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冰图腾-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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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聚,又弥散。我情不自禁地遥望扑朔迷离的星光。我眼中的天地历经沧桑,因为不复返的时光;天地间的我负着沧桑感,因为曾经亦真亦幻的情感,化作我亦甜亦酸的负担。突然想起,我早已失去了那份纯粹的快乐与纯粹的忧伤,失去了孩子般的简单。突然想起我早已习惯于微笑中和着泪光……
校运会的第二天。和冷飒一块儿观看比赛。我很害怕发令抢“突发其响”,所以一看到发令员举手,我就双手捂住耳朵,孩子一般。他总是笑,露出好看的牙齿。我们有时会作运动员的陪跑,很疯很疯,停下来后就大口大口地喘气。他问,很累吧。我说,还好……还好。然后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他的朋友属“土地”的,“嘎嘣”一声从地下冒出来,对着我们诡异地笑,然后把冷飒拉到一边严加询问。我听到冷飒说:“是同学啊……好朋友啊所以一块儿看比赛……想太多了吧,不是啦,就是好朋友……呵呵,信不信由你……”他被拷问后完整归来。我都不好意思问他怎么了,他自己倒先说了:“好朋友。他居然以为我们在拍拖。”“什么眼神啊?像吗?呵呵。”我说。笑……
高三年级的校运会是浓缩版的,而校运会期间的晚自习是完整版的,这是规矩,我们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有太多“敌方”制定的规则。这是个弱肉强食的社会,无奈我们还只是花朵不是栋梁。花朵现阶段的任务是无条件服从,将后的权力可能是改写规则,也可能是执行规则,一切取决于命运——个人和社会的命运。
我安分守己地待在自己的座位上晚自习,尽管曦劲身边有空缺的位子。有空位,不代表别人就可以去填空;别人可以去填空,不代表你也可以——那杯“咖啡”教会我清醒。
我聚精会神地思考某届某市的数学质量检测试卷上的每一题,并像一个小学生一样虔诚地在试卷的空白处上填满工整而娟秀的笔记,美其名曰“思想的足迹”。我总是很舍得花时间跟精力在做笔记上面,无论是理科的“概念集”“习题集”还是语文的“字音字型集”英文的“语法集”,都是我一分一秒一笔一划雕刻出来的。作为“外貌协会者”的我厌恶一切丑陋的事物,确切地说,是厌恶一切与我有关的丑陋事物。所以,我辛苦雕刻的漂亮笔记我不一定会翻看,而我涂出来的乱七八糟的笔记我是一定不会翻看的,但别人的“鬼画符”我却会时不时地借来认真研读。这可以用“严于律己,宽于待人”来解释,亦可以凑合用“书非借不能读”来解释,但最好的理解是,我无法容忍自己脸上长麻子,但我不会怨恨脸上长麻子的人,只要那人不是我男朋友就行了。
我的数学试卷从来都是除了分数不漂亮外什么都漂亮,尤其是最后两题的留白,既干净整洁又给人想象的空间,就连老师的批改也是个完满的圆——另一种说法叫“零”。而大多数数学高手的笔记本或试卷与我的截然不同,它们只供人羡慕不供人借鉴,上面“龙飞凤舞”的字是对欲借者无言的变相的拒绝。最初拜读这类“天书”时,对于从“不理解题”到“不认识字”的滑坡我痛苦不已。日复一日,我终于进化得能够识别各种奇形怪状的字了,可见“适者生存”是一条与时俱进的理论。
我向冷飒借了数学笔记。习惯了潦草的“画”,我差点不认识端庄的字了。我想起了《像少年啦飞驰》中那张被训练得神通广大的光驱——“因为常年读盗版片的缘故,这东西只认识盗版的碟。一回我和老枪搞到一个正版的碟,结果半天没读出来。”抄完了笔记,我写了一张“表扬信”夹在他的本子里还给他,然后咀嚼、消化刚塞进嘴里的那些生硬的奇怪的数形,结果是连反胃的资格都没有——啃都啃不动。我赶紧请教食医,冷飒。他像曦劲一样耐心地讲解。
曦劲第三次整顿纪律,可能教室里有点闹吧。他真是敬业,在操场上奔波了俩白天,晚自习不仅要补回白天的缺漏,还要维持课堂秩序。看来,我决定这几个特殊的晚上暂时不拿弱智的问题来劳烦他,是明智的,善良的。
课后,冷飒晃着手里的“表扬信”笑着说:“笔记也分‘阳光派’和‘颓废派’啊?那你的是什么派别呢?”
