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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屠路-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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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川垂眸看了眼袜子,黑色棉袜,不像个女人穿的,他侧了下身,把袜子拿了起来。
  蒋逊正在弯脚趾,见状,脚趾不动了。
  贺川把袜子抖了下,才发现里面还一双,他拆开一看,是双白色的,没花,跟黑色的同一个款式。
  他问:“穿两双?”
  “嗯。”
  他拿的是左脚的,撑开白色的口子,给她往上套。套到半途,她还是一动不懂,贺川把她的脚抬了下,才把第一只袜子套进去。
  接下来是黑色的。
  黑色的套完了,另一只脚还光溜溜的,贺川又拿起搁在另一只鞋面上的袜子。
  往上套的时候,听见一句:“还真怜惜人呢?”
  贺川神情自若:“套个袜子就是怜惜?你可真会知足。”
  “你还能其他怜惜?”
  “下回给你穿胸罩。”
  边上的人没再吭声。
  等全部套完了,贺川抬眸看过去:“怎么,感动了?”
  蒋逊凉凉地说:“当我是十七八的小女生?”
  “你没这么年轻。”
  蒋逊哼了声,两脚把鞋子一勾,没穿进去,就踩着鞋后跟。
  贺川坐着没起,她也没起来,晃了晃脚上的白球鞋,已经快变成黑球鞋了。
  过了会儿,贺川说:“过来。”
  蒋逊问:“过哪儿?”
  “这儿。”
  蒋逊站了起来,踩着球鞋朝他走了一步,贺川拍了拍自己的腿,蒋逊跨坐下来。
  蒋逊搂住他的脖子,贺川揽着她的腰,低头吻她。两人刚刷过牙,同一种薄荷味,凉凉的。
  天上落的雪渐渐多了起来,草甸齐齐地随风飘,漫山无人,只有溪水边交颈相偎的男女。
  两人回到牛棚的时候,马脚子们基本都睡下了,十几个人西边几个南边几个,只有东边空着,特意给他们留的。
  旺火还在牛棚正中烧着,里面还算暖和,偶尔有几粒雪从屋顶漏下来,也落不到东面。
  蒋逊把擦尔瓦铺到了一堆稻草上,往上面一躺,边上还空出一位。
  贺川把多余的擦尔瓦卷到她身上去,也躺了下来,低声说:“靠墙。”
  蒋逊往里面挪了挪,翻了个身,面朝墙壁闭上了眼。腰上很快搭来一只手,蒋逊说:“太挤了。”
  贺川又往里一顶:“没觉得挤。”
  “我脸都贴墙了。”蒋逊又翻了个身,这次面朝贺川,她睁开眼说,“这还不挤?”
  贺川说:“还行。”
  两人嘴都快贴上了,蒋逊笑着:“还行啊?”
  贺川说:“还不想睡?”
  “睡了。”蒋逊把眼闭上了。
  两人很快就睡着了,半夜却又被冻醒了一回,屋顶上漏下的雪越来越多,火也快烧完了,蒋逊把擦尔瓦裹紧了点,贺川低头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添柴。
  次松也醒了,睡眼惺忪的起来添柴,小声问:“起了啊?”
  “没呢,加点柴。”
  次松说:“雪大了,等下早点出发吧,牛棚里也不好睡人。”
  “嗯,等天亮一点就走。”
  次松往火坑里加了几根柴,望了望睡在东墙角的女人,说:“你老婆居然能睡在这里,真不容易。”
  贺川说:“她比男人强。”
  “她不冷吗?”
  “应该不太冷。”
  “你很疼你老婆啊。”
  “疼她?没觉得。”
  次松笑了笑,添完柴,又回去接着睡了。
  贺川回到东边,低头看了眼蒋逊,她睡得不熟,应该还是觉得冷。他重新躺下,她自动自发的往热源靠了靠。
  贺川顺手搂过。
  天没太亮的时候,马帮队伍就起来了,一夜雪,后面越下越大,牛棚里都有了水坑。
  几个人去溪边装了点水回来,煮开了,匆匆忙忙的吃了点干粮,喝了点热水。贺川和蒋逊跟他们吃的一样,两人吃得都不多,队伍很快就出发了。
  两个小时的路程,因为大雪,他们多走了近半个小时,前面就是吊桥,吊桥不远就是巴泽乡了。
  次松欣喜:“真的好了,可以过啦!”
  马脚子们一个一个的走。
  吊桥窄,底下就是深渊,踩空了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蒋逊没往下面望,视线直视前方,跟着队伍慢慢地走。
  前面的次松回了下头,喊:“你拉着你老婆啊,女人家会害怕!”
