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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破城锥-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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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哪里来的鬼!”那人也不禁转头向尸首看了一眼。  
“你不是刚死的詹将军?”  
“呸!”那人啐了一口,“我是巴阡。”  
段行洲看看地上尸首的脸,再看看巴阡的面孔,想了想,笑道:“对不住,对不住。我记混了。我道你才是詹将军。”  
“晦气、晦气。”巴阡又使劲啐了两口,“我问你小子到这里来做什么?”  
段行洲道:“我是刑部点名的捕快,船上有命案,我当然要来看看。”他眼珠一转,“巴将军又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着屋子。”巴阡道,一边又坐回角落里的椅子里,默默看着詹柱的尸体出神。  
段行洲便小心上前检验詹柱的尸首。詹柱仰面摔倒,身上只在心口处有一处创伤,伤口圆形,径长约半寸。因不便在仵作动手之前翻动尸体,伤口多深,便不得而知了。段行洲又看了看地上和詹柱衣衫上的血迹,摇头道:“奇怪、奇怪。”  
“有什么可奇怪的!”巴阡大吼了一声,“滚出去!”  
大将发威确实令人胆寒,段行洲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地躲了出去,只得在门口窥视,却见巴阡垂头捂着脸,木然无声。  
“唉。”身后是骆翊叹了口气,“同袍征战二十载,未曾战死沙场,却在这小小的舱房里葬送了性命。情以何堪?”  
不久当地官长地保赶来,地方上死了一位朝廷大员,早将他们吓得魂不附体,一个劲跪地磕头。衙役连同仵作等人也均到了船上,仵作查验尸首之后,刘锋、骆翊、巴阡与段行洲聚在一处,听仵作回明查验结果。  
那仵作不曾见过大场面,战战兢兢半晌才道:“这位将军死时大概在三更,致命伤口原是在心口,为利物直刺心脏。”  
说道死因,众人都觉伤感,刘锋哽咽问道:“死前可曾受苦?”  
那仵作回道:“那位将军身上并无其他伤痕,也无挣扎的痕迹,想来当即亡故,没有受什么苦。”  
巴阡却道:“若是堂堂正正交过手,也算死得其所,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算什么名堂?”  
刘锋叹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那么刺客用的是什么兵刃?”  
仵作道:“虽不曾发现凶器,不过据小的看,乃是一枚利锥。”  
此言一出,刘锋、骆翊与巴阡都是凛然一个寒噤,面面相觑之下,欲言又止。  
段行洲知他们心中定是有了些底细,此时却不方便多问,乃问那仵作道:“那凶器定是让刺客带走了。可我看詹将军身上的血迹都是自伤口缓缓流出的,地上、衣襟上全无飞溅的血迹,这是为何?”  
那仵作倒回答得干脆:“小的不知。”  
刘锋怒道:“这刺客出在你们地方,你们却一问三不知!”  
骆翊低声解劝道:“老爷,这刺客有些来历,不是这个小地方的孽障,何必为难他们。”  
 
   他们与当地官府交涉善后,段行洲便溜出来找到铁还三,将所见所闻悉数告知,问道:“你是大名鼎鼎的大捕头,不知道你什么见解呢?”  
铁还三笑道:“没有挣扎的痕迹搏斗的痕迹,说明那凶手应是詹柱相识的人。”  
“确实,”段行洲道,“詹将军的伤痕乃是利器伤,而前日的刺客用的却是流星锤。因昨夜那场大闹,整个船队戒备森严,更不见有其他船只靠近,想要湿漉漉摸上船来,闯到詹将军面前,再无声无息地杀了他,真的难啊。”  
铁还三又道:“若是船上的人,武功要高到一击必中的,也屈指可数。这些人都是刘锋身边的头头脑脑,詹柱住在哪间舱房,他们多半知道得清楚,怎会走入那屋中错杀了詹柱?”  
段行洲想了想,恍然道:“我知道了!凶手是他!”  
铁还三不料他心思如此敏捷,三言两语便破了案,当下也肃然起敬,问道:“谁?”  
“账房师爷王牧!”  
铁还三瞠目结舌,“为什么是他?”  
“那日刺客行刺之前,王牧也在我们席上,待刘大将军来了,便匆匆走避。我看他定是贪污了府中的巨款,怕刘大将军察觉,故买凶杀人。结果那晚刺客失手,他便亲自下手。刘大将军住在哪间屋子,应只有大将军、巴阡、骆先生和刘木知道,他走去将军屋中,却错杀了詹将军。怎么样?我说的可对?”  
