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佛记-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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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儒生正是寒上子,他自不惧这太岁符宝、周天雷电,只是那天猪妖与云鸦仙子妖力尚浅,眉头一皱,口中喝道:“去!”那天猪妖与云鸦仙子登时在空中失去形影。
”乾坤一念!“邹铛认得这术,便是上洞八仙也不能为之,这来妖到底是何方神圣,能使这金仙法术。手中却不敢怠慢,太岁符宝急急摧动,那火沙冰龙眼看已噬着寒上子,却如沉牛入海,全无动静。周天大阵那三百二十四道雷电,击在天青儒裳上,如蚁撼大象般,与火沙冰龙俱消失于天青儒裳之上。
寒上子微微一笑,向那圆圈中跨去,圆圈登时现出青黄符箓,流转不停,向内收束想困住寒上子。寒上子也不理会,一脚触着那符箓,立时整个圆圈如冰凌崩散。戊子太岁邹铛心头一震,这太岁符宝与他神魄相系,生出的太岁灵圈一破,如同击在他神魄一般,喉口一甜,呕出血来。
那三十六名雷部兵将奋翅鼓锤,正围上来,寒上子折扇一挥,又是一道清风,把三十六名雷部兵将吹得东摇西倒,溃不成军。此时,前去灵霄殿求援的随从文官已回,带来了一队着龙麟金甲的天将。金灿灿中拥一人,火红将袍,灵焰盔甲,面赤须紫,一双金睛赤瞳,一双粗眉之间又竖着一眼,也是金光闪闪。
那红袍大将当下按住云头,喝道:”何方妖孽,敢私上天庭滋事,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在此,还不速速就擒。“
戊子太岁邹铛忙迎了上去,道:”隆恩真君,前番那两妖已教他用了乾坤一念移出天庭,还望真君显威!“
玉枢火府天将王灵官手中铜鞭一直,生出十六道赤红火龙,俱是须角狰狞,直如实物,无不张开火焰大口向寒上子咬去。
寒上子哧哧轻笑,身形一消,他知这王灵官最善近身博斗,此番人已救下,不欲与天兵多过纠缠。那十六道火龙咬了一空,斩妖台倒给烧得通红。飘缈空中只余下一句话,冷冷说道:”在下寒上子,玉皇老儿若要拿我,尽可派将来。“
王灵官三眼金光猛闪,四处扫看,遍寻不着那儒生,无奈只好率众回灵霄殿复旨。
第二回 论道直如心上月 出山只求识中灵
乌鸦山惨云恻雾,阴风阵阵,乌锅大王正紧闭洞府,寻思这回二妖应该教天庭正法了,是祸是福,全悬一线。祸的是若天庭连坐起来,乌鸦山便是脱不了干系;福的是这云鸦仙子一亡,便不能惹事生非,能得安静。
忧郁鼠支七尚在洞口盘坐,这一个月来,乌锅大王对春宫图像已无兴趣,云鸦仙子自与天猪妖好后,也不用他找些宋玉潘安之像。支七除了《道德经》,又自寺庙中偷了些佛经,看得头晕转向,冥思不已,是故早上寒上子那一语,不下醍醐灌顶。
冷日西下,昏曀又加,乌鸦山三百里地,一片灰沉沉。天际之上,数十道电蛇乱闪,百来声雷鸣隆隆,黑云急风之下幻变无常,不时又透出火光百里,不时又下起冰雹,唬得一干小妖纷纷闭了洞府。
忧郁鼠支七也在洞口叨念了一句:“这贼老天!”便缩身回了洞中,却不闭上洞口,他尚要待那寒上子回来。
黑云如妖蟒腾腾乱动,雷电似毒龙嘶嘶作响,突然一阵急风吹扫,天际一片安宁,依然灰濛,连冰雹也一收而去。
一道青光,闪过灰濛濛天际,方一眨眼功夫,忧郁鼠支七见山头立了二人,正是天猪妖与云鸦仙子。忧郁鼠支七忙一个土遁,上了山头,大声说道:“二大王回来了!二大王回山了!”又趋步上前,道:“恭喜二大王,恭喜天猪大王回来!”
乌鸦山七洞八府的大大小小妖怪“吱吱”的开了洞门,探出不少鸟头兽首,却都未曾上前相贺。忧郁鼠支七万分尴尬,道:“大王可能尚未知道,小的就去通报一声。”
天猪妖黑着脸,驾起妖云便向猪头山飘去,云鸦仙子急忙也驾着妖云追去,连声娇呼:“猪郎!猪郎!你莫要生气,莫要生气。”两团妖云一前一后缠绕而去。山头上只余下忧郁鼠支七一人,其他小妖又闭了洞府。偌大的乌鸦山,仿佛未曾有过妖怪一般。
忧郁鼠支七甚是无趣,便要土遁回去,一转头却撞在一人身上,“哐”的一声,支七心中咒骂一声,抬眼看去,却正是寒上子。支七忙拱手道:“不知是上妖,真是冒犯了!”
