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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小户碧玉-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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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乐鸿

【,】

☆、第 1 章 春风吹绿杨柳枝(1)

“奶娘,你快点!”有位粉妆玉琢的精瓷女娃,站在福法寺最高的台阶处,露齿甜甜巧笑,唇角旁陷出一对浅浅的米窝,摇着纤细水嫩的小手,等着她的胖奶娘,她身穿红缎锦袄,头顶双丫髻,发髻上簪着两朵粉色桃花,甚是讨人喜爱。

“小姐,奶娘就来。”奶娘累得停下大口喘气,抓起袖管印印满额的汗珠,捶了几下后腰,迈着笨拙的短腿继续往上吃力爬去。

这位朱唇榴齿的小姑娘是城东燕尾巷喻家小女儿喻槿蕊,年方八岁,每逢初一、十五,福法寺必会瞧见她的身影,烧香还愿以感激菩萨的再生之恩,已然持续了三个年头。

她五岁时忽然罹患怪症,病入膏肓,无论是施针还是汤药均毫无起色,眼瞧着一天天虚弱下去,喻老爷前后请了四五个郎中均束手无策,吩咐喻家置买寿衣棺材办身后事,在所有人都认为她将不久人世,喻夫人云娘对女儿始终不离不弃,含泪天天到福法寺请愿祈福,二百九十九级台阶,三步一拜、五步一磕为女儿祈福,膝盖跪到青紫,额头蹭破了皮,十天后,奇迹发生,槿蕊竟然起死回生、不药痊愈,自此身体健健康康,白润的脸颊总带着两团淡淡的红晕,街坊邻里啧啧称奇却无法解释缘由,最后只能推说是云娘爱女之情感动菩萨,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的抢回女儿的命。

事实上,真正的喻家女儿早在那场疾病中死去,活在她躯壳里是一缕现代幽魂……槿蕊,或许是冥冥中自有注定,两位同名同姓的女生。

世界上存在许多科学难以解释的现象,某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带着槿蕊的灵魂空越时空遂道来到庆元王朝,这个中国历史上不知名的朝代。

庆元朝地广人灵,物阜民丰,共有两京一十五省,两条大运河呈十字形贯穿整片疆域,国域内水道纵横交错,真乃泱泱大国,天朝上邦,孕育子民无数,她有着唐朝的相对开放市井民风,又兼俱宋朝繁华的商业万象。

胖奶娘挎着香烛蓝,肉墩墩的下巴一颤一颤的抖动,累的气喘吁吁,喻槿蕊的贴身小丫环海棠小声咕哝:“小姐每次都拉海棠跑,故意让奶娘追。”

“我是为了她的健康,她太胖了,需要减肥……”槿蕊用手掩住嘴巴,把后面的话吞回肚中,差点又说漏了。

其实槿蕊是谨慎过度,先不提海棠未曾见过真正的喻家女儿,她是槿蕊来到庆元后收留的孤儿,况且年纪尚幼,心思单纯,对于好脾气的主子向来是全心全意的信服,从来不疑有它。

记得初到庆元,槿蕊花了两天才领悟自己发生不可思议的奇迹,生怕被察出端倪,聪明的她不露声色,伪装自由散漫的天性,巧妙的运用智慧知识扮演喻家小姐,学习古人文绉绉的说话、行事小心,可一旦出了喻府的大门,尤其父母不在左右时,便犹如出笼子的小鸟儿,松驰神经的她常常嘴上把不住门,不经意间会流露出俏皮活泼的本性,时不时会溜达几个现代的词汇,毕竟前世的她也只是十五岁的高中生,日子在喻府处久的越久,性子越是装不住。

庆元与中国各朝各代的民情风俗有许多不同,相似处却更多,女性依然是社会中的弱势群体,棋琴书画是必须具备的才艺,槿蕊努力学习适应,唯一让她深感庆幸的是,缠小脚在庆元是身份的象征,只有皇亲贵族的女性才配缠小脚。

胖奶娘终于登完台阶,在金京清冷依然的三月热的满头是汗,她牵起槿蕊走入正殿,槿蕊规规矩矩的双膝跪上蒲团,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词向菩萨磕头,尽管她并不是虔诚的香客,福法寺冰冷的雕像对她也不具吸引力,可她还是很期待放风的机会、逛街的机会,对于现代人而言,自由贵于一切,喻府高墙外的蓝天白云在时时刻刻招唤着她。

从喻府到福法寺必经京的繁华胜地商业街——铜雀街,铜雀街宽约七八丈,均由三尺见方的青石板铺成,沿街有近千余家的商铺店坊,鳞次栉比,热闹非凡:针头线脑,绫罗绸缎,油盐柴米,茶酒香药,陶瓷玉器,书画金石,令人眼花缭乱,或是想吃饭喝茶,听曲看戏,观斗蛐蛐、吞火剑,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去处,古代人的娱乐方式不逊现代人,槿蕊嘴皮子甜,两片红唇像抹了蜜,每每在回家的路上,总能说动胖奶娘让她下轿吃点心、看杂耍,然后买点糖葫芦串和泥人,为她无趣单调的生活增添几抹亮色。

