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拿鹤-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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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走两步,从后堂走出一名伙计,瞄到他的身影,急忙追出,“公子请留步。”
“什么?”不转头不停步,男子顺口问了句,无心理会那伙计在身后追跑。
“公子可是姓曲?”
脚步停下,男子回头,“是啊。”
“我在后堂听到有人找木默小姐,可是公子?”
“对对对!”他转身,送那伙计一个微笑。
“这个……”伙计跑近,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这是木默小姐上马前叮嘱小的,说是若有一位姓曲的年轻公子来找她,一定要亲手交给曲公子。”
接过东西,年轻男子脸色微变。
伙计瞄了眼他慢慢冷下的笑脸,突然觉得背脊有些发寒。
奇怪了,六月天,这公子长得又俊俏惹喜,他怎会觉得寒意袭来?暗暗咽了口唾沫,顾不得多想,伙计道:“小姐还说了,改天曲公子想去大都游玩,拿着这块刻有‘木’字的石头给守城兵士,他们自会为曲公子带路。”
“她真的这么说啊?”抛玩熟悉到每一条纹理的红枣大小石子,男子笑容开朗起来。
还以为她不屑这种小玩意呢,昨天送第二天就被人退回,他很没面子呀。但照伙计传的话,他刚才好像误会了……嘻嘻,他绝对会去大都玩玩。
将石子纳入怀中,宝贝似的在胸口按了按,他冲伙计笑笑,转身离开。
时光流逝……
紫尘拂玉肌,风透绣罗衣
任谁都看得出,听得明,这是称赞一个女人的诗句。
尘拂玉肌,风透罗衣,可以展现一个女子的娇美慵懒,也可以描画出一个女子的……矫健英姿。
这句诗题在一幅画上。
那是一幅丹青画,寥寥墨线勾出草原飞鹰,骏马奇松,无人。
此画笔法洗练精准,无论是否懂画之人,都看得明作画之人绝非凡夫俗子。在墨画右上角,提着四个行云般的狂草——“神景八幽”。而在画页左方的大片空白处,此诗以朱墨题上,似是作画之人时隔甚久之后又补上的一句。
颤抖的白玉葱指徘徊在墨画上,迟迟不愿移开。柔荑收拢又放开,似想撕烂这画,却又似万般不舍。
收拢,放开。收拢,再放开。如此反复,终究还是……垂下手。
“哈哈哈……哈……哼……”
似呜似咽,低徊婉转的女子哑笑回荡在空寂而华丽的厅堂上,久久……不停歇。
第4章(1)
又两年后——
元,大德三年,九月,大都。
大都是天子所在,即使入了夜,城内依旧灯火辉煌,商铺明亮,摊贩夜市无数,就连远城的郊区,偶尔也会有些小摊贩聚集,自成夜市。
掌灯时分,城外南郊某处华丽的水榭亭院,身着统一服饰的家仆动作整齐地在院中挂起灯笼。院内,楼阁重重,树木成阴,小桥水榭华美精致,榭上螭兽仰天,人工开凿的大片湖池中,波光迤迤。
波光尽头处,是一处别致的厢院,但,奇怪——比起整个院中灯笼高挂,这个小厢院只在门上挂了一只灯笼,相较下显得阴暗许多。
厢院内只有三间厢房,院中亦有亭台廊道,四周种满香草矮树,其中一间点了烛火,隐隐有人交谈。
“小姐,九月壬子是皇上圣诞,王爷已差人送来礼服,看来是想带你一起进宫去。小姐,你这些月不爱出门,不妨去散散心也好……”
啪!瓷杯被人狠狠扫落在地,女子虚弱的声音响起:“不去。”
“王爷……”
“长秀,什么时候你变成王爷的狗啦?”
“长秀不敢。只是……”男子的声音迟疑片刻,才道:“王爷想必知错了,小姐,你又何苦难为自己……”
“谁说我难为自己,滚!”女子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夹了些不耐在其中。
“小姐……”
“滚啊!我为什么要去?我算什么?他……他要我去,我就一定得去吗?”
