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岳全传-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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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道:“将军何以晓得前边有强盗?”施全道:“实不相瞒,我乃岳元帅麾下统制官施全便是。因有护粮总兵谢昆,被那九宫山上强盗阻住不放,我奉元帅军令前来保粮。不道强盗果然本事高强,杀他不过,被他打败了。故此唤你们转来,是个为好的意思。”那少年道:“原来如此,极承你盛情。”遂吩咐家将:“取我的铠甲来!”家将答应一声,取过包袱解开,公子下马披挂。那施全在旁,看他穿上一副就身贴体的黄金甲,横勒丝蛮带,翻身跳上了浑红马。两个家将抬过一杆虎头錾金枪,公子绰在手中,叫声:“施将军!引我前去捉这强盗。”施全观看他这一根枪杆,比自己的戟杆还粗些,想必倒有些本事的;便道:“小将军,你尊姓大名?这强盗委实厉害,不要轻看了他吓!”公子道:“我今且去会会这个强盗,若然胜了,与你说名姓;若然不能取胜,也不必问我姓名。就请将军前行引道。”施全害怕,那里敢先走?那些众家将都笑道:“亏你做了一位统制老爷,遇了强盗这样害怕,怎么去与金兵对敌?同去不妨的。”施全满脸惭愧,无可奈何,只得一齐同走。
将近九宫山,施全把手指道:“前面半山里的人马,就是强盗营头。”那小将军就催马来到山下,高叫一声:“快叫那董先强盗下来,认认我小将军的手段!”
喽罗忙去报知董先,董先飞马下山。施全见了,对小将军道:“强盗来了,须要小心些!”公子道:“待我拿他。”一马冲上前去。施全同家将在后边观看。那董先见了公子,便骂道:“施全,你这狗男女也不成人,怎么去叫一个小孩子来送命?
岂不可笑!”公子道:“你可就是董先么?”董先道:“既知我名,就该逃去,怎么还敢问我?”公子道:“我看你形状倒也象是一个好汉,目今用人之际,何不改邪归正,挣个功名?我也是要去投岳元帅的,不若同了我去。若一味逞蛮,恐你性命不保!可细细去想来。”董先道:“你这小毛虫有何本领,擅敢如此无礼,口出大言?打死你罢!”遂一铲打来,公子摆了摆这杆虎头枪,在他铲柄上一托,当的一声响,枭在旁边。耍耍耍一连几十枪,杀得董光手忙脚乱,浑身臭汗,那里招架得住?只得转马败上山去,大叫:“兄弟们,快来!”
那陶进等四人让过董先,一齐走马冲下山来,一见了那位小将军,齐齐叫声:“啊呀,原来是公子!”各各慌忙跳下马来跪下。公子亦下马来道:“俺祖爷原叫你们去投岳元帅,怎么反在这里落草?”却说那四人原是张元帅旧时偏将,故此认得公子,当下便道:“小将们原要去投元帅的,因从这里经过,被这董哥拿住,结为兄弟,故此流落在此。不知公子何故到此?”公子道:“我遵祖父之命,去投岳元帅。遇见了施将军,说你们阻挡了粮草,故尔来此。我想你等在此为盗,终无结果。既与董先结义,何不劝他归顺朝廷,同我到岳元帅营前效力?有功之日,亦可荣宗耀祖,扬名后世,岂不是好?”陶进等领了公子之言,连忙上山去劝董先,不提。
且说这施全看见公子在那里降伏这四人,便来问家将道:“你家公子,是何等样人?缘何认得这强盗?”张兴道:“俺家公子,名唤张宪。俺家老爷,便是金陵大元帅,今已亡故了。俺家太老爷,因有半股疯疾,故命我家公子去投岳元帅麾下,去干功名的。”施全听了大喜,连忙下马,来见了公子。谢总兵听得报说此事,亦出营来迎接。恰好陶进等四人下山来见公子道:“小将们说起先老爷之事,董哥亦佩服公子英雄,情愿投顺。但要收拾寨中,求公子等一天,方可同行。”公子道:“不妨!你们可同去帮助收拾,我在此间等候便了。”四人领命回山。这里谢昆、施全迎接张宪,各各见礼已毕,施全安排酒饭款待。到了次日,董先等五位好汉收拾干净,放火烧了山寨,带领数千陵兵下山来。谢昆接进营中,与施全、张宪各各见礼已毕。施全把兵分为两队,往茶陵关而来。且按下慢表。
