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初妆-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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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即又接过她手中的汤碗搁了,从衣架上取下银鼠皮对襟大氅给她披上,片刻之后,咳嗽声渐渐消去,明珠的脸上才起了一丝血色。
小蝉舒了一口气。
明珠横眸瞅着眉头渐渐松展开的小蝉,原本冷硬的语气突然就软了几分:“你喂本宫吃的是什么东西?”
“回禀娘娘,这是虫草丸,是安亲王今天亲自送进来的。”
小蝉递出小瓷瓶让她过目,见明珠神色有所缓和,她话语中的紧张与不安也逐渐消褪去,“听说是把什么藏草、茸参、龟板、枸杞之类的十几种药材放在一起炼蜜为丸,可以算是十全大滋补了,下午给娘娘服了两粒,娘娘您这会儿醒来果然就比之前有精神!”
明珠的目光淡淡瞟过小蝉手上的小瓷瓶,十分精致,像个袖珍型的美人肩梅瓶,浑体通透无暇,白壁为玉,光是这小瓶子也该价值不菲。
“是安亲王亲自来的?”
小蝉点点头。
明珠看了她一眼,整个人很快陷入了沉默的潭中,眸光如水幽幽,喜忧难辨。
“娘娘,”小蝉被明珠这么一看,又毫无头绪的僵立着,倒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起来,“如今叶公子被关进大理寺,您不想点办法救救他吗?”
“你都说他是本朝丞相的独生子,还怕没有人救他吗?”
小蝉慌忙摇摇头,跪下,央求道:“没有人救他!娘娘有所不知,丞相大人听说叶公子触怒了皇上,一心只怪他不争气,有辱叶家的门楣,所以丞相大人不肯去求皇上,就连他提拔的那些门生也统统不许去求情!”
“倒是很像叶老头的作风!”
明珠不冷不热的吐了一句风凉话,她的眼中含着未消的丝丝余怒。
小蝉微微咬唇,眼眶中有泪光闪烁,道:“就算把奴婢安排在娘娘身边是叶公子不对,可是叶公子并无加害娘娘之意,宫中人心险恶,他无非是想娘娘身边多一个可靠的人使唤,娘娘心中也必然明白,叶公子是最不愿看到您受到一丁点伤害的人。”
满脸的倔强,夹杂着几分隐忍的不甘心,这一刻,明珠倒对她有点另眼相看了。
沉吟了半晌,明珠突然唤她起来,心平气和的问道:“本宫只问你,两天前出宫的事,你可是事先知晓了?”
小蝉垂下眸去,动了动嘴唇,小声道:“不……”
一眼窥出她的猫腻,明珠先发制人,放出狠话:“不准狡辩,倘若你敢说谎,拉出去乱棍打死!”
小蝉受了一惊,方才犹豫地点了点头,“是……是在娘娘出宫前两天的那个晚上,也就是皇上第二次踏进永寿宫里,奴婢不是存心要偷听皇上和娘娘的谈话,奴婢是怕皇上会再伤害娘娘,所以才……”
闻言,明珠脸色一僵,脑子里乍想起那把古琴,蛇形的缠枝花纹,微悚又恶心,原来是玄琪!
若说这样的琴世上不止一把,玄琪有过,那个芙蓉女也有一把,也未必不是巧合。
可是小蝉是他的人,偏偏小蝉早两天知道皇上会出宫,那个芙蓉女就恰好早两天出现在谢阁里,这会是巧合吗?
况且时机又吻合,这一次偏偏是在自己被强行宠幸之后,这也是巧合吗?
最不愿见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的人……每一点嫌疑,似乎都和他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
原来啊——她恍然大悟般的干笑了两声,难怪那个刺客会那么好心,居然还把解药送回来!
“娘娘,奴婢已经照实说了,您会替叶公子求情吗?”小蝉唯唯诺诺的追问道,心里始终念念不忘一个叶公子。
“不会。”
她微微抿唇,迷离若雾的深瞳里透出一丝丝清晰的愠色,“你给本宫听清楚,本宫是不会替他求情的,一个字也不会!”
抛出来的话像尖冰一样刺人,小蝉念及起她心中的叶公子,一下子口无遮拦道:“您好狠心——”
“你才放肆!”始料未及的明珠绷白了脸,气吁吁地低吼出一句,“自己掌嘴二十!”
小蝉闷闷的低头,也不求饶,举起手来,一巴掌、又一巴掌掴下,声音响亮在她自己脸上,就连听的人也会有些心生颤栗,可她好像打的不是自己的脸一样,十分卖力,二十下掴完,不仅两颊红肿,连嘴角也破口在流血。
静默了一会儿,明珠方才启齿而语,因为有些气喘,说得陆陆续续。
“还有一点,你给本宫牢牢记住,不管任何时候,无论何人向你逼问,你都是本宫的人,从来都不认识叶玄琪,和这个人一点关系也没有。若是你做不到这一点,本宫就会让你永远不能开口说话!”
