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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凛凛佳人(上)-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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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晓清头晕了晕,胸房好似被轻轻一掐,掐出既酸又软的古怪情绪。
  她眸光恍恍惚惚地飘向右腿上那个小的。
  小小人儿学小姐姐扬起脸儿,不说话,仅张着水汪汪的眸子看她,白里透红的双颊,软乎乎、红扑扑,表情全心全意,一直看她……这、这力道竟然更强,强大到让她头更晕,气息不畅,脸蛋也跟着红扑扑……
  然后,闲在一旁慢慢品茶的男人终于开尊口,她嗡嗡鸣响的耳鼓模糊透进他的声嗓,听他闲慢道——
  “夏姑娘,这两位正是舍妹,你左边的是明玉,右边的是澄心,姐妹俩的名字取自『明澄玉心』一词,她俩儿淘气得很,还请姑娘多多海涵。”
  “唔……”想说什么呢?她不记得了……
  明明有好年话,要说怎么……全忘了……忘了……
  夏晓清脑中一片空白啊空白……
  是夜。
  宫静川在小厮的服侍下浴洗过后,斜卧在临窗竹榻上。
  他仅着单衣,襟口松敞,左膝捂着小厮为他备妥的热药布,一开始热敷,热气如针刺一阵阵煨进肤孔、渗入筋骨,实不好受,必须等药力全数渗进,那不适感才能降低,随之拔除受过伤的膝部一整天下来所承受的酸痛。
  “爷今夜心情好像挺美呢。”
  小厮安丹端了一盆热水进屋,见主子今晚敷药,眉不皱、唇不绷,偶尔嘴角还似有若无般勾笑,像不经意思及什么有趣事物般,忍俊不禁。
  宫静川也不应声,继续合睫假寐,但嘴角勾弧倒深了深。
  姑娘家慌张无措的模样应该称不上赏心悦目才是,然,能让一向安之若素、淡定自持的夏家小姐茫茫然到那般田地……他竟坏心到直想笑。
  今日见她时,她独立在春花春木中,一身浅浅春衫,罗裙素雅,春光将她笼罩,轻镶她淡淡轮廓,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他出声惊扰了她。
  她倏地扬睫。
  初见他,那双秀瞳翻腾无数意绪——惊讶、错愕、怔然、迷惑——而后是沉静,尽管费了些功夫压制,终归沉静。
  她很稳,心思极细腻,唔……也极为倔气,被他明里、暗里逼了几次,也能挺住,或者正因如此,明玉和澄心甫出场能把她惊成那样,要他不笑着实难忍。
  今夜,他心情颇美吗?
  嗯……似乎如此……
  “主子心情好是因夏家小姐吧?”
  安丹拧着热巾子,手里忙碌,嘴上也没闲着。
  “您心情好,大小姐和小小姐心情也好,咱瞧啊,就夏家小姐心情不太好。”
  取下主子膝上的热膏布,药力已渗进,安丹用热巾子缓缓推着,又道:“爷您也瞧见了吧?夏小姐脸上带伤哩!今儿个随她前来的丫鬟不是被咱们留在前厅吗?我帮忙送了第二轮茶过去,乘机跟那个叫做果儿的丫鬟聊了聊……”—顿,叹气。“说是那天从码头区回去,当晚夏家小姐就挨了打,是夏家二爷动的手,那个夏崇宝啊,个头魁梧高大,光一巴掌就把姑娘家扇倒在地,后来是夏家大爷出声制止了,若非这般,夏家小姐真会被揍得不成人形。”
  第五章
  听着听着,宫静川终于徐徐张目。
  目中幽深不见底,好半晌过去,他才静声问“夏家大爷为何制止?他该也既恨又怒才是,既然如此,发狠揍那姑娘一顿恰好舒心,为何不允?”
  “唉唉,爷这疑问咱也提了,果儿说,她家大爷可是把小姐当成一件好货,等着以最好的价钱销货出去,而货要好,自然不能有损伤,二爷暴怒动手,掴了一耳光出出气便足够,可不能真打坏、打烂了。”再次叹气。“爷啊,您说您说,夏家那位小姐心情还美得起来吗?”
  许久、许久,屋内沉默持续,久到安丹以为主子真睡着了……于是忍不住偷觑公子一眼,发现他两眼一直是张开的,目光静静投注在前方某个点上。
  少年咧嘴无声笑了笑,缓缓吐出口气。
  主子此刻的神态他见过无数次。
  那表示有什么计略在主子心中盘转,待思绪一定,大事成小事,小事化无事,凡事皆有解,天下无事。
  天下既无事,那夏家小姐也会没事吧?
