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阴阳师-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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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只能在家里玩,所以真的做了很多事呢。这样说来,我好像还曾经掉进过池塘里呢!」
那个时候恰好谁也不在身旁。一个人独自嬉戏中,昌浩想,不知道池子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呢,于是就探身往池子里望去了。
接着――
昌浩眨巴着眼睛。
「……奇怪?
「什么?」
魔怪抬起头来。
「……我为什么会掉下去的呢……」
「啊啊,池子啊?」
朝魔怪点一点头,昌浩就抱头苦思起来。
奇怪。
那时候,自己往池子里探头望进去。水面反射着太阳的光辉,异常耀眼。身旁一个人也没有。但是……
「……突然就往下倒了。」
只觉得水面突然接近上来。等发现并不是水面接近过来,而是自己接近过去的时候,往前伸出的双手就已经碰到水面了。
安倍宅的水池虽说很小,但深度也超过2尺。当时的昌浩并不太高,而且还不会游泳。就那样掉下去的话,毫无疑问是没有生还的机会的。
但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有谁把昌浩抓住了,伸过来的两只手臂,紧紧地支撑着他,就那样把他送到板台上了。
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要再接近水源了,会被拉进去的。
从头上传来一把强有力的声音。但被放到板台上后回头一望,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啊,我为什么会忘掉啊!」头脑一片空白。
那不是很奇怪吗?那双手救了我,还一直把我抱到板台上了,但是回头一看,却谁也不在,就像鬼故事一样。
「你被潜入来的妖怪推进去了。」
「……什么?」昌浩把头转向魔怪。魔怪已经不是像往常一样以动物的姿态坐着了,抬起后足向前迈步,朝书桌这边走过来。
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摇晃,尖细的耳朵微微地颤动。
「即使你看不见,他们还是很害怕啊。所以大概是想趁着年纪还小的时候赶快消灭掉吧。」
昌浩看不到魔怪的脸。但是那种口气,就像是在怀念往昔,完全就像当时在场一样。
那个时候救助自己的双手。回响在在耳边的温柔的声音。那是……
「魔怪……难道……」
转脸看向刚开口说话的昌浩,魔怪「扑哧」地笑了。
「这些话都是从晴明那里听来的。」
昌浩不禁浑身发软。
「……啊,原来是这样啊!」
「嗯。哎呀——太好了呢。就是说你现在能站在这里是奇迹了?弄不好早就已经渡过了三途川了。晴明的孙子真的从以前开始就充满危机呢。」
「不要叫我孙子!」
生气地反驳,昌浩转过身来面向式盘。
什么啊!到头来,那时救自己的是爷爷啊!但爷爷那时候也已经一把年纪了吧,竟然可以一个人支撑起一个小孩!啊,难道是使用他最擅长的式神之类的?但无论哪种情况,我都是被爷爷救起来的吧。不把形势挽回来的话,就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晴明的孙子」这个称号了。我要振作起来啊!一定要加油!