小蝉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愣头愣脑的抬起眼来,才发现明珠正盯着她看,因为虚弱,明珠那张削瘦又过度泛白的脸更加衬得眼睛又大又圆,幽波闪烁,便有一丝冰冷从眼底溢出,渗透进视线里,令人战栗。
明珠又瞪了她一眼,恹恹道:“巴掌挨得不够吗?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去找人来把这里收拾干净。”
“还有,”明珠略微一顿,指了指她手中的小瓷瓶,“把那个给我。”
“哦。”
小蝉缩紧肩膀退出去时,心里忽然有些猜疑起,这个憔悴刁蛮的绝色美人是否真的无动于衷。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十七)
看到小蝉出去后,她才松松神,整个人软趴下来。
夜阑人静,明堂高烛,一声轻飘飘的叹息,心一点点发寒。
三日过去,每日一碗苦药,再加上虫草丸的滋补,明珠的身子看上去已经大致恢复,只有暗藏在身体里面的威胁依然蠢蠢欲动,但她已经深深明白,这样的苦日子,还要熬上一年,只要一年以后,右手臂内侧那一条长长的黑线消失,才算真正的获救。
她终于是体会到了,都说女人的嫉妒会杀人,男人的忿妒,少了刻薄恶毒的字眼,却也毫不逊色最毒的妇人心。
至少,让她天天惨痛的喝苦药。
“看你的气色,身体应该无大碍了吧?”
明珠低垂羽睫,顺从的点点头,自从被太后掴了那一巴掌以后,她可再不会在慈宁宫里掉以轻心了,这会儿窗外的阳光照得太后的金指甲亮灿灿,在她眼前晃一晃,像针一样刺眼,
“明珠不好,让太后姑姑您忧心了。”
“吃一堑,长一智。”
太后对她说话,眼睛却并不看她,看了看容姑姑,又扫向别处,“你总归还是个受教的孩子,大婚那天晚上,倒是哀家心急了些,幸好这小脸儿上没留下痕迹,也还讨皇上喜欢。”
太后一说完,又瞥了瞥容姑姑,容姑姑倒是先知地点头笑了笑。
这话太让人脸红了!还是从太后姑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嘴里说出来,她们两个人不觉得,她倒怪害臊的!
况且她才不会去讨好那个软柿子,没想到软柿子里面的子还是硬的,那么铁石心肠,想想他是怎么把自己气到吐血的,她都想去掐他的脖子!
明珠蹙了下眉头,眼睛不偏不倚又瞄见太后那金光万丈的手指,硬是忍着没吱声。
“想什么这么入神?”
太后好奇的盯着她问,明珠摇摇头,心里想的这些自然是不能跟太后说的,只好随便胡诌了一个借口搪塞道:
“没想什么啊,太后姑姑,大概是明珠的身子还没完全复原,只是稍微站一下就觉得累,神思就恍惚了。”
“那就别站着了,”太后微微笑道,“过来坐吧。”
捕捉到太后姑姑的眼中闪过一丝关心,明珠有些欣慰,太后姑姑总归还是疼她的!
不过,她可再不愿坐在太后的对榻了,那一巴掌的记忆,太深刻了,深刻到好像在她心里也划出过一条印子!
由小蝉手托着立在原地,她佯笑莞尔,应承道:“太后姑姑,明珠现在知道那儿平时是皇上坐的,明珠不敢越逾,坐在这里就好了。”
说着,便让小蝉扶她在圈椅上安坐。
“怕了?”太后笑着问,倒不强求。
明珠也笑着摇摇头,否认。
太后却不以为然,自顾自地说道:“在这宫里生活,胆子可不能太小。”
“我才不是胆儿小呢!”
明珠一嘟嘴,急忙辩驳道,“那是太后姑姑您,我——我知道您是疼我,我自然不会计较,要是换作别人,我才不会忍的!”
“瞧瞧这小嘴儿多厉害!这心里只怕是把哀家数落不下十几遍了。”
虽是如此说,太后和容姑姑相视一笑,明眼人一看就出来,她们那是真的开心,太后姑姑的心思不难懂,明珠心下明白,她这样子反倒是叫太后姑姑多少可以放心些。
见机,明珠话锋一转,佯作无心的探问道:“太后姑姑,我听说是您作主把丞相大人的儿子给放了?”