我说,是“好丽友派”的。
他说:“呵呵,是吗?其实我也有沦为‘颓废派’的时候,心烦时吧。”
我说:“这样哦,那依你今天的字迹看,你一定是拾到美金了吧?”
他说:“不会吧?我以为当时没人,难道被你发现了?”
我说:“有什么有利可图的事可以逃过我的火眼金金?兄弟,见者有份哦。”
第一次和冷飒贫,尽管我们已经做了一个多月的朋友。我发现这个安静的男孩偶尔也会诙谐。我想到童画对他的评价:除了长相幽默点儿外其他都不幽默。这丫头真是刻薄出了水平,一般人想学都不行。我曾当面这样高度评价过她,她却不以为然,说:“韩寒不是学成出师了吗?”我说:“那韩寒不是‘一般人’嘛——拜托,是谁学谁啊?”
晚自习结束后,我把一份笔记给曦劲,我说:“我做了两份,给你一份哦。运动员同学,辛苦了!”他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们愉快地道别。
运动会结束那晚有一个颁奖晚会。我想到明天起更加暗无天日的生活不由得伤感起来。老师总在活动或假期前告诫我们:“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不可放松。高三没有活动,假期也得用功。”他们又总在活动或假期后号召:“快些收回你那贪玩的心吧!快些重拾你那荒废的笔吧!”我很奇怪她既然不让“放飞”又谈何“收回”,既然不准“丢弃”又谈何“重拾”,莫非在上一代的词典里“收回”和“重拾”另有他解?“代沟”果然不是想填就填的阴沟。正当我靠在韵睿的肩上很有深度地思考“代沟”时,后座的曦劲在帮我整理长长的围巾,我转头看见他的漫不经心的专注;与此同时,一双估计在“隔代阴沟”里奋进过的中国般沧桑的运动鞋正向我步步逼近,企图勾引我纯洁的围巾。曦劲提醒他:“小心,快踩到人家了。”
那晚我边看节目边傻笑,吓得韵睿紧张地问我怎么了。
『7』春华静美(7)
从今天起,做一个赎罪的人。我有一段炼狱,面朝高考,刀山火海。
班主任英媚在庄严的讲台上庄重地演讲:“快些收回你那贪玩的心吧!快些重拾你那荒废的笔吧!”我们在必要时鼓掌,也会偶尔发一发牢骚。譬如,当她自豪地引用伟大革命先驱李大钊先生的话“玩就玩个痛快,学就学个塌实”时,我们爆发热烈的掌声,一来是因为她过去没说过,估计她将来也说不出什么让我们真心鼓掌的话,我们抱着“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的想法尽情鼓掌,二来是企图借此难得的掌声强化她对这句话的记忆,避免她将来再发出什么荒诞的“军令”祸国殃民。而事实是,雷鸣般的掌声刚落,我们这位学了十六年语文,做过无数“阅读理解”的班主任对这句家喻户晓的名言做出了别出心裁的惊世骇俗的解释,她说:“所以,高考之前你们就得夜以继日地踏踏实实地学;而高考结束后,你们就可以没日没夜地痛痛快快地玩。”碍于师生情面,又基于寄人篱下和来不及吃早餐,肚子唱着“空城计”的双重事实,我们没有冲动地抓起鸡蛋和面包砸向讲台,而只是稍稍发一发牢骚,以较柔和的方式对她误解或故意曲解名人原意的荒诞表示抗议。这时,她自惭形秽地坐下,谦虚地聆听群众的声音。一分钟后,她很有自知之明地说“你们说吧,我不说了!”——上半句有气无力,下半句铿锵有力。我们激动得居然忘记了“女人是最口是心非的动物”这一在日常生活中比牛顿三定律,爱因斯坦质能方程都重要得多的公理,立马把这个还来不及“确定”的指令给认真执行了。三十秒后,一声巨响,差点升起蘑菇云,班主任拍案而起——我更想说“横空出世”,上帝原谅我糟蹋科学和文学的意念。相连的两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估计对岸的台湾同胞也被吓了一跳。班主任在确定自己的手没有骨折后,面红耳赤地嚷嚷:“看你们能说到什么时候!这里是课堂,不是菜市场!”——当然不是,你见过在菜市场发射人造卫星的么?至于她说的“课堂”我可以勉强理解为在实验课上,全班昏菜集体把钾放在盛水的小试管里引发爆炸。“你们是来学习的,不是来讨价还价的!”——肯定不是,讨价还价的最坏结果不过是交易失败,还不至于鸣枪放炮吧?至于她说的“学习”,我亦可以勉强理解为学习“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炸”——我发现我首先学会的是怎样曲解一句死无对证的名言,以收为己用。
我们还来不及开始的起义,抑或说我们起义的意念被班主任一掌镇压了,直接经济损失为讲台的维修费。原来班费是这样用的!
