保全张家血脉的约定,战后,他被当成了战俘,在那没有尊严、没有自由的囚牢里过了两年暗无天日的岁月,直至遇见了齐珂珂。
“所以齐姑娘,”杨慷举举高酒杯敬向齐珂珂,“今儿个无论如何老朽都要敬你一大杯,感谢你当年救磊儿脱困于囚牢,也让我这无能老儿能在有生之年再度见着他。”
齐珂珂寒着脸拋掉了杯子,这一杯她不喝,她救无名不为张家血脉,不为眼前的老头,更不为啥南唐国,她救他单单只因他是无名,如此而已。
“世伯,让我帮她喝了这杯吧!”张磊一饮而尽,睇了眼阴霾着脸色的齐珂珂说:“这丫头孩子心性,让人宠惯了,世伯别同她计较。”
“不计较,不计较,这么可爱的小姑娘谁舍得同她计较?”杨慷举呵呵笑摆摆手,“更何况,她可是咱们张杨两家的大恩人呢!对了,孩子,对于将来,你有什么打算呢?你还是……”他皱皱眉忍下叹息声,“还是打算再回南唐承继你爹爹的官衔和卫国的志愿吗?”
看出老人的欲言又止,张磊睇着他。“杨伯父,你有话想说?”
杨慷举皱眉,半晌后才慨然出声。
“贤侄,以你的身手,回朝廷尽献所学,这当然是咱们南唐人民的福气,你父亲当年成仁取义,他的官衔及爵位至今依旧保存着,见了你去,当今皇上应当也不会拒绝,只是……”
他的话语起了吞吐,“对于当今圣上平日的喜好作为,你虽远在齐坛,应时有所闻,而这,也是我执意退出朝班、归隐田野的原因之一,你要去,我不阻止你,只是,你要有心理准备。”
张磊沉默着,当今南唐皇帝李煜,是个大名鼎鼎的词人文学家,可也是个出了名的荒淫之主,他整日沉溺于酒色,不理朝政,这事儿自己又怎会不知晓,只是,这么多年来他的努力,不就全是为着能完成父亲死前的托付吗?
难道他就这样连努力都不曾便要放弃?
未见着杨慷举之前,对于那些贬损李煜的传言他都可以当成是讹语,可这会儿连南唐前相都这么说了,他还能对他即将尽忠的主子有什么期望吗?
好一会后,他一双晶亮的眸子睇向杨慷举。
“多谢世伯提醒,可这是我父亲生前的托愿,更是我多年赖以存活的信念源头,不管成功与否,侄儿都还是得亲自去试过了才能死心。”
点点头,杨慷举欣慰的拍了拍张磊的肩头。
“好孩子,你倒是承继了你父亲的倔性和痴性,去吧,只要记牢了伯父的话,力挽狂澜并没有错,但若当真大势已去,天命难违,明哲保身并不代表是懦夫的行为。”
张磊不作声,这些话他都懂,可能否做到,连他自己都没有答案。
“好了、好了!咱们今儿个是为了喝酒而不是为了说话来的唷!”
朗笑出声的是段殷山,他举高了酒杯对着张磊。“张少侠,原先我同杨老爷子说,要率所有部众在你跟前来个三跪九叩首,老爷子硬说不妥,是会折了少年人的福气,可,这该怎么办呢?”浮着热笑的段殷山搔搔首。
“你今日出面相救的大恩大德,真让咱们感谢得不知该如何回报才好。”
“爹呀!杨伯父说得没错,”段允儿对着父亲嗔笑,“张大哥才几岁,又不是七八十岁的老叟,让你们一个三跪九叩首,不知情的人还当你们是在拜祖宗呢!”
“不懂规矩的小丫头,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段殷山虽是斥责着女儿,可依旧笑意未减,“跪拜是因着真心感恩,而且人家张少侠姓张咱们姓段,哪有什么拜不拜祖宗的?”
“不同姓不打紧,日后,且有的机会。”
凑兴着出声的是杨慷举,他笑盈盈的睇着段殷山,“老段呀,这一路上我和我老妻心底始终有个计较,你这女儿举止大方,谈吐有趣,生得芙蓉玉面,袅袅婷婷,原先咱们是想将她收为义女的,可现在却起了另种心思,想为我这好侄儿……”
老人举高掌击下张磊肩头。“向您讨门亲事。”
闻言段殷山大喜,段允儿则是红云过脸,垂低螓首尽啜着酒不敢吭气。
“若能得到杨老爷子出面玉成此事,那自然是咱们丫头的福气了,张少侠少年英雄,日后定是一代豪杰,老实说,”段殷山慨叹,“对于这丫头的终身,老夫本一心想让她嫁个文人书生平安度日,可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