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天骄-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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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翎脸一红,道:“你……你睡觉与我什么关系?”文靖不知这些男女之事,被她一问,顿时目瞪口呆,道:“是呀,与你有什么干系?”玉翎本是蒙古人,不拘礼法,加上生在王侯之家,对这些事情,朦胧知道一些,但也不十分清楚。但听文靖一再傻言傻语,实在忍俊不禁,破涕为笑。
“你……你笑……笑什么,我……我是说真的,你……你不信么!”文靖会错了意,涨得面红耳赤。玉翎拼命忍住笑,柔声道:“我信了,你过来。”文靖一呆,走上前去,“把袖子挽起,手伸出来。”文靖依言,玉翎忽然一口咬下,痛得文靖几乎叫了出来,但又怕惊动门外侍卫,只得忍住,龇牙咧嘴道:“你……你干什么?”玉翎松口,眉眼中带着笑,道:“我们的马匹都烙上主人的印记,我也给你烙一个,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谁也偷不去的。”
看着小臂上两个半月形的牙印,文靖哭笑不得。玉翎将头靠在他胸前,一股少女的体香钻进文靖鼻孔,让他热血上涌,心跳如雷,但又不敢动弹分毫,浑身僵得像块石头,只听玉翎软语道:“你知道我为何来这里么?”
文靖好轻易稳住呼吸,道:“不是来杀人么?”
“笨蛋!”玉翎白了他一眼,轻声道,“其实,我……我是想你。”她颇有大漠情怀,敢爱敢恨,心里想到,嘴里就说了出来,直把文靖听得呆住。
“你在的时候不觉得。”玉翎轻轻地道:“你走了之后,不知道为啥,我心里只有你的影子,我……我就是想你,骗过师兄,四处寻你……嗯,天见可怜,我找了你两天,总算被我找到!”她说到这儿,笑脸浮上雪白的脸颊,就像波中的涟漪,落入文靖眼里,在他心中扩散开来,不由得呆了。
沉默半晌,文靖口齿笨拙地道:“吃……吃些点心吧!”“我被捆着,怎么吃?”玉翎望他笑。文靖愣了,不知如何是好。“呆子,不会喂我么?”玉翎忍住笑,说。“啊……好……啊!”文靖手忙脚乱,将点心打翻在地,顿时一张脸比黄连还苦,“该死,我真该死!”“不要紧,你拿起来给我好了。”玉翎说。文靖摇头道:“脏了,怎么能吃?”“只要是你拿来的,不论多脏,我都吃。”玉翎俏脸含笑,眸子闪闪发亮。
文靖一愣,拿起点心,拂去上面的尘土,轻轻送到玉翎嘴边。玉翎一口吞下,差点把文靖手指头咬了下来,“真好吃,一天没吃东西,饿死我了。”
文靖揉着手指头苦笑,将一块块糕点细心弄干净,送进玉翎口里,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相依相偎,一个喂,一个吃,顿时让这个阴冷潮湿的小小石室燃起浓浓的春意。
“傻瓜!”玉翎道,“你闷着嘴作甚?给我说故事吧!”文靖正想着怎么救她出去,却想不出什么主意,听她这么一说,只好点点头,说起故事。他今天心情格外愉快,说故事也分外有趣,逗得玉翎格格直笑。如此这般,两个男女沉浸其中,浑然忘了身在何处。
也不知道消磨了多少时候,当文靖走出石室,已是竹影摇曳,明月在天,走了十来步,“千岁。”白朴从暗处走了出来,神色十分古怪。“啊!白先生。”文靖心头有鬼,道:“有事么?”“昨夜千岁显露的武功实在厉害。”白朴摇扇道,“不知从何学来?”
