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随-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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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云深郁闷地挠挠头，“你把剑放下。”
莫忘仇不动，无声的眼睛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是想到了白上清的命？还是又回到了他童年的梦魇？没人知道，也没人问。
从来都没有？
从来都没有！
信云深一点都没意识到莫忘仇的眼神。他似乎有点委屈，“求你啦，一把流焰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拿不出解药来啊。”
莫忘仇终于像是听见了他的话。
流焰回鞘，没有流血。第一次，第一次出鞘的流焰没有沾血。
信云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莫忘仇。莫忘仇接过药瓶放到鼻子下嗅了嗅——的确是解药。他往后顺手扔给了楚云飞，救人这种事他实在不适合做。楚云飞又将药瓶扔给了漆雕瀚，笑道“这风头都让他出尽了，该你去救人了。”
漆雕瀚微笑着略点了点头，倒出半瓶融在手心，起掌，一股墨青色的气流向台下涌去。
力道掌握有度，聚而不散，凝而不发，不愧是天下第一的内功。
信云深眼中掠过一丝不满，漆雕瀚不理他，径自将药瓶还给楚云飞，看了一眼还扶着椅子勉强站立的小七，“给七剑客解毒吧。”
楚云飞面有难色地看了眼小七，苦笑：“要替小七解毒，你还是先让信云深走吧。”
“为什么？”
“因为···”楚云飞话还没说完，小七已踉跄着攀到楚云飞身旁夺过那药瓶，下一刻他就吞下了剩下的所有药，“小七！”
木剑已经到了手中，待众人反应过来，那把也是天下第一的木剑已朝信云深砍了过去！
“住手！”
猛地，小七感觉这木剑被一股力量死命拉住了，漆雕瀚的气劲像一条墨绿色的绳子紧紧捆缚住了那把木剑。
小七怒喝：“滚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杀！”
“没有人可以在江湖盟杀人。”
“这话谁说的！”
“天道。”
“我今天就破了这该死的天道！”
楚云飞扶额，她就知道，按照小七的脾性，解毒后的第一件事肯定就是一剑劈了那个下毒的人。
江湖上谁有那么大胆子敢对七剑客下毒！
“小七你冷静一点。”我这已经够麻烦的了，祖宗你就别再添乱了！
小七看了眼楚云飞，勉强收了剑势，“冷静？我他妈真不知道自己干嘛没事跑到江湖盟来，我管他蜀中十四怪谁杀的，我管他白上清是死是活，他现在要是死了我保证再补上一剑！”
楚云飞无奈“小七···”
“小楚，走！”
楚云飞被他没头没脑的走弄得莫名其妙，“走？”她看了眼莫忘仇“走去哪？”
小七冷笑着也看了眼莫忘仇，“好，你不走！我走！”话音未落，他足尖一点，已落在了远处屋阁上。
“小七！”楚云飞拦不住，不经苦笑，漆雕瀚走到楚云飞身旁看了一眼小七离开的方向“他一直这样？”
楚云飞只好又苦笑，“小七的脾气是这样的，但他本性不坏，习惯就好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随着小七的离开，那个戴着面纱的江湖第一美人段冷翠也冷笑一声从人群中隐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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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娃娃
七剑客的身影已慢慢消失，信云深背着那把丈余长的刀坐在台阶上，没人敢靠近，就因为他的刀。漆雕瀚忙着给众人解释事情原由，莫忘仇还是站在那，楚云飞蹲坐了下来，她拿手肘拱了拱信云深，“你真是天下第一刀？”
信云深撇开头不回答。
楚云飞可不管什么闭门羹不闭门羹的，她的脸皮一向很厚。“小娃娃，这么大的刀背着不累吗？”
“你管谁叫小娃娃？”信云深站了起来。
“你喽。”楚云飞也站了起来。