女子——正是木默,起身走动,似万分烦乱,不由得狠狠踢翻木凳。
“王爷差人来告,他明天会亲自来城南别苑接小姐过府。”长秀如实相告白天得知的消息。
此处是鲁王在城外的别院,当时木默初见,十分喜爱此处的湖池水榭,鲁王也大方,将这院子记于木默名下。
急绕的身影微僵,木默转身,眯眼道:“明天?皇上圣诞是……”
“九月壬子,正是明天。”
“好,好哇!”又开始急绕,嘴中念着好,双拳紧握在身侧,她垂头半晌,突停下步子吩咐,“长秀,我明天要出去玩玩,你备轿。”
“……”
“还不去?!”虚弱的声音中夹上……阴冷。
“是。”低头暗叹,长秀不再说什么。有些事是容不得他多话的,但,他后悔,后悔当日为何不多注意王爷,不多看木默一眼,只顾着沉迷一招一式,才会造成今日……
唉,王爷有错,但,王爷也有情,那个男人对木默所做的一切,他……同为男人,心底其实并不赞同啊。
垂眼摇头,正要转身,蓦地,他停下步子,浓眉急遽皱起,两手慢慢滑向腰间的刀柄。
窗外有人。
木默已坐回桌边,缓缓倒了杯茶,轻啜一口,淡淡看了眼半掩的窗棂,对上长秀戒备的细长黑眸。
“有人?”她勾起戾气十足的笑。
“有。”
“不管是谁,杀了他。”举杯抬向长秀。
“是——”字音未落,长秀飞身从窗口跃出,长刀已抽出。
未及,院中传来打斗声。木默将半盏茶水倒入壶中,摇了摇,垂下羽毛般秀美的长睫,脸上履着一层薄冷。
等了半炷香,打斗声在院中。
又等了半炷香,打斗声仍在。
她眉尾抽动,眯起眼。
长秀的功夫不弱,加上醉心武学,从某种程度而言武功比她还有胜上一筹,为何今日会费如此久的时间?
走到窗边,院中交缠着两名男子的身影,高矮有些相仿,都是精瘦又高大的那一类型。长秀的弯刀一半扎入地面,他正徒手与那名男子对阵。那男子似有些不济,只瞧到他在躲闪。突地,长秀举掌推向他的腹部,男子手中不知做了什么,以拳对上长秀一掌,未等长秀回神,拳头竟化为掌力反扑向长秀。
那男子嘿嘿笑了声,似颇有得意,见长秀滚到弯刀边,已抽起长刀摆出进攻的招式,不由跳后一步,摇手笑道:“长兄,是我,是我啊,你又不记得我了?”
“……”长秀眯眼皱眉,脚步如飞,已向男子冲去。
“哇……长兄长兄,你真的不记得我啦?这么快……呀……”男子不再接招,转身往厢房跑来,“长兄真是屦及剑及啊,鞋到,刀就到,我……哇,追到我身后来了……”
屦及剑及?鞋到,刀就到?
这个声音……木默心头微讶,目不转睛盯着跑向她这边的男子。
他的脸有点脏,衣服上有些颜色不一的补丁,他的头发比长秀长许多,用布绳捆……呃,虽然不想这么说,但他的头发很像是随意捆起来的柴草,且正随着他的跑动飘起。
男子并未冲进厢房,却开始绕着廊道打转,长秀追了一会,忽意识到什么,身形倏然停下,瞪着远远背光的男子,迟疑不决。
这身形……这声音……这笑声……尽管看不清长相,他没由来却对这男子生出一股——怨气。
没错,就是怨气,仿佛……这股怨气长年积累,已经在心头盘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这两年来多次对月发誓——
“曲拿鹤,我说过,下次见到你,一定要教训你趁夜偷偷带走小姐的小人行径。”
“哇,长兄,你认出我了,我真高兴,哈哈……啊,你干吗还拿刀劈我……喂喂,长兄,有话好说,我是客人耶……我……哇……”原本要冲上前来个“相见欢”的男子嬉笑一会,见长秀气势汹汹又冲过来,只得抱头飞窜。
“你死定了,曲拿鹤。”
不见他倒好,一见他,积了两年的怨气全出笼了。
那夜——他打点好行李,返回木默的房前禀告,谁知人去楼空,只剩一盏半温的茶水。召来守卫质问,那群笨蛋居然一点声响也没察觉到。他查看四周,所有器物完好无损,树枝亦无折断痕迹,门未锁,木默应是从大门走出去。他在驿店四周查找过,实在找不到任何线索,遣散了守卫,他守在楼边,原希望木默仅是一时心情不好,出去透透气便回,谁知他守到月隐日升,才见木默满口酒气地回来,不告诉他去了哪儿,也不告诉他发生什么事。待坐上马车,又突然跳来车,将一块石子交给驿店伙计,说是留给姓“曲”的公子。