  唔?希望如此啊……
  夏府账房位在后院左翼一个小跨院内。
  账房房内深长,前头是先生们每日拨打算盘、整记庆阳城内夏家店铺银钱进出的地方,后头是各地分号账目总整之处,最后方则紧连府内银库。
  库房钥匙原在夏家老太夫人手中,但后来老人家仙逝,两年后,向来无心于生意、只管读书的夏老爷又染病去世,未出一年,晓清生母杨氏的身子也跟着兵败如山倒,神智时好时乱。
  夏晓清当时年仅十四,家中大权一夕变天,库房钥匙改由夏家大爷独掌,夏震儒仍继续留她在账房帮手,皆因她自小跟在祖母和生母身边学本事,一些伙让们又全跟着杨氏和她做事,而夏震儒初初掌权,大局方定,根基未稳,将她放在这个位置再合适不过。
  只是这五、六年来,夏震儒又陆续安排不少“自己人”进账房,几已完全取代了那一群“前朝老臣”们。
  虽说是夏家小姐,虽说管着夏家总账,夏晓清如今也仅是挂个虚衔,账房先生和伙让们听令大掌柜,大掌柜表面上归她管,实则直接听主爷夏震儒吩咐,传报到她这边全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说实话,掌不掌事、管不管帐对夏晓清而言,并非什么要紧事,只要在意的人皆在身边,日子能过得平顺无波,这样便足够。况且领个账房主事的虚衔,她每月也有一些薪傣,还能私下攒点钱,以应不时之需。
  小跨院里,与账房相对的一排矮屋内,夏晓清坐在敞窗边,葱指在一颗颗算盘菱珠间拨弹,另一手轻按账本纸面,这是今月各分号的帐,大掌柜说是已核对过一遍,请她再看。
  她飞快打着算盘,丫鬟果儿此时抱着一迭蓝皮账本走入。
  她听到脚步声,双眸抬也未抬,只轻声道:“果儿,本子先搁在角落那张桌上,我先对完这边的,这两份可不能混在一块儿。”
  没听到响应,也没听到往外的脚步声,她心里一疑,终于抬起脸。
  “怎……怎么了?”果儿直眨着她瞧,一瞬也不瞬。
  “小姐,窗外的光打进来,这一照,您脸上的伤真的都不见了呢!唔……看来城郊竹林里那处大宅主子赠的药膏实在好用,昨晚睡前才薄薄抹过一回,今儿个瘀伤全化开了,好妙啊!”略顿,似思及什么,灵活大眼发亮。“小姐小姐,那手腕呢?瘀血是不是也化开了?快看看啊!”
  这么一提醒,夏晓清下意识瞥向被掐握出点点瘀青的左腕。
  她清眸眨了眨,再眨了眨……真没看错啊!腕部不知觉间已恢复原有白哲!
  一早便忙于手边事务,她只管瞧着账目和算盘珠子,竟到此时才察觉身上瘀痕尽退。
  “小姐,幸好咱昨晚坚持拿那匣子药膏来试,要不您这样不管不顾的,一回来就把人家给的药闸子抛到一边,岂不是辜伤那大宅主子的好意?呵呵,那里的人真好,让我等在前厅里,还给我送茶送小点,怕我要等得发闷,还有人来跟我胡乱闲聊哩!”
  好不容易静下的心,瞬间又被搅扰了。
  夏晓清十指缓缓平放在账本和算盘上,思及昨日在那神秘宅中遇见的神秘男人……松辽盐商,在商界权势倾天……先礼后兵,斯文有礼的模样最后却来个语带要挟……两个女娃儿……一个过动,一个过静,死命圈抱她两腿……男人偷偷勾起的嘴角,根本有意看她笑话……
  那仿佛是一场荒诞不实的梦。
  她记不得梦境的最后,恍惚心绪一直持续到她出了竹林、回到夏府,一直、一直未回复寻常。
  “小姐,那大宅主子究竟跟您谈了什么?您今儿个还没记起吗?”说到这事,果儿脸上难掩忧心,都不知一向慧心聪敏的小姐犯哪门子胡涂。
  夏晓清记得的。神智一定,昨日在那个锦绣花园里发生的大小事便一件接一件回笼,她记起那男人的要求,当然也不会忘记他话中似有若无的胁迫。
  “没什么事,就谈了谈,他说……我可以再想想。”
  “还要再想什么?”果儿一脸好奇。
  夏晓清嚅嚅唇瓣,试图说话,一时间却无言,因为实在不好说明。
  她微蹙眉心想了想,张嘴正要说话,外头蓦地闹出一阵嚣响——
  “……有啥不成?!混账东西!我是夏家二爷,要跟自家账房拿点散碎银子花用,还得经过我大哥同意?!这是啥道理?咱好歹也是夏家半个主子!”