我们继续过着跟国宝熊猫一样的生活:终日与黑眼圈相依为命,逃不脱拍黑白照片的宿命。这里的“继续”不是“我午休后继续工作”的“继续”,而是“节假日我继续工作不正常休息”的“继续”。换而言之,是“一如既往”。
对于身负高考重担的我们,“睡到自然醒”已成为假想中的体验,在课上“醒到自然睡”倒是屡见不鲜的事。我就常在生物课上睡着,这恰恰是人作为生物在极度疲劳的状态下新陈代谢减弱的体现。其实,作为一个有责任感有上进心的社会性的人,我至少在课堂上未曾有过想睡就睡的放肆想法,而是始终怀着闭目听课汇集元气与灵气于双耳的美好愿望,甚至在“鸡啄米”式猛然醒来的瞬间,我还是坚信上课做梦只是个失误而非失败。而童画认为我之所以这样想是为了以后的每一次上课都一闭目听课为由心安理得地睡觉。她说她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特困生”,每次都在老师说“这节课就上到这里”时苏醒,懊悔不已。
其实,在所学的四门理科中我最喜欢生物了。“最喜欢”是“喜欢”的最高级,这就要求我在喜欢数理化的前提下更喜欢生物一些;而事实是我厌恶数学,也不喜欢物理化学中要求繁琐计算的部分——我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钱带中钞票的准确数目,以致于时常觊觎一些“小资”得一塌糊涂的东西,对于我这么一个数字白痴,你还逼迫计算什么酸性盐溶液中氢离子的的物质的量浓度,要考虑水解、电离等因素不说,你还要求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我能心甘情愿吗?
我跟曦劲说:“学习生物,我至少可以对市面上五花八门的减肥增高法的可行性做大致的判断,至少可以理解高蛋白减肥法与低胰岛素减肥法的原理。而高中数理化的大部分内容,譬如磁生电,除了考试我一辈子都不需要判断当矩形导体切割磁感线时产生的电流方向是正时针还是逆时针。韩寒说的很对:‘今日的学习是为了明日的荒废,那学习的目的何在?’说到‘学习目的’,它几乎成了我现阶段的思想禁区,一思考就抑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忘我学习是很必要的,不忘掉自我,就无法心甘情愿地以这种方式学习。”
他说:“别想太多,因为以我们现在的阅历还不足以准确评价一门学科的用处和价值。你可能会因为知识的局限性暂时不能解决一些问题,而错误地认为这些问题无解;同理,你可能会因为阅历的局限暂时没有用到某些学科的知识,而错误地认为这些学科没用。你要相信这些既然国家教育部安排这些课程,那它们肯定有用,终有一天会派上用场的。”
我微笑着点头,谦虚得像一个小学生私下问老师一道上课讲解过的题目——懂不懂都“懂”。
从邂逅《穿着棉袄洗澡》到今年,我已经“就这么飘来飘去”了五个春秋。“飘”似乎是双子座的宿命,但在假期紧缺作业膨胀的学生时代,“飘”只能表现在精神上。比起以前的漂泊不定,这五年来的“飘”更像是一种有组织有纲领的精神飞驰。五年的执著之于我,不单是一种习惯,而是在某人不断“鞭策”下根深蒂固,枝繁叶茂的信仰。基于这种信仰,我会对所有“不同的声音”说:“我可以捍卫你说话的权力,但我誓死不同意你的观点。”而这次我的“微笑着点头”完全是人作为生物受激素调节而引发的性感的感性。
我想起生物老师说过一段很感性的话,他说:“尽管你们班生物平均分每一次都毫无悬念地位居年级八强,可是无论如何你们都应该感谢生物课,因为如果没有它,你们都会睡眠不足的。当然,如果哪位同学因为生物课睡觉而着凉感冒,我在此表示深深的歉意……”这是某次月考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