又说到汤怀同着孟邦杰奉令催解粮草,到了三叉路口,军士来禀道:“老爷走大路,还是走小路?”汤怀问道:“大路近,还是小路近?”军士道:“小路近得一二十里,但恐有草寇强盗。”汤怀道:“粮米早到军前,就是功劳。既然小路近,就走小路。放着我二人在此,那里有吃豹子心肝的强盗来惹我?怕他怎的?”军士领令,竟往小路而走。不想道路狭窄难行,反要爬山过岭,本意图快,不觉越慢了。
一日,行到一块大平阳之地,汤怀吩咐军士安营造饭,方好盘山。众军领令,就扎下营寨歇息。汤怀对孟邦杰道:“贤弟,这几日行路辛苦,我今闲坐在此,何不同你到山前山后,寻些野味来下酒何如?”孟邦杰是个少年心性,便道:“闷坐不过,甚好,甚好!”汤怀就命家将:“坚守营门,我们闲耍一回就来。”二人出营上马,信步望着茂林深草处,一路沿着山下搜寻而来。只见前面一只大鹿,在那里吃草。汤怀就拈弓搭箭,飕的一箭射去,正中在鹿背上。那鹿负痛,带箭飞跑。
汤、孟二人加鞭追赶。那鹿没命的跑去,追下有十来里路。斜刺松林里转出一班女将,为首两女子,生得:眉弯新月,脸映桃花。蝉鬓金钗双压,凤鞋金镫斜登。连环铠甲束红裙,绣带柳腰恰称。一个青萍剑,寒霜凛凛;一个日月刀,瑞雪纷纷。一个画雕引开处如满月;一个穿杨箭,发去似流星。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那只鹿刚刚跑到那林边,被那使刀的女子加上一箭,那鹿熬不住疼痛,就地打一滚,却被众女兵一挠钩搭住,将绳索捆住,扛抬去了。
汤怀看见,便叫声:“孟贤弟,你看好两个女子,把我们的鹿捉将去了!”孟邦杰道:“我们上去讨还来。”汤怀道:“有理。”遂赶上前来,高叫道:“这鹿是我们射下来的,你倒凑现成,那里有这等便宜事?快快送还便罢,休要惹我小将军动手。”那拿剑的女子喝道:“胡说!这鹿明明是我妹子一箭射倒的。你要赖我,我就肯还你,只怕我手中这双剑也未必肯。”汤怀大怒道:“好贱人!我看你是个女子,好言问你取讨,你反敢无礼么?”就把枪倒转,一枪杆打来。那女将举剑隔开,劈面就砍。恼得汤怀心头火起,使开枪耍耍耍一连几枪,那女将力怯,招架不祝恼了使双刀的女将,把马一拍,舞动日月刀,上来帮助。孟邦杰看得高兴,抡开双斧,上前接祝两男两女,捉对儿厮杀。那女将抵敌不住,虚晃一刀,转马败将下去。汤、孟二人那里肯罢,随后追赶。
不到二三里地面,来到一所大庄院,背靠一座大高山,庄前一带合抱不拢的大树。那女将到了此地,竟带领女兵转入庄内,将庄门紧紧关闭,竟自进去了。那汤怀赶到庄门口,高声大叫:“你那两个贱人不还我鹿,待躲到那里去?快快把鹿送了出来,万事全休。若不然,惹得老爷性发,把你这个鸟庄子放一把火烧做了白地!”
叫了一回,不见动静。孟邦杰道:“哥哥,我们打进去,怕他怎的?”汤怀道:“那怕他是皇帝家里!”
二人正待动手,只见庄门开处,走出一位老者,年过半百,方脸花须,头戴逍遥巾,身穿褐色绒袍。背后跟随三四个家将,各挂一口腰刀,慢慢的踱将出来,问道:“是那里来的村夫,上门来欺负人?我这村庄非比别处,休来讨野火吃!”汤怀正要开口,却是孟邦杰枪上前一步,在马上躬身道:“老丈听者,我们二人乃是岳元帅麾下护粮统制。今日在此经过,在山前寻些野兽下酒。方才射倒一鹿,却被你们庄里两个女将恃强抢去,故此特来取讨。”那老者听了,便道:“原来为此!
一只鹿值得甚事,大惊小怪!你们既是两位护粮将军,且请进小庄待茶。方才这两个是小女,待老夫去把鹿讨来奉还便了。”汤、孟二人见那老者言语温和,遂跳下马来,跟随老者进庄。庄客把马拴好在庄前大树上。
二人到了大厅上,撇下了兵器,望老者见礼毕,分宾主坐定。老者请问:“二位高姓大名?现居何职?”汤怀道:“小将姓汤名怀,是岳元帅从小结拜的义弟。
这个兄弟乃是山东孟邦杰涸恶了刘鲁王,投在岳元帅麾下,都做统制之职。今奉元帅将令,催粮到此,偶尔逐鹿,多有唐突!请问长者尊姓大名?此地名何所?”老者道:“老夫姓樊名瑞,向为冀镇总兵,目今告病休官在家。此间后面高山,名为八卦山,因老夫贱姓樊,此庄顺口就叫做樊家庄。今日难得二位将军到此,山肴野蔬,且权当接风。”二人连称:“不敢!原来是前辈尊官,小将们不知,多有冒犯,望乞恕罪!”