  贺川侧头看了她一眼,蒋逊说:“看我干什么,看路。”
  贺川说:“有本事你往下面看一眼。”
  蒋逊瞟了他一下,随即往下面一看。
  贺川冲次松说:“我说了她比男人强!”
  次松竖了下大拇指:“胆子大!”
  终于到了巴泽乡,乡民少,每户人家都离得很远,今天下雪,路上更是没什么人。
  次松的队伍还要往山上去,在这里就跟他们道别了。等队伍走远了,贺川和蒋逊往有人的地方找。
  终于见到了人,一个六十多岁的阿婆提着一个桶往屋子后面走,贺川及时喊了声。
  阿婆听他们说明来意,诧异道:“王云山?是不是王老师啊?”
  贺川记得木喀公安局的民警说过王云山当了老师,应道:“没错,就是王老师。”
  阿婆说:“王老师上个礼拜从吊桥上掉了下去,现在在家里养病,身体不好了,都说熬不了多久了!”

  ☆、第46章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走了这么些天,费了这么多力,得到的却是王云山“不好了”的消息。
  原来次松口中受伤的人竟然是他!
  贺川问:“他身体具体怎么样?意识清醒吗?”
  “一会好一会坏的,昨天上午我去看王老师,他什么都吃不进,晚上倒是喝了一碗粥,脑子还比较清楚,能说话。”阿婆奇怪地问,“你们来找王老师?是王老师的什么人?”
  贺川说:“我跟王老师有过几面之缘,这次是来看望他。他家在哪个位置?”
  阿婆说:“我带你们过去吧,正好我也打算去看看。”
  贺川求之不得。
  阿婆去屋子后面放提桶了,贺川和蒋逊等在原地。
  雪还在下,落了蒋逊一肩头,她倒不冷,头上包着粉色棉衣帽子,身上披着擦尔瓦,还算暖和。
  “你看,我说了这一路过来就没好事。”
  贺川说:“人还在,怎么不是好事?”
  “你这么乐观啊。”
  “这种事用得着悲观?找得着就找,找不着就回。”
  蒋逊抖了抖肩头的雪,又把擦尔瓦裹紧了说:“那你这些天为的什么?”
  贺川想了个可以形容的成语:“死马当活马医。”
  蒋逊“嘁”了一声,扭头打量周围的风景。巴泽乡很穷,一路过来看到的几间房子都是土屋或者木屋,看不见小店或饭店,现在放眼望去,成片的都是雪景,没有什么可看性。
  粉色帽子的帽沿是一圈白绒毛,雪白柔软,包着她的脸,让她看起来平白添了几分可爱,贺川想了想,可爱这个词实在不适合她。
  贺川随口问:“冷不冷?”
  “不冷,你冷了?”
  “不冷。”
  蒋逊看向他,问:“你以前穿过羽绒衣吗?”
  贺川说:“有些年没穿了。”他低头看了看身上这身宝蓝色,问,“怎么样,穿着还行?”
  蒋逊说:“阿崇穿羽绒衣比你好看。”
  贺川瞟她一眼:“就你这眼光!”
  蒋逊笑道:“要我夸你好看?”
  贺川没理她,阿婆已经放好提桶出来了,还拿着两把伞。
  阿婆笑着递给他们一把:“路有点远,这把伞给你们。”
  贺川谢了声,把伞打开了。
  伞是黑色的,顶上有几个透光的小洞,阿婆自己那把伞也比较破旧。
  阿婆在前面带路,叹气说:“那个吊桥啊,早就说不牢了,可是没有人来修,结果上个礼拜就断了。王老师这么好的一个人,差点就……幸好他还没上桥,才走了没两步。”
  贺川撑着伞,问:“那他怎么摔得这么严重?”
  阿婆说:“他摔到了石头上,被人拉上来的,也是命大。后来大家轮流抬着送他到医院,一直跑了一天才送到,这么一摔一吓,时间又耽误了,人就不好了。医生让他们家里准备后事,王老师不愿意住医院,又回来了。”
  贺川又问:“他跟家人一起住?”
  阿婆说:“王老师就只有一个孙子了,他孙子今天一大早去了医院。”
  “您跟王老师家很熟?”
  阿婆说:“熟啊,我孙女也是王老师的学生,王老师可好了,哎……”
  贺川问:“听您口音,您不是藏族人?”