寒上子呵呵一笑,道:“也不须如此多礼,倒显得我与天上威神、人间酸儒一般。”说罢,便拉过支七,一闪回了洞府。
忧郁鼠支七,一回洞府,便盘来一些山中珍果,陈年好酒。虽说这寒上子口上客气,他那敢造次。庙中慈眉善目的神像也不少,但常怪凡夫俗子供奉不足,发起神威,旱上三月半载、涝个一年二回,或是瘟疫横行,妖邪乱生。别的不说,就是他那乌锅大王,平素肥腆得很,但凡有人不敬,轻者处以刑罚,重者吞吃了事。
寒上子掇了一颗红樱桃,斟了半杯猴儿酒,舒坦盘坐下来。支七在旁问道:“上妖,那天上风光可好?”
寒上子闻言大笑,连核带酒喷了出来,道:“天上那有风光可言,除了白云,就是青穹,偶尔一二悬岛浮山,便只有偌大的天宫。不及人间多兮!”
支七又道:“上妖,你是如何把二大王救下的?”
寒上子道:“除了劫法场,还能有啥办法?”
支七闻言,惊得张开小口,艾艾期期道:“那不怕天庭怪罪下来?我们的乌锅大王最近连洞门都没开过。”
寒上子道:“这天上一年,人间三年,待天庭那帮庸神推搡一番,定了主意下来,人间怕过了一百来年了。到时再说,到时再说,哈哈!我说小支七呀,你不是说要找我论道么?咋的谈这些了。”
支七脸上一热,双手骚动不安,“吱吱”几声后,道:“上妖说的是,还请上妖为我解惑。”
寒上子粉口一吸,把半坛猴儿酒悉数吸入肚内,才缓缓道:“哎,这世间万物,各自成形,各自运行,互为制约,互为推转,是为道也。术曰数,儒曰天命,佛曰一饮一啄。是故吾也不敬天庭,不拜三清,不尊诸佛,只知天地尚于我身后,况余者乎?”
支七在一旁不敢插嘴,只认真听着,记在脑里。
寒上子又道:“若三清为道,则不存三清;若玉帝为道,则不存玉帝;若佛为道,则不存佛。只可证道,不可为道也。无情世间,方是道之所显,譬诸神灵,骚骚扰扰,待劫尘风来,能余得几多?”
支七此时一脸疑问,期期艾艾道:“何谓劫?”
寒上子道:“劫?吾也不知,我生时似是此劫之初,此世界之初。佛曰一千六百八十万年,称为一小劫;三万三千六百万年,称为一中劫;成住坏空等四劫,称为一大劫,计两百六十八亿八千万年。吾闻有一人,曰毗骞国王,则语十二万年一盘古,且世界万事万物,皆奉行第一盘古成案,曰《天书》。汝或可往南荒顿逊之海一求。”
支七暗中记得,却又问道:“敢问如何修行?”
寒上子大笑,粉口又吸了半坛猴儿酒,方道:“你真把我当作佛陀三清了。这世间修行也不外几种,元神、魂魄、内身、盅毒、天地之力,每种都艰苦异常,若非天生异禀,悟性聪颖,学上十二万年也是枉然。”
支七闻言,登时丧气,他本是白鼠成妖,无甚异禀,比不上佛前偷油鼠,更勿论大翅金鹏之类。像寒上子那般说法,怕是一盘古之后他也修不出个所以然来。
寒上子见状,笑道:“你这鼠辈,看来倒一心修那长生不灭,却不知道一劫之中长生与无量劫长生之别也。不过此我也不晓得,算是同修,道友有请了!”说罢,寒上子拱手作别,化作一阵清风不知向何处去。
那清风一卷之下,把支七洞中那些经书吹翻了几本,幽微的月光之下,如幻影掠飞,似梦蝶轻翩。支七上前拿住几本书,却还是于洞口处掉下一本,风又吹了几页,只见月光照在一行字上:“譬如巨海浪,斯由猛风起。
洪波鼓冥壑,无有断绝时。
藏识海常住,境界风所动。
种种诸识浪,腾跃而转生。
青赤种种色,珂乳及石蜜。
淡味众华果,日月与光明。
非异非不异,海水起波浪。
七识亦如是,心俱和合生。
譬如海水变,种种波浪转。
七识亦如是,心俱和合生。
谓彼藏识处,种种诸识转。
谓以彼意识,思惟诸相义。
不坏相有八,无相亦无相。
譬如海波浪,是则无差别。
诸识心如是,异亦不可得。
心名采集业,意名广采集。