正说之间,左右安排桌凳,摆列酒撰。二人连忙起身作谢,说道:“小将们公事在身,不敢久停。这鹿不还也罢,就此告辞了。”樊瑞道:“二位既来之,则安之。且请略坐一坐,老夫还有话请教。”二人只得告礼坐下。两边家将斟过酒来,各人饮过了几杯。樊瑞开言道:“二位将军在外,终日在兵戈丛内驰骋,还念及家中父母、妻孥否?”汤怀道:“不瞒老伯说,向来年荒时候,老父母都已见背。连年跟着岳元帅南征北讨,也不曾娶得妻室,倒也无甚牵挂。”樊瑞道:“如此正好尽力王事,但孟将军青年,必竟椿萱还茂?”邦杰听了,不觉两泪交流,遂将刘猊行凶之事,告诉一遍,因此亦未有妻室。樊瑞听了二人说话,暗暗点头,道:“难得,难得!老夫有一言,二位亦不必推辞。老夫向为总兵,只为奸臣当道,不愿为官,隐居于此。年已望六,小儿尚幼。只因两个小女,一向懒学女红,专好抡刀舞剑,由他娇养惯了,故今年虽及笄,尚未许人。恰好老夫昨夜三更时分,梦见两只猛虎,赶着一鹿奔入内堂。今日得遇二位到此,也是天缘。老夫意欲将两个小女,招赘二位为东床娇客,未知二位意下若何?”二人听了,心中大喜,只得假意道:“极承老伯不弃!但恐粗鄙武夫,怎敢仰攀高门闺秀?”樊瑞道:“不必固逊,前日藕塘关金舍亲曾有书来,说岳元帅已将‘临阵招亲’一款革除。今贤婿们军粮急务,难于久留,趁今日黄道吉辰,便行合卺。”遂饮了几杯,撤过筵席,叫庄丁:“去把二位将军的马,牵入后槽喂养。”一面端整花烛,安排喜筵;一面差人去近村庄,请过邻里老友来赴喜酌。那些近庄亲邻,亦都来贺喜。一时间,厅堂上点得灯烛辉煌,请出樊老夫人来,拜见了岳父、岳母,然后参天拜地,送入洞房。有诗曰:堪夸女貌与邮才,天合姻缘理所该。十二巫山云雨会,襄王今夜上阳台。
合卺已毕。汤、孟二人出到厅堂,款待众客。正在饮酒之间,家将来报说:“公子回来了。”但见家将们扛抬着许多獐麂兔鹿之类,放在檐下。后边走进一位小英雄,前发齐眉,后发披肩,年纪十二三岁,生得一表人材,原来就是有名的虎将樊成,上厅来先见了爹爹。樊老将军便问:“这次因何去了十数日方回?”樊成道:“那近山野兽俱已拿尽,故尔远去兴围,迟了几日。”老将军道:“过来与两位姐夫见礼。”樊成道:“孩儿不省怎么就招得这两位姐夫?”老将军道:“这个姓汤名怀,那个姓孟名邦杰,俱是岳元帅麾下,现居都统制之职。因为解粮过此,天缘凑合,招赘在此。”樊成听了,方来见了礼,又与各亲邻等见礼毕。然后就坐饮酒,直至二更方散。送归洞房。
次日,樊老将军宰了些牛羊猪鸡等物,叫庄丁扛抬十来坛自窨下的好酒,送到营中,犒赏了众军士。住了三日,到第四日,汤、孟二人请岳父出来禀道:“小婿军务在身,今日拜别起行。”樊瑞道:“此乃国家大事,不敢相留。”就命准备酒席饯行。席间,樊瑞道:“贤婿们可尽心王事,若能迎还二圣,我亦有光!小女自有老夫照看,放心前去。”樊成道:“再过二年,我来帮你杀番兵。”汤、孟二人遂拜辞了岳父母,与小姐、妻舅作别了出庄回营,领兵解粮起身,不表。
再说谢总兵催粮,到了关下扎住,同众将来到辕门候令。旗牌禀过元帅,元帅令进见。谢昆、施全先把九宫山铁面董失降顺之事,又将会着张公子的话,细细禀明。岳爷大喜,便叫:“快请张公子相见。”公子就上前参见,将祖父之书双手呈上。岳爷接过看了,随即出位相扶道:“公子在我这边,皆是为朝廷出力。”遂吩咐张保:“将行李送在我衙门左近,早晚间还有话说。”张保领令而去。元帅又令查先等五人上堂,参见已毕。岳爷道:“尔等到此,须与国家出力,建功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