接近晌午时分,槿蕊坐在李家麻婆的豆花店里用点心,她挑了二楼靠窗的位置,一边观赏大街中央胸口碎大石的表演,一边吃豆腐脑葱花饼。

艺人又完成了连串的危险动作,围观的人群爆出热烈的掌声,贴在窗口海棠眼睛都看直了,小嘴圆张,巴掌拍的通红。

胖奶娘瞧了瞧窗外的太阳,时间不早了,便催促道:“小姐,该回去了。”

槿蕊鼓起脸颊,噘高小嘴,可怜巴巴的扇扇浓密的长睫毛,拽着她的袖管,甜腻腻的央求道:“多坐片刻嘛,蕊儿保证下午乖乖弹琴绣花,家里属奶娘最宠蕊儿了。”

装可爱是槿蕊讨好胖奶娘必胜的法宝,尽管扮嫩有些过头,可胖奶娘喜欢这套,到目前为止次次见效。

“那只能坐一会。”果不其然,胖奶娘笑眯眯的点头同意,对于自己从小抱到大的可人儿总是无法拒绝。

今日春光明媚,槿蕊真不想就这么早回去坐牢笼。

的确,喻家给予她家人的温暖,喻夫人云娘慈爱温敦,她的哥哥槿淳虽有些木讷,少言寡语,仅有的妹妹却疼爱有加,人非草木,熟能无情,槿蕊对他们也渐渐生出亲情,就是对喻梅勤,她的父亲无法亲厚起来,或者她从未想过主动亲近,尽管知道他属于面冷心热型,他生性古板,为人严肃不苟言笑,在子女面前永远端着严父的威信,典型的封建男子主义作风,只要槿蕊功课稍有懈怠,便是戒尺侍候,初到时她没少挨他的板子。

又磨蹭一时半刻,在奶娘再三的催促下,槿蕊只好挪挪小屁股,恋恋不舍的离开。

☆、第 2 章 春风吹绿杨柳枝(2)

经过金水河时,按槿蕊的老规矩,车夫老秦头照旧减慢速度,暮春时节,金水河畔风光无限,盎然的生机令人陶醉,婀娜依依的垂杨柳在春风中吐绿绽芽,飘舞的柳絮,纤柔细软的葱葱柳绦轻拂金水河,映绿了整条河水。

金都的湖岸池边、田间桥头、墙隅林缘还有坡地布满了迎春花,它们在冬末早春料峭的寒风中绽放,无处不在的金黄色小花朵似璀璨的金星轰轰烈烈开满枝头,给冷漠的早春带来浓浓的春意,鸟儿们欢快的啼鸣,在这争风吃醋的季节中忙着筑窝求偶。

槿蕊安安静静凝神欣赏满目的美景,呼吸着绿草混着泥土的清香,心里满满的静谧感,难怪乎古代的文人骚客留下流传千古的优秀诗词,身处天人合一的环境,才思自然是如泉水般涌出。

此刻此时淡然专注的槿蕊神似喻云娘,有股子空谷幽兰的芬芳,胖奶娘虽长得粗,却生得细心眼,平日里瞧着她文静乖巧,实际骨子贪玩的很,只要出门就眸子发光发亮,那日必然早早起身,胖奶娘示意海棠不要打搅她,海棠正专心舔着槿蕊赏的糖葫芦,根本无瑕顾及其它。

胖奶奶信手从车窗外采来一朵迎春花戴在发间,对老秦头拉家常:“今年春雨足,金梅开的艳,是吉兆,必定又是丰收年。”

金京人称迎春花为金梅,它与梅花、杨柳统称为“寒春三友”,受到金京人的欢迎,被广为栽种,春季里翠绿、嫩黄、粉白点缀京金城娇艳无比。

老秦头解下腰间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青酒保暖御寒,用袖管擦了擦嘴角残留的酒渍,高声笑道:“是啊,庄稼的收成肯定好,要是能多收十来斛稻谷就能筹齐采礼钱,把老三的亲事给定下来。”

“老秦头好福气,最小的儿子也快成亲了,”胖奶娘往前挪了挪几寸肥臀,她对婚丧嫁娶的事情颇感兴趣,探头问道:“有中意的姑娘了?哪家的?”