信云深毕竟是男人，相比之下还是比楚云飞高上那么一点的，他立刻就笑了，“现在好像你才是小娃娃。”
“是吗？”楚云飞挑眉“您老今年贵庚啊？”
“二十一。”他回答的倒是爽快。
可楚云飞好像又占了便宜，“我比你大一岁，你是不是该叫我声姐姐。”
信云深嘟囔一声坐下来不再说话，楚云飞的脸皮更厚了，她往信云深身旁凑了凑，腆着脸笑得人畜无害，“不叫姐姐就和我做朋友吧。”
“你是不是和每个人都这么说话？”
“是啊。”
信云深又无话可说了，楚云飞又开始打量他的刀：“你真的不觉得这刀重？”
信云深瞥了她一眼：“你身上有多少暗器？”
楚云飞一愣，心想他的话题转的还真够快的，“四十八。”
“四十八个？”
“四十八种，总共三百九十六个。”
信云深挑眉“你算得倒清楚。”
“身家性命哪，我有什么办法。”
信云深似乎来了兴致，“听说你有种暗器叫梨花刺···”
楚云飞眸子一暗，随即淡淡地笑了，“梨花刺不在这三百九十六个里面，梨花刺不是暗器。”
“你有天下第一暗器之称，又以梨花刺闻名江湖，可梨花刺却不是暗器？”
“世上本来就有很多这样的事。”
信云深狡黠一笑，“你身上有这么多暗器，不重吗？”
楚云飞被他绕来绕去总算绕回来了，他的刀重，难道她的暗器就不重？每一个武器都有自己的灵魂，都在寻找自己的归属，就像莫忘仇和小七的剑，不例外的当然还有信云深的刀，楚云飞的暗器。他们早已成为那个人身体的一部分，就像脑袋一样，不会有人因为头太大而把头剁掉的。
······
空无一人的庭院，幽幽地燃着几个灯笼，客人全在大堂，下人也去伺候了。
楚云飞斜靠着栏杆，看着那个慢慢朝自己走来的苍白剑客，他似乎也看见了她，“你为什么留下来？”
楚云飞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认为我该去找小七？
这话她当然没有说。你为什么留下来？——“这话本来是我想问你的。”
莫忘仇看了看周围，“你在等我？”
楚云飞也学着他的样子看了看四周，“你呢？你在找我？”
在说话这方面，莫忘仇永远都别想占便宜。
两人良久都没有说话，楚云飞打破了沉默，用笑声打破的。
“你笑什么？”他的头低得更下，仿佛不想让人看见他的窘迫。
“一件让人很不想笑的事，却偏偏让人很想笑，不觉得这很好笑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楚云飞笑着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我也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
笑声又响了起来。
“闭嘴！”这句话说得特别大声，而且没有结结巴巴，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生气了。
笑声立刻停下了，她没有笑，但笑意还挂在嘴角，她是笑侠，她是楚云飞，楚云飞只会笑。“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
“你明明不爱笑，却偏要笑。”
楚云飞冷冷地看着他：“你明明不喜欢走路，却偏要走路。”
——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这句话她没有说，但他却已经听到了，为什么仿佛明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却偏偏刚好互相吸引，互相理解。要知这世上千山暮雪，一直以来，都只有他一个人，掌心化雪，冷暖自知。
楚云飞，你凭什么！
“楚云飞，我们是什么关系？”
“同路人。”她又笑了“刚好走在同一条路上，刚好遇到了同一个麻烦，所以刚好要一起解决麻烦。”
世上哪有这么多“刚好”！
“什么麻烦？”
“你想知道？”
“我想知道。”
楚云飞笑着点点头，正想开口，大堂的饭菜香就飘了过来。
楚云飞叹了口气，“你该看得出来我不喜欢吃剩饭。”
莫忘仇看着她。
“吃完饭再说吧。”
楚云飞走了，莫忘仇还是站在那，漆黑的衣饰彻底融入这漆黑的夜色中。天地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很多人都喜欢热闹，莫忘仇也是，可他无法像楚云飞那样放开胸襟在大堂和众人一齐玩笑吃喝，不是他不屑，而是他不配，是他自认为不配。这种渗透到骨子里的自卑注定一个人上人要被踩在脚底下。
