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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屠路-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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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妍溪眼前银光一晃,蒋逊弯腰捡起地上的菜叶,一枚银戒从她衣服里垂了下来。
  她说:“我那个时候以为你真是司机。”
  蒋逊说:“我就是司机啊。”
  张妍溪摇头:“我也希望你是,可女人的直觉总是很灵,贺川那个时候就喜欢你。”
  蒋逊挑眉:“你喜欢他什么?”
  “不知道……”张妍溪笑了笑,“可能是身边的男人少,只有他看起来比较合适。”
  蒋逊往外面望了眼,那男人正在跟别人说话,一个个都抽着烟,他就手上拿着一个小糖罐转来转去,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也侧了下头,看了过来。
  两人对视一会儿,又错开了。
  蒋逊问:“你跟他有过约定?”
  “什么?”
  “除夕那天晚上,你问他那句话还做不做数,他三十五岁前不定下来。”
  张妍溪一愣:“你都听见了?”
  “嗯。”
  “不算约定……”
  “那是什么?”
  张妍溪反问:“他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张妍溪摇了下头:“没什么,不算约定。”
  蒋逊没继续,她把菜下锅炒了,张妍溪给她打下手,无意中又瞥见了她挂在脖子下的银戒,说:“项链很漂亮……河昌买的?”
  蒋逊想起她去过河昌,认得彝族首饰不奇怪,她说:“不是,在双鞍县买的。”
  “哦……”
  菜出锅了,盛盘准备端出去,张妍溪叫住她:“蒋逊……”
  蒋逊端着盘子回头:“嗯?”
  张妍溪说:“除夕那天,我问他作不作数。”
  “我记得你说过,35岁前不会定下来。”
  “……”
  “作数么?”
  张妍溪轻声:“他说了,你听见了吗?”
  蒋逊摇头:“没听见。”
  “他说……”
  贺川像知道有人偷听,看了眼卫生间的方向,放轻了声音:“看我怕不怕。”
  “什么怕不怕?”
  “有了怕的事,才会想活下去,定下来。”
  蒋逊点点头,没什么表示的走了出去,贺川坐在桌前,后脑勺长眼,搭了下她的腰,继续跟对面的人说着什么。
  蒋逊把菜放桌上,那几人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动筷子了,贺川握住她的手,低声说:“手艺还不错。”
  “你还没试就知道?”
  “闻得出来。”
  蒋逊笑道:“狗鼻子啊……贺川!”她话没说完,指了下他的鼻子。
  贺川扬了扬眉,手指一抹,是血。边上的王潇喊:“呀,流鼻血了!”
  阿崇立刻跑了过来:“低头!低头!”
  贺川摆了下手:“行了!”
  蒋逊说:“我给你拿毛巾!”
  手抽了出来,贺川抓了一下,没抓到,看着她跑远了。阿崇父亲问:“你身体最近怎么样?”
  蒋逊的手机响了起来,她顺手拿起来接了,没听见楼下的人说话。电话那头是石林,语气低沉:“你现在在哪里?”
  蒋逊奇怪:“宁平啊。”
  石林说:“明天回来趟。”
  “怎么了?”
  蒋逊听见那边的回答,脚步慢了下来,拿到毛巾下楼,她电话还没挂,贺川似乎已经止住血了,她把毛巾递过去,贺川接了,朝她手机瞟了眼。
  蒋逊对电话那边说:“好,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轻声跟贺川说:“石林打来的,说酒店里的员工之前凑了一万给我爸,我爸结果没去医院,把钱花了,那血块还在脑子里,今天他晕倒了……”
  蒋逊顿了顿,才道:“没救活,要料理他后事了。”


  ☆、第68章

  一桌子的人都惊住了,王潇不可思议:“蒋姐姐……”她没见过蒋老头,但她听她表姐提起过,形容起来就是“极品”二字,这些事也不过就发生在十多天前,现在活生生的一个老头一眨眼就没了。
  贺川握住蒋逊的手,对众人说:“今天先到这儿,晚了,都休息吧!”
  “哎,那我们先回旅馆了。”王媛媛先站了起来,收拾了一下东西,那几个人沉默着跟着收拾,走前都跟蒋逊说了句“节哀顺变”。
  蒋逊含笑点头,看起来不甚在意。
  贺川起身上楼:“走。”
  蒋逊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拿在手上的毛巾,说了句:“擦擦鼻子。”
  见他抬起胳膊擦了一下,蒋逊问:“血止住了?”