曲?他可以猜到木默昨天和什么人在一起了,而且,待了一夜啊……想来就气,他虽怄气木默比他聪明,这些年却是拿她当妹子般看待,甚至……他都决定了,等木默嫁了人,他也索性在中土住下得了。这小子不知死活,竟敢把木默骗出一夜……不管为了什么,他绝不饶恕。
“哇,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长兄,长兄,你休息……休息一下,我……我也要休、休息一下……”
抱着廊柱打转,曲拿鹤大口喘气,不觉靠近厢房。
房内,纤长的黑影投在地面,正缓缓移至门边。
“长秀,住手。”
轻柔的声音引来曲拿鹤回头,愣怔片刻,他低叫一声,跑向步出房的秀色女子,“木默,啊……总算找到你了,找对了找对了。”
“曲拿鹤。”木默看他一眼。她背对灯火,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是我啊。”他倒没什么男女有别的意识,也不管夜黑不宜,很高兴地绕她走了一圈,“咦,你变漂亮了,好像有点不同……嗯,啊,你披着头发呢。”
两年没见,她不但多了些韵味,更见秀美了。今夜她穿着宽大的绣袍,看不出身段,却意外地……让他发馋。
啊,啊,他的三以原则……
飞快跳后一步,他扬起笑脸,点点自己鼻尖,对上她的眸,“我啊,我这次是真的来这儿让你管吃管住的。”
“这次,你又误吃了哪个官哪位老爷的宴酒,值得跑这么远躲……灾?”
院内,拂尘亭中,木默招下人送来点心酒水,喝下人退开后,她倾头问身边的布衣男子。
长秀收了刀,立在亭外,神色戒备地观望四周。
曲拿鹤喝口茶,细细打量她。
她将长发简单束在脑后,似乎没刚才那般娇弱慵懒。宽大的绣袍让她看上去纤细而……虚弱?
他揉了揉眼,不觉得虚弱二字能用到这个矫健英姿的女子身上。听她话中似有讽意,他嘟起嘴开始抱怨:“木默,你根本不在鲁王府,害我找了五天才找到这儿。”
藏于宽袖内的手微僵,垂下眼,见他拿起桂花糕塞进嘴里,她心头哼了哼,淡淡道:“不想住那儿。倒是你,怎会找到城外来?你……可有拿那刻有木字的石子让守城卫兵带路?”
“没有。”他的头摇得非常干脆。
她奇了,“……为什么?”
“我多问问人就知道鲁王府在哪儿,干吗要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兵儿带路……啊,我不是骂……”
“我知道。”听他这么说,她微微一笑,暂时忘了不快,“那你又怎么会找到城南郊外来?鲁王府的人告诉你的?”
“嗯。”这次,他点头也干脆。
“难怪……”她若有所思。她原本是住鲁王府的,在没发生“那件事”之前啊。自从搬来城南别苑,她已有半年多未踏进鲁王府了。叹气,她抬眼——“啊!”
她小小受惊,瞪着突然放大的变形脸——塞满了桂花糕的胀大圆脸,“你、你靠这么近干……干吗?”
“你有心事?”一边咽着糕点,还能一边吐字清晰,且一点桂花糕的粉沫也不落下,他吃东西的功夫……高啊。
“还、还好。”她毫不掩饰地皱眉,拉离两人的距离,瞪他,“说吧,这次为什么跑到大都来避难?不过你放心,我会管你吃管你住的。”
她戒备似的跳远让他有些暗惊,没细想,深吸口气重重吐出,他无奈苦笑,“我娘啦,这次是为了躲我娘。说来也奇怪哦,木默,这两年我被人误会的次数越来越少了,照理我娘应该高兴才对。可我娘居然说……说……”
“说什么?”她问,语中竟有一丝期待。
期待?自从“那件事”发生后,这世上还有什么值得她去期待?还有什么呢?
长秀瞥了眼亭内,虽四下观望,耳朵却不知不觉侧向谈话的两人。
“娘说……娘说她为我收拾了二十多年的麻烦,她烦了,说我已经二十四,应该娶一房媳妇管管了,最好让媳妇帮我收拾麻烦。我哪里惹麻烦啦,娘真是!”小小抱怨一句,他拈起两颗胡桃扣玩,“甚至还……还……”
“还什么?”不觉走前一步,她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