占卜之术在一天的时间里对同一个事件只能使用一次。超过这个限度就不能再次使用了。占卜这种东西,第一次出现的结果会左右一切。即使结果不能接受,又或者不能如自己所愿,也只能是一局定胜负——
「……已经被决定了吧?」
「虽然已经被定下来……」
「那样就要守规矩啊!」
「嗯,虽说这样没错——」
「如果无论占卜几次也看不见结果的话,那就是因为结果是一样的了,死心吧。」
听到魔怪轻描淡写的话语,昌浩露出一副不服输的样子。
「但是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啊!」
式盘上显示的占卜结果实在是非常复杂怪异。
有不稳的预兆。无论占卜了多少次,结果还是一样。
用手碰触着式盘,昌浩不禁皱起了眉头。
「好像有什么不详的东西。大概就在京城的某处吧。我有那种感觉。」
「会放出妖气,就是说是妖怪或者化生之类的物体吧。」
但是……魔怪又想起来了。那应该不是普通的妖怪吧。并不是说强弱的问题,这是自己至今为止没有碰到过的异样的东西。昌浩想了很久,终于像是作了什么决定一样,抿紧了嘴唇。
「我要再算一次!」
魔怪的肩膀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我~说~啊~无论算多少次都是白费劲!」
然后突然斜侧着身子,眼睛微闭笑了起来。
「我们干脆问晴明吧?那可是非常擅长占卜和预言的大阴阳师啊!」
昌浩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睁大了眼睛,但马上又露出了不快的神色伸了伸舌头。
「不要!」
「我想就会这样——」
有点无可奈何地发出了一声叹息。昌浩不把魔怪的话放在心上,准备再次挑战。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魔怪突然抬起了头。
有一种轻轻的、被看不见的手逆着抚摸的感觉。
走出帘子,魔怪往四周看去。
什么东西都没有。有的,只是风。
风不自然地吹拂着。
毫无缘由地,他知道自己在紧张。在比五感更深的地方,本能拉响了警报。
这种感觉,魔怪从一个多月以前就开始感受到了。
就在戴冠仪式之前,昌浩说过。
已经没关系了,你可以回爷爷那里了。
昌浩也是因为有自己的想法才会那样说的吧。但是,不能够那样做。
自己的直觉恐怕是正确的。现在还不能离开昌浩的身边。
他自己也许还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里潜藏着能够和晴明匹敌的力量。虽然说这种力量能否开花结果要靠昌浩自己,但不能够就这样让他埋没。
晴明知道这点。所以派遣自己来到还没成熟的孙子的身边。而且首先,自己是根据自己的意志而留在昌浩身边的。
自己这样做的理由谁也不知道。甚至连晴明也是。
越过肩膀回望了昌浩一眼,魔怪的眼睛在一瞬间放出了光辉。
昌浩正在专心致志地与式盘作斗争,一点也没注意到。
魔怪正在用温柔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目光沉稳、正在慈祥地笑着。
魔怪在昌浩的旁边,用连风声也可以轻易溶解的微小的声音细诉。
「知道吗……」
你在不知道的地方……
赐予了我光芒。
『伍』
平安京里,有无数的异形在蠢蠢欲动。
他们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安静得让人吃惊。虽然有时候会因袭击人类和动物而被阴阳师和僧侣驱除,但这种事情非常罕见。
混杂在黑暗中,他们与人类共存。
在阳光可以照射到的时候,京城是人类的所有物。
但是,一旦夜幕降临,这个地方就会变成化生肆意横行的魔都了。
只要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异形们都在悄悄地喘息。
但是……
——好可怕
咔哒咯哒,冻得僵硬的声音在风中消散。
——好可怕
——好可怕
这说不上是声音,是妖怪们畏惧的低吟……
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专心致志地想着如何和人类共存。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等待白昼的落幕,在夜幕降临之时再展开他们安稳的生活。
但是,这种安稳消失了。
微暖的风突然平息了。
——好恐怖
隐藏住呼吸、埋藏着气息、异形们都颤抖着、把自己的身躯也绷紧了。
在那连涂漆也能融化的黑暗中,隐藏着更加昏暗的影子。
京城中的妖怪们隐藏住气息,屏息静气。为了不被发现。
前几天,人类非常重视的建筑物被燃烧了。
在涂漆般黑暗中被捕捉的同伴死命地逃走、但是当场就被给了致命的一击。在弥留之际,用尽最后的力量告诉了他们一件事。
燃烧的火焰把黑暗、冰冷的刀刃插在了妖怪们的心上。
即使想躲也躲不掉。
不论怎样巧妙地隐藏自己的身影,那比黑暗更昏暗的影子也必定可以把自己找出来折磨致死。
把自古以来一直在此地生存的魔物扫除干净。
为了获得他们的容身之所。
『陆』
「我最讨厌占卜了……」
坐在式盘前面,昌浩突然伏倒在桌子上。
反反复复占卜了好几次妖气的本来面目,但没有一次能有一个明确的结果。
自己果然不适合做占卜、编写历法这种书面工作呢。
那到底应该怎么做呢?