  “嗯。”贺川回了下头,把手一伸。
  已经上了楼梯,一个在上,一个在下,中间差了两格台阶。贺川鼻子下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他一言不发地等着蒋逊。
  蒋逊把手放到他的手心,他握住了,放慢脚步,牵着她上楼。
  楼梯窄,不能并排,贺川手心里的重量沉甸甸的,后面的人似乎卸了力,把重量都放到了他手里,贺川握紧了,进了屋,后面的人说:“宵夜还没动,你不饿?”
  贺川回头:“你饿了?”
  “有点。”
  “……等着。”贺川按住她脑袋,把她挪到边上,重新走了出去。
  蒋逊喊:“我要粥!”
  贺川抬了下手。
  粥端上来了,他顺手拿了两碟小菜,房间就一张凳子,他坐书桌边,蒋逊盘腿坐床上,要吃菜了,她把碗一递,贺川自动给她夹一筷子。
  蒋逊饿了,很快就吃完了,贺川把空碗搁书桌上,再把自己刚擦过鼻子的毛巾扔给她:“擦擦。”
  蒋逊嫌弃地拎起来,换了一面抹了一下嘴巴,听见贺川问:“家里还有什么亲戚?”
  蒋逊答:“没什么亲戚,我表叔他们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为什么?”
  “做人太缺德,谁都看不上他。”
  “也没个朋友?”
  蒋逊摇头:“没。”
  贺川想起在巴泽乡那晚蒋逊接到的电话,问:“就是上回摔的那一跤?”
  “嗯……”蒋逊扯了扯袜子,说,“血块没清,今天在山下那间酒店晕倒了,员工发现他的时候已经迟了,送到医院抢救了半个小时,没救活。”
  她想到什么,笑了下:“挺活该,大家凑了一万给他看医生,他居然全拿去吃喝嫖赌了。”
  她笑得不咸不淡,也不知是真笑假笑。看不出来,贺川靠过去,摸了下她的头,问:“明天走?”
  蒋逊没应,似乎在思考,头低着,手放在了脚踝上。贺川瞟了眼,她今天穿的是黑袜子,天气渐渐转暖,她没再穿两双,这双袜子伴着她从明霞山走到木喀,再从木喀走到宁平,大脚趾那里已经干硬变黄。
  半晌,他听到一句:“嗯,明天走。”
  沉默一会儿,贺川问:“一个人能行?”
  蒋逊立刻道:“行,又不是第一次办这个了。”
  说完了,蒋逊开始整理东西。
  她只有贺川给她买的几件衣服,其余什么都没,用袋子一装,轻轻松松就能上路。贺川坐边上看着她叠衣服,她干惯了家务,衣服一拎一折,一件就叠好了,又快又整齐。
  贺川问:“回去还要请亲戚?”
  “嗯,总要打电话问一声。”
  “你妈那边的亲戚呢?”
  “我妈那边的就算了,都是远房亲戚,跟老头子没半点关系。”蒋逊瞟了他一眼,问,“对了,你怎么流鼻血了?”
  “上火。”
  “吃什么了上火?”
  贺川随口道:“昨晚没做。”
  蒋逊踢了他一脚,贺川笑笑,把她脚握住了,给她脱了袜子:“这破袜子别穿了。”
  “哪儿破了?别乱扔!”
  贺川给她搁边上,替她捏了捏脚底:“怎么样?”
  “挺舒服的。”蒋逊往后躺,胳膊撑着床,把脚搁他腿上。
  贺川低头捏着,说:“待会儿看看航班,明天让武立送你去机场。”
  蒋逊不在意地说:“嗯,你忙你的。”
  
  第二天天没亮,蒋逊就起来了。没开灯,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跨下了床,进了卫生间把门关上了,她才开了灯。
  刷牙刷到一半,门就开了,她望着镜子,含着牙膏说:“吵醒你了?”
  “没,憋醒的。”
  贺川过去撒尿,尿完了,站蒋逊背后洗了个手,洗完也不走,两手撑着水池盯着镜子。蒋逊低头吐水,头发垂下来了,正要撩起,后面的人先她一步帮她撩了。
  蒋逊继续刷牙,贺川握住她胳膊,凑到她脖子边亲她。她身上这件睡衣不合身,又长又大,袖子和裤腿都卷了好几层,纽扣开了两颗,低头就能看见春光。
  贺川吻了一会儿,她衣服都已经半脱了。洗了洗牙刷,蒋逊扯下边上的毛巾,转了个身搂住他的脖子,说:“赶时间,武立车子都到楼下了。”
  贺川亲了下她嘴唇,替她把毛巾拧了。蒋逊说:“你再去睡会儿。”
  “等会儿睡。”贺川出了卫生间,拎起裤子外套摸了摸口袋,摸出一只钱包,打开一看,里面现金没多少。他把身份证抽了出来,整个钱包都塞进了蒋逊的外套口袋里。
  蒋逊脱着睡衣走过来,问:“干什么?”