“我们村口老王家的小闺女,模样俊,身板壮实,做的竽子蒸糕,那叫一个香!隔着两户人家都闻得见味。”老秦头难掩得意之色。

“那我就可有口福了。”

“少不了您的份,可惜啊,咱们两家生的全是带把的小子,要不我铁定和你攀门儿女亲事,想当年,你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俏姑娘,既能生养又能干,生的女儿差不了。”

胖奶娘老脸笑成菊花瓣,摆摆手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马上就要到家时,街口处吵吵囔囔,槿蕊微挑帘子,只见有名瘦弱的少年垂头跪在喻家的西面墙角下,头插稻草,身旁三三两两围着几位过路人,有的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有的摇头叹气。

“老秦伯停车。”槿蕊心肠软,爱管闲事,不顾胖奶娘的叫唤,也等不及老秦头摆脚踏子,拉上海棠跳下马车,跑上前去看个究竟。

少年衣衫单薄,寒风中瑟瑟打着哆嗦,面前摊着宣纸,四角用石子压着,写着他不幸的遭遇,父亲早逝,家逢变故进京投亲,谁知寻亲未成,母亲生病花光了盘缠,又是卖身葬母的悲惨故事,仅需纹银二两就卖出自己的一辈子。

宣纸上的字迹错落有秩,俊秀飘逸,槿蕊问道:“字是你自己写的吗?”

清脆娇嗔的声音飘进上官逸君的耳朵,刚抬起头便望进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他打量槿蕊,而槿蕊也在观察他,脸色苍白发黄,但是黑漆漆的眸子炳炳有神。

见上官逸君不作答,海棠上前一步高声提醒:“喂,我家小姐问你话呢?是你自己写的吗?”

上官逸君朝槿蕊点点头。

槿蕊转身对海棠娇声吩咐道:“快去,把我的楠木妆匣子取来。”

海棠应声进了门。

“肚子饿了吧,给你吃。”槿蕊递出手中的糖葫芦,其实她并不喜欢甜食,但是她现在是小孩儿,必须要做些适应年龄的事情,见他迟迟不肯接过手,温婉巧笑道:“拿着吧,吃饱了才有力气给你娘操办身后事。”

“遇到我们家小姐算是你转运了。”后脚赶来的胖奶娘扶起上官逸君,拍拍他裤管沾到的尘土,“几岁了?”

“今年岁齿十一。”

“家里还有其它人吗?”

上官逸君轻轻的摇摇头,“没有了。”

“真是造孽啊。”胖奶娘从竹篮里掏出早上掰剩的半块馕塞进他的手里,“先吃它,那个好吃不垫饥,我去给你端碗热水暖暖身,手快冻僵了。”

上官逸君左手抓着糖葫芦,右手握着馒头,忽然丝丝温暖从他的手指间传到心里,娘亲说的对,天无绝人之路。

不多久,海棠就抱着匣子飞奔出来,“小姐,给。”

槿蕊本来是想从自己攒下的压岁钱里拿出二两给他,可是他也没地方去了,难道要再收留,爹爹官从七品,年俸不过一百零六两,加两百五十六担禄米,如果遇上风调雨顺的她年景,过年时还会多发十袋面粉,十个后肘子,除了养活一家四口外,还有海棠、胖奶娘、负责煮饭打扫的方婶子和车夫老秦头以及管家林伯五人,满打满算,所余的银子并不多。

胖奶娘很快端来热水,“孩子,快喝,千万别受寒,天可冷着呢。”

“多谢老人家。”上官逸不卑不亢向胖奶娘鞠躬作揖,他已两天未进食,腹中早已饥饿难挨,嚼起馒头仍是慢条斯理,吃相优雅。

云娘后脚步履款款的跟出来,她杏脸桃腮,蛾眉凤眼,腰姿若金水河边的春柳,槿蕊的美貌来自她的遗传,云娘年轻时酷爱诗词,长期浸润其中,养出她颜如玉,气如兰的美娇娘。

槿蕊有些为难,微蹙柳眉对云娘嫩声嫩气道:“娘,怎么办呢,他没有家人,没地方去,好生可怜。”

云娘弯腰收起地面的纸,一边牵起上官逸君,一边挽着槿蕊往院内走去,柔声曼气道:“进去再说。”随后转头吩咐胖奶娘,“叫街坊四邻都散去吧,告诉他们这孩子咱们喻家管了。等会你给他下碗面条,记得多加两块五花肉,怕是饿坏了,再告诉管家,好生张罗他娘的后事。”

“夫人只管放心。”胖奶娘应声后往厨房去了。

晚上休寝前,喻梅勤聊起上官逸君,“蕊儿又往家里拉人了?”

“先烫脚,我再慢慢细说。”云娘为他脱去袜子卷高裤管,端来热水,试试了水温后,抬起他的双脚泡进脚盆中,一边拿起脚布从上往下细细擦洗,一边轻声细语道:“不过加副碗筷罢了,孩子瞧着让人心疼。”

“多他一张嘴还是养的活,只是我们救不了天底下所有苦命的孩子。”喻梅勤低叹道。

“能救一个便是一个,倘若力所不济,想来菩萨不会怪罪,如果他是跪到别家门前,我看不见我不管,既是跪在咱们的院墙外,那就是缘分,如果再把他赶出去,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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