铁还三挑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  
“哈哈哈。”段行洲大笑。  
铁还三道:“说来惭愧,我竟走了眼,只道那王牧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不知他竟身负绝学,深藏不露。”  
“那也不怪你。”段行洲腆着脸笑,“我这便去他屋中搜查凶器。”  
铁还三笑嘻嘻拱手道:“如此,有劳了。”  
顿饭功夫,段行洲便讪讪转回,皱眉道:“除了算盘就是毛笔,倒没有一件如同凶器模样的。”  
铁还三奇道:“他肯让你搜查?”  
“王牧下船采买詹将军的棺木去了,这时才回来。”他眼珠一转,伸手将铁还三从床上拉起来,胡乱给他披了些衣裳。  
“干什么?”铁还三让他生拉硬拽地拖到船头。  
“你看。”段行洲指着前面船上沿着跳板走来的王牧,悄声道,“你暗中偷袭他,他若闪避得开,定是武功不弱,说不定还能逼他现出凶器。”  
铁还三四处打量,从舱沿下摘了一枚冰凌,口中问道:“他若闪避不开呢?”挥手将冰凌打出。这段冰凌打在跳板头上,整条木板突地一跳,王牧哪里有防备?双臂在空中扑腾几下,“咚”地落水。  
段行洲咋舌道:“若闪避不开,就只好落水了。”铁还三裹紧了衣裳, 打着颤看周遭的人闹哄哄捞王牧上船。段行洲挠头道:“若他真是凶手,更要把功夫藏得紧了。”  
“哼。”铁还三冷笑,“那么凶器呢?”  
“若他带在身上,屋里自然是找不到。”段行洲仍然不死心。  
王牧被捞上船,险些一口气转不过来,送了性命,被人搀扶到房中,哆哆嗦嗦换了衣服,刚将随身的银秤拿出来,忽听有人大叫一声:“果然人赃并获!”吓得他双手一抖,银秤“丁当”落在地上。段行洲从帐后跳出来,抓起秤杆,喝道:“这便是你昨晚行凶的凶器了!”  
王牧扑上前去,握住段行洲的嘴,道:“小段捕头,不要乱说。”  
段行洲放声大叫:“小三!我可找到凶器啦。”  
铁还三叹着气走进屋来,只在火盆边烤火取暖,任由段行洲横眉竖目审问王牧。王牧听说段行洲给自己安上了个杀人的罪名,吓得魂飞魄散,大叫冤枉,“我何曾有这种胆子和能耐!”  
“看你见了大将军就和老鼠见了猫似的,就知道你贪污公款,如今事情败露,狗急跳墙行刺大将军!”  
“我何时贪污过公款!老天爷!”王牧举臂向天,“不过最近每次见到大将军,我都想方便方便……”  
铁还三掌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段行洲扬起手来作势,“你再不招供,我就动刑!”  
王牧抱头滚在地下,哭道:“为什么一定就是我?我一介草民,什么事能牵扯到老爷?你们倒不如问问巴将军,他为戏子跟老爷争风吃醋;他侄子死时老爷也未曾替他出头说过一句好话。他总有些恨上老爷的吧?”  
 
   “哦,这倒有点意思。”铁还三细长的眼睛一眯缝,更似两条漆黑幽深的罅隙。  
王牧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道:“要不是骆先生?他昨晚不在舱房,为什么就不是骆先生杀的?”  
段行洲和铁还三还来不及惊讶,门却咣当被人一脚踹开,刘木站在门前,冷冷道:“我看是要掌你的嘴了。什么屎盆子敢往骆先生头上扣?”  
王牧抽抽嗒嗒道:“你昨晚寻骆先生,他不是不在房中么?”  
“他在老爷一处。”  
“你自然这么说了。你是骆先生带进刘府的小厮出身,你总是帮着骆先生说话……”  
刘木火冒三丈,撩起袖子上前,一边的铁还三却忽然道:“木二爷,你的手怎么了?”  
刘木看看手掌上缠着的渗着黑色脓血的绷带,道:“昨晚让贼人刺中。这个不说,先让我打他个头破血流。”  
“好好好。”王牧道,“不是骆先生,是巴将军总行了吧。”  
刘木哭笑不得,“我说你怎么总是往自家人头上栽赃?”  
铁还三道:“你们刘大将军为人温厚端正,视兵如子,官场上从未树敌;他行军临敌勇猛无畏,雷厉风行,无论是河西的流寇,还是苗疆的蛮夷,凡是与他为敌的,早就收拾的干干净净。我看定是大将军无意得罪了身边的小人……”  
“什么小人?”刘木作色道,“老爷府上走动的,都是铮铮的铁汉将军,哪里来的小人?”  