太后只瞟了她一眼,还未张口,外殿有人进来禀报叶大人求见,太后应允后挥手示意来人退下去,也干脆欲说还休了。少顷,几个公公捧着一堆金翠辉煌鱼贯进来,一眼望见走在最后头的那个人,明珠眸光一深,瞬即变了脸色,略微仰起头,气赳赳的撇开眼去。
叶玄琪进殿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发现她安然无恙的,他先是暗松了一口气,可注意到她那轻微的异动,原本清澈的瞳仁瞬间黯沉下去。
“玄琪给太后娘娘请安!”
他长身玉立,脸色苍白,却俊秀非凡,纵然只是牵强的扯起嘴角微笑,嘴角两边却会浮出两个可爱的酒窝,就连好看,也是讨人喜欢的好看。
“嗯!”太后就很喜欢,打量着他连连点头,解颐而笑。
给太后行过礼,叶玄琪转个方向,面朝着明珠,佯起一丝苦笑,也恭恭敬敬的拱手作个揖:“给……贵妃娘娘请安!”
只有一直默默盯着他看的小蝉觉得心疼,因为逮到他躬身下去的那一刻,眼里所郁积的悲哀与苦涩。
明珠转过头来瞪了他一眼,忿忿一哼,头立马又转过去了。
见状,叶玄琪微微抿起薄而有型的唇,脸色绷得更苍白。
这时,另一个慈和的声音响起来,打破了这份微微僵硬的尴尬局面。
“来看看哀家就罢了,又何必费如此大礼呢?”
太后扫了一遍众位公公手中的东西,嘴角微微上翘,可谓是锦绣盈目,都是些珍贵无比的兽皮布料,做成衣物穿在身上,也会自然的增色三分。
叶玄琪侧过身来,正面朝向太后时,才稍稍缓和了一下神色,毕恭毕敬的回道:“此次玄琪犯下大错,若非太后娘娘在皇上面前力保,替玄琪求情,玄琪也不能这么快从大理寺出来。一点小小的心意,不成敬意的!”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啊就要记住,不能再鲁莽了!”
太后轻言细语,一字一顿的提醒着,他默然的点点头,眼角的余光仍然不由自主的瞟向旁边圈椅上的人。
维子之故 人实不信(十八)
还是那抹明媚的身影,还是那个鬼马精灵的人儿,却没有了以往熟悉的笑容,只有愤怒和冷漠。
他胸口一闷,心头一横,打定主意非要问个明白不可,怎么就招惹到她,让她对自己挤眉瞪眼的?
玄琪进奉的这些名贵布料,太后最终也赏了两匹蒲桃锦给明珠。
从慈宁宫出来,明珠领着小蝉和几个宫女走在前面,他带着家仆跟在后面,经过养心殿时,她终于忍不住发作了,止住脚步,回头一声冷斥:
“谁让你跟来的?本宫不想见到你!”
玄琪心里也别扭,索性大步蹿上前来,大眼瞪小眼,不解地发问:
“我哪里招你惹你了,你这样没头没脑的生我的气?就是要死,也要让我死明白!”
“我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了条命回来,你少在我面前提什么死字!”
明珠睁大眼珠,不甘示弱的瞪回去,忽然伸手一把将小蝉扯上前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若说到她,你总明白了吧?”
玄琪眸内微微一怔,惊起丝丝涟漪,探询的目光一投向小蝉,小蝉却故意躲避开,心虚的低下头去。
他心下顷刻间亮如明镜。
半晌,他忽然失笑出声来,明眸皓齿,用灿烂如春日般的笑容迷炫着她的视线,还诙谐几句:
“我说这宫中日子是不是太无聊了?这么一点点事情,你都提得起劲儿来折腾!”
“一点点事情?叶玄琪,你真把我当成傻子吗?”
明珠凛着眉,望向他的目光清冽微冷,乌黑发亮的瞳仁里带着几分怨憎,不经意间却透出淡淡的失落与悲伤。
有异样,她的神情和以往时相比,有一点异样。
玄琪收敛起笑容,渐渐狐疑起来,微眯着双眼,细细的打量着她表情里的端倪,却不慎瞟到她白皙的脖子上,被发丝虚掩一半的浅紫色吻痕。
无非是那个人留下的!
怪他在永寿宫无理取闹然后顶撞过那个人吗?!
他倏忽嗤声一笑,晦暗的眼眸,脸上多出一抹淡淡的讥讽。
“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不愧是大学士的女儿,果然深明大义,刚嫁进宫里没几日,这么快就变了一个人,连心也向着皇上了。”
他说完,仿若是谁打翻了醋缸子,空气里一下子充斥着浓烈的酸意。
明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