大堂的宴会，莫忘仇没有出席，不过这应该是大部分人所期待的，他的安静只会把气压莫名压低，但漆雕瀚不同，他不仅直爽仗义幽默风趣，而且还是江湖盟的主人，可他竟然也没有出席。
主人都不来客人还有什么意思，大家吃了点东西就稀稀疏疏全散了，偌大的饭桌就只剩下信云深和楚云飞，信云深埋头啃鸡腿好一会了，楚云飞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那样子就像在看什么珍惜动物一样，信云深不是楚云飞，他可没有这么厚的脸皮。
信云深拿起手里的鸡骨头就扔过去，“你看够了没有！”
楚云飞闪过趁势坐在了信云深的对面，笑得一脸开心：“怎么好想你们红庄的人都对吃东西感兴趣？红庄很穷吗？吃都吃不饱？”
信云深的声音略带委屈，“小时候练功从来不让吃饱，一吃饱就没心思学了。”
楚云飞点点头，“莫忘仇也这样？”
信云深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和我们不一样···”他停下来想了想，似乎在思考该怎么说，“本来是一样的，听说他小时候也很爱笑的，他不爱杀人，连剑都很少拿，后来他被关进药庐专攻毒术，受了不少苦。”
楚云飞叹气：“能把一个人逼成那样，可以想像。”
“根本想象不了。”信云深打断她的话“听人说他逃了三次，每次都被抓回来，最后一次，那年我六岁，他十岁，他不仅被抓回来，还被打断双腿扔进了寒冰无底洞。”
——不稳的脚步。
——十五年如一日的冰冷与绝望。
那举世无双的快剑，这就是代价。楚云飞的眼神暗了又何止一点。
“他们谁也没管过他···”他忽然嘘了一声“只有段冷翠段姐姐隔三差五会给他送点吃的，不然他早饿死了。”
“段冷翠？为什么？”
“段姐姐喜欢他呗。”
楚云飞不自在地干咳了一声“那后来呢？”
“后来？”信云深嚼了嚼嘴里的汤饺“后来我们几乎都把他忘了，甚至都以为他死了，可就在十五年后，就是三个月前，他居然一剑劈开寒冰无底洞出来了，不仅出来了，还练成了天下第一剑！”他摆出剑势一脸钦佩。
楚云飞低下头，又是一个被命运伤透的人。那样冷漠的表情下，到底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过去？
她的脑中又闪过另外一把剑，一把木剑，草木的质地，金石的光芒。这样的过去练出了莫忘仇，那小七呢？怎样的过去才能炼出小七那样的剑？
那她自己呢？天下第一剑和天下第一暗器，她也不是不劳而获，她也有过过去。
······
她想得太入神，等她反应过来时，信云深的鼻子都快顶到她脸上来了，楚云飞作势要咬他的鼻子，信云深立刻闪回去，摸着鼻子笑：“真是暗器的祖宗，偷袭都偷得这么不要脸。”
“我很奇怪你今天怎么也会留在江湖盟。”
信云深又把骨头扔过去，“还不是拜你和莫大哥所赐，杀不了白上清，我怎么回去啊。”
楚云飞笑了笑，“总之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么多。”
信云深指指自己的鼻子，“你就这么感谢我啊？”
“你想怎么感谢？”
信云深拿起桌子上的板鸭，笑得一脸得意：“今天你在台上使得那招一口气发四十颗铁莲子的功夫叫什么？”
“怎么？想学啊？”
信云深一脸做作的不屑“谁···谁想学它呀？”
“不想学怎么变得和莫忘仇一样结巴了？”
信云深不再说话，自顾自低头端起那大碗还没动过的莲子羹，正想喝却被楚云飞连碗带勺子一并夺了过去，“你···”
“暗器功夫你就别想了，不过看在咱俩那么投缘的份上，姐姐我就免费教你一招。”
信云深笑开了花，“说，赶紧说。”
楚云飞把那碗莲子羹捧在怀里，“如果你在江湖上得罪人，而你又不想和他打的话···”
“说，快说！”
“溜之大吉。”
“啊？”
“不想打就自然溜之大吉呗。”楚云飞笑了一声，然后就真的捧着那碗莲子羹溜之大吉了。
她真的溜之大吉了。
信云深愣了愣，忽然像明白了什么。
“楚云飞！！！那是我的莲子羹！！！”
第十章 分析
大漠无垠，落日熔金。
孤独的背影，孤独的人影，前方好像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前方也的确有人在等待他。
“小七，我答应你，这件事情一结束我就和你一起浪迹天涯。”
“七天，就七天，七天内，我一定会来。”
楚云飞，我等了七天，你人在哪！
“楚云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