  “二爷、二爷啊……这、这一口气就要五百两,可不是什么散碎银子……”
  “五百两在老子眼里就是碎银!别罗是啰嗦,那是我夏家的银子,你心疼啥劲儿啊?有你心疼的分吗?”
  是她那个行径嚣张如霸王、同父异母的二哥!
  “小姐别出去!”
  果儿奔过来,脸色发白地拉住她正要站起的身子。
  “二爷这阵子三番两次来账房讨钱,就、就由着他去,他想怎么干,全由他,反正他是爷,咱们能避就避,躲得远远的不要理会他,小姐别再跟他杠上啊!”
  她的贴身丫鬟双手抖得有些厉害。
  她紧紧握了果儿小手,在对方想揪住她时,她陡地挣脱。
  “小姐啊——”
  不理果儿劝阻,夏晓清起身快步走出去,就见对面账房已闹得鸡飞狗跳,属于大爷人马的大掌柜一脸青黑,襟口被自家二爷狠狠揪高,整个人几是足不沾地。
  “二……二、二爷,小的实在……实在没法子、没胆子拨钱给您,大爷交代下来了,银库出入的帐全得作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大掌柜语带哭音,说得结结巴巴。
  夏晓清甫出现在那儿,大掌柜眼角余光一瞄,如见救命菩萨,嚷道——
  “小姐管着账房呢!二爷……二爷跟小姐开口,小姐若肯,那、那小的立时取银两奉上,要多少都不成问题的!只要小姐说好,自然成啊!”推推推,一推二五六,找到替死鬼,麻烦事不上身!
  夏晓清自然知道大掌柜心思,但事实确实如此,名义上,她的确掌着账房。
  “二哥,咱们家各院每个月皆配有一笔自用花销,倘要额外从账房取钱,一切得按规矩来办,需一条条列出花用的明细,还得跟大哥报备过,有了夏家主爷同意,账房这儿才好行事,不能单凭你一口价,就将银子奉上。”
  她沉静道,盈盈身姿立在檐下,春光像能穿透她单薄身躯。
  一院子明里暗里观望的先生和伙让们见她这模样,即便是大爷手底下的人,也要替她操上三分心,尤其见火爆二爷陡地松开大掌柜襟口,大步朝她走去,几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伙让都快按捺不住!
  夏崇宝瞠圆铜铃眼,狰狞咧嘴。
  “你那是什么眼神?管到老子头上,还真敢啊!上次没把你揍乖,这回就看谁敢来拦我?老子我不把你——噢!”
  蓦地大叫,他两只巨掌同时捂住后脑勺。
  结果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痛呼声不断,连连哀叫,两手好忙碌,一下子捂头一会子又捂腰、捂臀,高壮身躯在原地笨重乱跳。
  “哪个——哎哟!到底……噢!是谁……痛痛痛——”
  “不痛你祖宗奶奶打你干啥?”俏皮的清脆嗓音响亮亮。
  整个账房的人,包括夏晓清,视线全被那手持弹弓的红衣小姑娘吸引过去。
  那小姑娘站在进小院的月洞门边,开弓发弹的架势摆得既自然又漂亮,显然这门功失已练得颇有火候。她身边还跟着一道鹅黄小身影,后者两只小手合掌摊开,捧着一小堆石头,也不知是随身携带抑或随地检来的,总之弹弓连环发不停,全赖一双小人儿配合得天衣无缝。
  “……祖、祖宗奶奶?”夏崇宝后脑勺肿了包,额角渗血丝,一看清下手的是谁,嘴角气得发僵。
  “乖,见了本祖宗奶奶还知道喊,果然不教不知义,不打不成器。”红衣小姑娘嘻嘻笑。“没浪费我一番苦心啊!”
  “你、你……混账臭丫头——”有人又痛又恨,恼羞成怒了。
  “住手!”夏晓清紧声一呼,卯足劲冲过去,抢在夏崇宝一掌挥下来前,将宫家那对“明澄玉心”的小姐妹拉至身后。她身子未及站稳,眼前劲风已扑面而来。
  一时间以为又要挨掴,她螓首闪避般一侧,全身紧绷。
  然而,那一掌并未落下。
  她掀睫去瞧,一名黑衣劲装的青年不知打哪儿窜出,五指扣住夏家二爷的腕部,青年未施指力,仅是阻下对方掴人耳光的举动。
  “无惑……怎么现在才来嘛!我……我好可怜,澄心也好可怜,还有姐姐……我们三个都好可怜,呜……”
  夏晓清终于见识到十二岁女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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