“你师父教的。”文靖也不打算瞒他。白朴神色一变,道:“果然没看错,难道是‘三才归元掌’么?”文靖点点头。白朴踱了几步,仰首叹道:“这门武功我练了一个月,始终无法入门,尤其是那心法,实在玄奥。师父说我天分不够,练不成这门功夫,没想到他居然传授给你。”
文靖只想走人,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白朴欲言又止,半晌才道:“你那日失踪,梁先生急得不行,你最好不要再让他挂心。”文靖面皮一红,道:“我知道。”他转过身,白朴在他身后道:“有那个丫头在手,对付萧冷就能轻易许多,故而还请千岁不要坏了大事。”文靖浑身发冷:“他知道了?”白朴道:“不过,那丫头不肯吃别人的东西,只怕还得你照料一二。”
“你在偷看。”文靖恼羞成怒。白朴嘿然一笑,道:“若非属下遣走卫兵,千岁哪有这么安闲。属下只是想提醒千岁,记得自己的身份,不要过分沉迷。”说罢大袖一拂,飘然去了。
文靖被白朴的话扰得一宿未眠,但因担心玉翎,次日又硬着头皮去石牢里送饭食。月婵倒也聪明,早已备了一份。玉翎见了他,自然万分欢喜,只是缠着他谈天说地。文靖面子上强颜欢笑,骨子里忧心忡忡,不知道城池能否守住,也不知道如何救玉翎出去,只觉前途如迷,分外心急。说了一阵故事,忽然叹了口气。
“呆子,你不兴奋么?”玉翎一双眸子闪闪发亮,神态极是关切。文靖不会隐瞒,便把自己心意如实说了。玉翎沉默一会儿,把头埋进他怀里,柔声说:“别想那么多!不说蒙古和宋人谁胜谁败,我倒是宁愿呆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只要……只要能天天见着你,就算来日挨千刀万剐,我也不怕……”
文靖堵住她口,叫道:“别……别这么说!你死了,我也不活!我……我只要活着,绝不让你死……”他最后一句说得斩钉截铁,心里也下了决心,誓死保护玉翎周全。玉翎望了他半晌,突地嫣然一笑,低声道:“真是呆子!”远处隐隐传来山崩海啸之声。
“那是什么?”玉翎迷惑道。文靖细细听了会儿,道:“蒙古人在攻城呢!”玉翎打了个哆嗦,紧紧贴着文靖,文靖伸臂搂住,二人默然无语。
第十回 何惧鞑子汹涌势 聊发老夫少年狂
一连数日,阿术都在城外挑战,宋军哪还敢轻易出击,死守不出。梁天德上次立了大功,王立甚是器重,命他暂代向宗道之职,约束近万军马。众人各司其事,无暇来扰他。文靖自然胆大了许多,又不用打仗,他便苦中作乐,除了陪陪玉翎,便是揣摩“三才归元掌”的奥妙。这小子不懂什么武林规矩,也不避嫌,不明之处,竟和玉翎商榷。
玉翎虽然不懂九宫图里的奥妙,但她师父是天下寥寥可数的大高手。她耳濡目染,武功虽不十分厉害,在武学上却见识极高。听文靖说出难处,她就大致明白要害所在,又见文靖如此信得过自己,当下也不藏私,俨然成了文靖的师父,随意指点。有时二人还口说手比,推演武功。玉翎为了让他明白许多要害,先将本门武功招式演示出来,然后再与文靖一同思考如何闪避,如何破解。要知道,公羊羽和萧千绝二人势同水火,就是武功也是彼此相克,但阴阳反正、相克之余,也有相生之道。他二人若斗起来,固然难分高下,但若相互切磋,则有异乎平常的奇效。此等奇效便是萧千绝与公羊羽也未必想得到,或者根本不愿去想的。但此时玉翎文靖不拘门户之见,将这奇效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文靖正是进展最快的时候,如此一来,精进之神速,端的超乎想像。
如此又过了些日子,文靖正与玉翎钻研武学,忽听得敲门之声,吃了一惊,只听门外白朴道:“千岁,属下有事相禀。”文靖红着脸出了门,却见白朴神色凝重,迥异往日。他欠身施礼,沉声道:“蒙古皇帝到了。”文靖心中猛地一跳,蓦地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在白朴的陪同下,文靖步上城楼。
远处蒙古大军的旗帜漫山遍野,遮天蔽日,士兵比那日多出一倍不止,列阵若云,纹丝不动。大江之上,艨艟斗舰浩浩荡荡,顺流而下,与宋军水师遥遥相对。反观合州,城头上百十口巨锅,煮着火油,发出让人窒息的恶臭。巨石滚木,堆积若山。城中数十万百姓也被驱逐,精壮男子尽皆上城守卫,妇孺老弱推车牵牛,搬运木石。