  “银行|卡密码待会儿发你手机。”
  蒋逊问:“你卡里多少钱?”
  “记不清,二三十万。”
  “你欠我的钱可没这么多啊。”
  贺川把文胸扔给她,说:“花多少记账。”
  蒋逊戴上文胸:“银行|卡我回去就补办,你现金给我,回头给我转账。”
  “让你拿就拿。”贺川又顺手把毛衣扔给她。
  蒋逊穿戴整齐了,终于拎着袋子下了楼,武立已经在楼下等了十多分钟,见贺川也跟来了,惊讶:“川哥,你不是也要去吧?”
  蒋逊说:“他不去!”她扶着车门,跟贺川摆了下手,“行了,你上去吧,才四点钟,再睡会儿。”
  贺川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外套是新买的,毛衣是旧的,牛仔裤还是带蕾丝花边那条,白球鞋快看不出颜色了。
  才半个多月……
  他扬了下下巴:“去吧,车上补个觉!”
  “知道。”蒋逊上了副驾,跟外面的人挥了下手,车子往前了,她也没回头,看向了后视镜,那人还站在原地,摸了下口袋,竟然摸出一根香烟,没带烟盒。他拿在手上转了转,就叼进了嘴里,抬头望了过来。
  距离越来越远,看不清了,蒋逊收回了视线。
  去机场要将近四个小时,出发早,万幸路上没堵车,他们八点就赶到了。
  蒋逊去办了张临时身份证明,换好登机牌,跟武立打了个招呼。武立点点头,正在打电话,轻声跟蒋逊说:“崇哥说又来了一批记者,听说调查那份环评报告的人中午就会到。”
  蒋逊说:“你回去帮忙吧,我进去了。”
  “哎,蒋姐再见啊!”武立挥挥手,连忙跑了。
  
  中午下飞机,蒋逊直接上了外面等着的车,边上的石林问:“吃了么?”
  “吃了,你等了多久?”
  “没几分钟,我算着时间。”石林发动车子,说,“遗体放酒店不合适,你爸又没房子,临时找不到地方,只能用了你的杂货店。该买的我都给你买齐了,你们家亲戚通知了吗?”
  蒋逊说:“没有,我没电话,到了再看吧。”
  石林瞥了她一眼,沉默半晌,才说:“你爸走得突然,大家都没料到,医生说要是当时他肯做检查,一定不会有事,昨天他估计又在哪儿磕了下,磕到了头,就没起来。”
  蒋逊没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他还没买墓地。”
  “我帮你找人安排。”石林轻声道,“你爸虽然这么个人,但毕竟生过你养过你,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想说就说,想哭就哭,别憋着。”
  蒋逊说:“哭什么呀,哭的出来就怪了。”
  石林叹了口气。
  杂货店的门上还贴着张招租广告,遗体就放在里面,底下垫了张木板,周围铺了圈稻草,棺材还没送到。
  已经画过妆,换过衣服了,地上的人睡得很安详,石林拍拍蒋逊肩膀:“酒店里的几个人已经来拜过他了,你看看还缺什么?”
  “没缺……元宝香烛这些家里还有剩。”一个月前没用完的东西,蒋逊都堆在了后面的储藏室,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派上用场了。
  遗体放三天,后天一早出殡,亲戚都在明霞镇,蒋逊走了几家,大家听说了,谁都不想来,有几家看在蒋逊的面子上,给她包了两百块钱,蒋逊都收下了,也没多说什么,倒是杂货店边上的几个邻居过来吃了顿饭。
  别人家办白事,来的人足有七八桌,她家里一桌还凑不齐,算上她和石林,总共才五个人,蒋逊没请厨子,亲自下了厨,忙了一通,转眼就天黑了。
  蒋逊跪在地上烧了几张纸,跟石林说:“你回山上吧,不用陪我。”
  “你一个人怎么行。”
  蒋逊笑了笑:“我都多大了,又不是第一次了。”
  石林说:“我怎么说也称得上你叫一声叔叔,家里有个长辈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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