诸识识所识,现等境说五。”
忧郁鼠支七心中恍恍惚惚,如月光于脑海洒下,通体莹明,似琉璃身骨。顿时手掐法印,两腿结跏趺坐,直入冥思。也不知过了几久,支七恍惚中如觉一片寂静,周身有点点光芒闪闪。又再盘息,那此光芒渐渐消去,茫茫然天地一片灰黑,有许些白灰交错,如圆似轮,心中又生出如圆似轮之物,那外轮突然无限缩小下来,内轮又无限张大,一刹之间内外相透,若无量宇宙飞缩于心识,心识又覆遍无量宇宙。如此盘旋了无数周匝,支七自恍恍惚惚不可言状之境界中醒来,心下顿生一念:“这修行一路,心识者最少,虽闻西方之佛,有无量识力,然我若易为降敌之用,届时纵有心魔来袭,也如蚂蚁尔。”主意虽定,但这修行一事,无人牵引,如盲人摸象,一时不知从何入手。
支七拾起那书,见一行梵文如秘符,下角有细楷字,正是《楞伽阿跋多罗宝经》,支七心生一念,道这楞伽岛身处罗刹魔宅,若能亲至,或于此道有所益。支七又翻起经书,一一默念一番,结跏再次进入冥冥之境,只见那微明莹妙之光又清亮几分,渐渐于脑海生成一圆珠,那珠发出层层幻光如莲瓣,渐渐生成莲台模样,那莲台又渐渐自琉璃生成金色,流转不定。那莲台之中,珠色也随之变幻,渐渐由虚而实,结成一颗释迦毗楞伽摩尼宝。宝珠悬照识海之上,只见空茫茫无际,浩翰若渊,有种种奇形怪状之物,或红或绿,或赤或紫,或橙或白,或黑或朱,或灰或赭,种种颜色一一生遍。那万般事物或纠或缠,或飞或掠,一一生而又灭,如世间万物万事此起彼落,在宝光遍照之下,又渐渐平息,如一片宁静月光之海。待支七自那微妙之中回神过来,推动妖法默行一番,竟较以前得心应手几分,心中怪道:“这佛妖陌途,如何未曾互相冲煞?”
忧郁鼠支七两番盘坐,不觉竟过了三个时辰。洞口晨风吹寒,浮雾遮掩碧蔓翠藤,一两声鸟鸣响起,乌鸦山益发清豁。泛白之月遥悬天际,太白星紧紧相伴,旭日初升,曙光飞霞,与昨日那阴云密布、雷鸣电闪全然不同。支七舒了口气,想来寒上子所言甚是,天庭那帮神仙尚未有所行动。
支七转回洞内,收拾好些细软,便向峰顶走去。这峰顶终年云雾缭绕,岚风吹扫,在峭崖削壁之间如鬼哭狼嚎般回响,四周林木茂密,若不是有一小径若赤蛇蜿蜒,便不知如何行起。支七一番急步,途间偶然碰上一二早起小妖,都尊呼他一声:“巡山总管!”支七如往常一般也裂嘴回笑,嚷着:“小三,又从前村回来了?和那狐女谈得怎么样了?”、“阿错,你又喝酒了?莫要么走,前面那刘家堡有不少修术呢。”
不一会便到了峰顶,那峰顶千年风吹雨打,一边削出一个尖锥,下面又斜斜弯下去,从侧面看去,直如一乌鸦头般。在那弯斜之处,一片灰白石岩,凿了一个大洞,上面大书:“锅天洞府”,那石门尚紧紧闭住。支七寻思这乌锅大王应该出来晨练了,乍的今朝还未醒来,遂敲了敲门。那石门“吱吖”的开启,一道黑风把支七卷了进去,一个尖嘴黑肤妖怪,正大模大样坐在一宝座上,案前杯爵颠倒,珍果乱掷。那尖嘴黑肤妖怪正是乌鸦山乌锅大王。
乌锅大王此时斜眉深锁,黑眼堪比忧郁鼠支七平时,一双尖锥大嘴许久方道:“闻说云鸦让那情圣大妖自天上救了回来?”
支七小心翼翼道:“是!大王!”
乌锅大王把忧郁眼神自案上酒壶拉了回来,大嘴上下分合,喃喃道:“为什么要救回来?为什么能救回来?万一、、、万一。。。”
支七此时把寒上子前番那话转述一番,乌锅大王那深锁的眉头方疏展些来,道:“只是万一、万一天庭真个怪罪下来呢,他们捉不到那情圣大妖,我等法力那抗拒得了?”
支七道:“大王,这个我想天庭自是明得事理,想来决不会怪罪我等小妖。”
乌锅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