胡笳数声,悠悠飘起,金鼓擂动。蒙古大军发一声喊,仿佛晴天霹雳,山川也为之颤抖。蒙古水师数百小舟载着干柴火油,燃起熊熊烈火,顺流而下,向宋军水师冲来。被撞上的大船,迸发出刺眼火光。吕德指挥水师,一面灭火,一面移开阵形。
史天泽站在船头,仰望宋军水寨,见其分散,大旗一挥。刘整号令水师,借着水流之势,奔腾直下,欲一鼓作气,冲开宋军。吕德发令,宋军箭如飞蝗,火炮巨响。蒙古士卒顿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从船上跌落,几艘战舰被火炮铁砂打得粉碎,在江心打着转,缓缓沉没。江边蒙古大军摆开巨弩飞石,向宋军水师还以颜色,箭来石去,巨声震耳。半炷香的功夫,双方战船便撞在一处,船上战士东倒西歪,没倒的操起弓箭长枪,在大江上厮杀起来,只见鲜血横流,江水殷红。
陆上鼓声更加激烈,蒙古大军踏着撼动天地的步伐,开始移动。前方二十人一队,推着高约五丈,半尺来厚,上面裹着牛皮和毛毡的挡箭牌,向城头进发,后面是大弩和木制大炮。宋军将火油涂上了箭矢,火箭点燃了引信,带着密集的呼啸声,向城下倾落。火光伴随着鸣爆声在挡箭牌上闪现,裹着烈火的巨木撞在上面,烧透了牛皮和毛毡。木板在冲天的烈火中变得焦黑,蒙古大军发出凄厉的喊声。机栝的摩擦声中,弩炮向城头打来,二十斤重的石头接二连三地撞在城墙上,发出巨响,地动山摇。
林梦石传下号令,破山弩绞起,二十枚巨矢破空而出,烟尘四起,惨叫不断,挡箭巨牌纷纷破碎。破山弩连发五次之后,蒙古大军暴露在宋军的弩炮之下。火箭在空气散出缤纷的光线,每闪过一次,城下就留下嚎叫滚动的人体,皮肉焦枯的臭味弥漫开来。
蒙军拼命发射弩炮,向高不可及的城墙做徒劳的还击。后面的大军开始扛着云梯,前仆后继,向上猛冲,将云梯搭上了城头,蚁附登城。宋军的巨石滚木落下,在山坡上涂了一层血红的肉泥。那百十口大锅被铁链吊着倾倒出来,滚烫的火油落在蒙古士兵身上,烧透了铁甲,贯肌洞骨,在内脏中沸腾,数不清的蒙古士兵带着可怕的惨叫声掉下了云梯。
近百名蒙军推着巨大的撞车抵至城下,一锅火油伴随着矢石兜头落下,撞车失去了控制,翻倒在地。沾满金汁的万斤巨木被地上的火箭点燃,带着飞旋的火焰,以不可阻挡之势,沿着山坡向下滚落,留下一团一团的肉饼。蒙古军队不支溃退,这时候,鼍鼓的巨鸣密集地响起,稍稍后退的蒙古人又疯了般向前猛冲。
文靖已经看得嘴里阵阵发苦,几欲呕吐。眼见蒙古大军后退,正松了口气,哪知一阵鼓响,对方又冲了上来。他颤声道:“怎么回事?”
“鞑子皇帝到了。”王立眼中喷火,指着远处。文靖遥目看去,只见一支白毛大纛,迎风招展。
蒙哥勒住西域神驹“逐日”,遥望城下的厮杀,面肌微微抽动,阴沉沉一言不发。
“大汗。”兀良合台小心翼翼道,“如此攻打,不是办法,我军不熟水战,江上占不着便宜;合州城又占尽地利,易守难攻……”
“嗖”的一声,蒙哥的马鞭狠狠抽在他的背上,兀良合台不由窒息。
“我十六岁随拔都汗西征,横扫天下,攻无不克。区区合州城,哪能挡我?”蒙哥刚毅的脸上透着炽热的光线,似乎天上的烈日,让人不敢仰视,“想你父速不台何等骁勇?你身为他儿孙,竟然说出这么没志气的话!”
兀良合台羞愧无比,下马拜倒,大声道:“臣下愿率军进攻东门。”
蒙哥也不回答,望着远处道:“那个着蓝袍的是伯颜么?”兀良合台掉头看去,只见伯颜纵马驰骋,每每开弓,城头必有一人倒下。“正是伯颜。”他道。
蒙哥淡淡一笑:“听说破剑门是他的功劳,今日一见,果然骁勇。我要见他。”号令下去不过片刻,伯颜便已飞马赶来,翻身叩拜。“抬起头来。”蒙哥沉喝。伯颜抬头,蒙哥双目若电,照在他脸上。伯颜不动声色,安然面对。二人对视良久,蒙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不怕我么?”
“臣下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伯颜淡淡地道。
“好个问心无愧。”蒙哥抬手道,“起来吧,神箭将军。”
伯颜一愣,兀良合台笑道:“大汗封你呢!”伯颜顿时明白,蒙哥赐了自己“神箭将军”之号。这个称号,只有当年哲别受过,即是“蒙古第一神箭手”的意思。要知蒙古以骑射平天下,这个称号可说十分了得了。
伯颜起身谢过。蒙哥道:“你一路南来,攻城破坚,必定颇有心得。你认为,这城应该如何攻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