昌浩一脸严肃地抬起了头。
距发生火灾已经十天了。
昌浩每天按时出仕、仍旧每天杂务缠身,时间久在忙碌中不知不觉地流逝了,然后待到傍晚时分退出。
每天都是这样波澜不惊地度过。至少,事件的真相没有传到这些跑龙套的官员的耳中。
但是,政治的中枢又会怎么样呢?
一想起道长那精悍的脸孔,昌浩就会小声地唠叨。
大概会想是政敌放的火吧。事实上那是没可能的。敌人太多的话也是一种相当可怕的事情啊……不是这个问题。
昌浩甩了甩头,转换了思考的方法。
有什么东西正在造访这个平安京。那是非常不祥的东西,虽然很不祥,但却逐步强大,正在侵蚀着这里的中枢部分。
「大概是妖怪之类的吧……」
内里平常就潜藏着许多异形,所以昌浩也知道得不是很清楚,这次的火灾大概也是妖怪的所作所为吧。但是,引起火灾的罪魁祸首似乎并不是那团谜样的妖气。
而且……
「……这就是所谓的不速之客吧……」
轻声地说出自己的判断。
至今为止一直不在这里的东西现在出现了。它似乎不太受欢迎。
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要来这里干什么?
未知的东西太多了,光靠手头上的资料根本找不出答案。
还有一点。袭击东三条宅的那只异形。昌浩从来没有遇到过那种瘴气。而且,他也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把那只异形给收拾掉了。
昌浩抱着胳膊陷入了沉思。
「喂……魔君。」
他向陪伴着自己、躺下身子望向式盘的魔怪提了一个建议。
「我想出去一下。」
「去哪里?」
「……不知道。」
魔怪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那是什么回答啊!」
昌浩有魄力地站了起来,取下乌帽,放下盘起的头发,把披肩的长发在脑袋后扎了起来。
看着正在准备数珠和符咒的昌浩,魔怪投过一丝怀疑的目光。
「……你到底打算去干什么?」
昌浩越过肩膀回过头来。
「去问比我更清楚事件详情的人。」
「……晴明吗?」
「怎么可能!」
昌浩半眯着眼睛,立刻否认了。
「魔君,如果我现在跑去爷爷那里说‘爷爷,无论我占卜了多少次还是不清楚结果,好像是占卜的方法弄错了,请从头开始教我吧!’这样的话,你认为会有什么后果?」
有点被双手合十作请求状,之后又突然竖起食指追问的昌浩的气势所压倒,魔怪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会变成怎样?」
被追问到下文,昌浩夸张地张开双手,眼睛望想远方。
「那只老狸猫的话绝对是这样!‘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但是,昌浩啊……这样的事情是很可悲的啊。虽然说是有一段时间看不到妖怪,但你已经把学过的东西都忘记了吗?好,我就再次从头到尾教你一遍吧!啊啊,即使这样还是觉得很悲哀呢……’就是这样!真让人生气!!」
昌浩对自己想象的东西真的生起气来了。
魔怪的脸上现出一丝苦笑。虽然只是昌浩的想象,但也许并没有错呢。而且大概还会这样说吧。
虽然你以前曾经许下过豪言壮语,但现在一步也没有前进呢。那样的话爷爷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饱含感情悲切地倾诉,甚至还会用衣袖拭眼作伤心擦泪的样子。在轻而易举就能想象出来的魔怪面前,昌浩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而且还会得寸进尺,说什么‘我从师的时候,是像把水瓶里的水完全移走一般,把老师所教的法术一滴不留地全都学会的,教你的时候更是煞费苦心,想把一切东西都传授给你。虽然是那样,原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白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