  “我是四川人啊,嫁到这里已经四十多年了。”阿婆看了看蒋逊,笑道,“我嫁到这里的时候,跟这个小姑娘一样大。”
  蒋逊听她提到自己,笑问:“阿婆,这边都是藏族吗?”
  阿婆说:“我们巴泽乡都是藏族,另一个乡里都是汉族。”
  “彝族呢?”
  “也有啊,我们木喀县还有摩梭、旭米。”
  蒋逊一知半解的点点头。
  贺川个子高,伞撑的也高,他挡住了雪,蒋逊却只能继续吃雪。吃了几口,蒋逊把帽子拢了一拢,低着头避开飘来的雪,阿婆隔着贺川说了声:“你雨伞不能这样撑啊,你看看小姑娘身上都是雪!”
  贺川偏头看了眼,把伞降低了,伞一低,又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索性把伞塞蒋逊手里:“自己撑。”
  蒋逊手冷,两只手一直塞在袖子里,懒得撑伞,说:“不用。”
  贺川没勉强,又把伞高高地撑了起来,走了一会儿,他把伞往边上侧了侧,这样刚好,不挡视线。
  没多久,阿婆指着前面一栋砖瓦房说:“就是那里了,那里就是王老师的家。”
  这间房子是砖瓦结构,面积看起来还算大,房檐和窗框上修饰着藏族图案,颜色绚丽,看过前面这么多土房,这间是绝对的“豪宅”。
  阿婆推了下门,门就开了,她解释说:“这几天来看王老师的人很多,有时候王老师的孙子出去一下,王老师又不能起床,所以门一直不关。”
  进门是个窄小的过道,过道左边挂着一幅唐卡,五颜六色很好看。
  走进客厅,里面铺着地板,有沙发,天花板一圈装饰着藏族图文,电视机是老款的液晶电视,尺寸很小,边上还摆着几个长筒,蒋逊昨晚见过,是用来打酥油茶的。
  另一边摆着一张照片,彩色照,是一个戴着眼镜,红光满面的老人,阿婆也看见了,唏嘘了一声:“这是很久以前准备的照片,没想到就要用上了……”
  贺川看着照片里的人,那人跟他记忆中一样,只是稍稍苍老了一些,换了一副眼镜,穿着件中山装,精神很好。
  边上有人问:“他就是王云山?”
  贺川点头:“嗯。”他看了眼蒋逊,“感冒了?”
  蒋逊摇摇头,裹了下擦尔瓦。
  阿婆小声说:“我先去里面看看王老师有没有睡着。”
  贺川说:“我在这儿等着。”
  阿婆进了卧室,贺川继续打量客厅。沙发边有一个铁皮炉子正生着火,他指了下:“过去坐。”
  蒋逊过去坐下了,贺川又说:“帽子摘了。”
  蒋逊摇摇头,贺川笑道:“还戴上瘾了?那你戴着。”
  他看了眼茶几,自己动手倒了杯水喝,听见卧室里传来阿婆的喊声:“小伙子,进来吧,王老师醒了!”
  “来了!”贺川应了声,问蒋逊,“你也进去?”
  蒋逊说:“我在这休息会儿。”
  贺川没异议,一个人进了卧室。
  卧室只有一个小小的节能灯,光线很暗,屋子里有檀香味,一张床靠墙摆着,边上是张书桌,书桌上码着两排课本,再边上是紧闭的窗户。
  地上有一个痰盂,书桌靠床的位置上有一个搪瓷杯,上面插着一根吸管。
  床上躺着一个老人,面色枯黄,精神萎靡,枕边叠着一块毛巾,边上还放着一盒纸巾。
  阿婆轻声道:“王老师,就是这个小伙子啊,他说来找你,你看看认不认识啊!”
  贺川往床边走了几步,床上的老人缓缓地掀开眼皮。
  贺川笑道:“王老师,还记不记得我?”
  床上的人突然睁大了眼,朝贺川抖着手,喉咙里发出“呃”的一声。
  阿婆问:“王老师,你还记得啊?”
  “呃……贺……”
  贺川说:“对,是我。”
  “贺川……”王云山终于说出了完整的字。
  阿婆出来的时候,蒋逊还坐在沙发上,头上包着粉色帽子,低着头把玩着擦尔瓦的流苏,听见动静,她抬了下头。
  阿婆笑道:“他们在里面说话,我去给王老师做饭,中午你们也留下吃吧,你们大老远的来看王老师,真是太不容易了!”
  蒋逊问:“有什么吃的?”
  阿婆说:“我去厨房看看。”
  蒋逊也跟着过去。
  厨房里堆着很多蔬菜,房梁上挂着腊肉,阿婆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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