王牧咕哝道:“我看未必。”  
若非段行洲和铁还三上前阻拦,只这一句话,便可让刘木涌出全身力气将王牧一脚踹死。直到骆翊走进屋来,刘木仍在兀自大叫:“你说谁!说出来听听。”  
“吵什么?”骆翊蹙眉的时候房中好像冷了那么一点,连火盆里的红通通的炭火也黯淡了下去,众人都打了个寒战。骆翊道:“船上死了朝廷大员,正在忙着装殓,你们这边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刘木道:“我是来找王师爷拨银子的,谁料这边先审起案子来了。”  
骆翊只摇头笑笑,便带着刘、王二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段行洲讨了个没趣,正怏怏不乐,铁还三却望着舱沿下的冰凌,若有所思道:“小段,若是船上自己人行凶,鲜血溅在衣裳上,总有让人察觉的时候。如果凶手取一段冰凌行凶,无须拔出凶器,待冰凌溶化,血才慢慢流出,便无这等顾虑。”  
段行洲“呵”了一声,“我也是才刚想到,让你先说了出来。我这便将船上的冰凌数个清楚,谁的舱前少了冰凌,谁就是凶犯。”他一抹身便跑,铁还三阻之不及,等了片刻,段行洲果然耷拉着脸回来,竖起眉毛望着铁还三。  
“各船舱沿下的冰凌一根不少,独独少了我们船上的一根,难道说凶手是你?”  
铁还三啼笑皆非,“我用冰凌击打跳板,让王牧落水,想必你忘了。再者凶手从自己舱前取下冰凌,待到刘锋舱门前,早就溶化,如何还能杀人?”  
“说得也是。”  
铁还三见他武功平平,又整天见风就是雨,当下有一件事百思不得其解,便叹了口气,问道:“小段,我倒是想问问,那张笑哥是如何被你拿住的呢?”  
段行洲想了想,“我跑到张笑哥家里,将一个花盆架在门上,他回来时一推门,那个花盆就砸在他头上,他昏死过去,自然束手就擒。足见我有勇有谋,哈哈。”  
詹柱尸首装殓之后,运至岸上,等大船队到了才起运进京出殡安葬,骆翊又遣人去船队通知詹柱家眷,这方开船继续北上。此时两岸都是昏黄苍白的萧条,冷风里连个行人农户都不见,巴阡倚在船舷边,想到詹柱从前与自己同袍时光,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两人多少大仗里杀出一条血路出来,如今位列朝堂,一朝梦醒,兄弟已不明不白命送黄泉,忍看白雪委地,枯树昏鸦,更是让他伤心欲绝,禁不住滴下泪来。  
“啊湫。”船尾有人打了个喷嚏,巴阡扭头一望,却见一个脑袋鬼鬼祟祟探出来,又倏地缩了回去。“谁?”巴阡大喝了一声。  
段行洲扭扭捏捏转出来,笑道:“是我。”  
“你在我船上做什么?”  
“这个……”段行洲眼珠一转,指着太阳的方向,道,“从早上起来,就想打喷嚏。巴将军船上太阳晒得正好,望过去,眼睛一眯,这个喷嚏么,总算打出来了。”  
“滚,莫在我船上惹厌。”  
段行洲甚是听话,一溜烟地跑回自己船上去了。巴阡骂了几声,转到刘锋舱房中说话,告辞出来,推门又看见段行洲立在门前,脸上神色尴尬,好像被巴阡吓了一跳似的。  
“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给刘大将军请安。”  
 
   巴阡看他在门前一本正经报名,只得摇摇头回自己舱中休息。这一日只要巴阡出房,便能看见段行洲笑嘻嘻向他望着。出门吃饭,他靠在船头往江中漫不经心地吐口水;出房方便,他倚在船舷看河水奔腾;就算在船头观景散心,也有段行洲远远地陪着他叹气;巴阡横眉怒目而视,段行洲却笑眯眯向他拱手致意。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巴阡也无可奈何,哼了一声赌气回房。  
“呵呵。”骆翊看在眼里,笑起来,将支起的窗慢慢放下。屋外又空荡荡只有段行洲一人独立。  
铁还三在房中道:“进来吧,就算他要动手,也要等夜深人静。”  
“就是你这种人白天放宽了心,给凶手可趁之机!”段行洲怒道,“你不要说得好听,不如你出来盯着巴阡。”  
铁还三便不失时机地呻吟起来,“伤痛啊……”他叹了口气,翻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倒头就睡。  
段行洲却有些锲而不舍的气性,硬是从白天盯到了夜里,他裹着大棉袍,缩在船头的阴影里,虽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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