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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一江春水-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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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世人习惯的角度来看,应无恙也算美男子了;笑起来也好看。

但小枣的心中,现在一看到应无恙就想到“敷粉”两个字。一个人常年维持自己的假面是该多么不容易!一个“敷粉”的男人只能说明他有很强的虚荣心,不甘人后,怕被人忽视。

小枣这一回的舞蹈仍然从北斗七星盘开始,同样的开始却会有不同的结尾。就算小枣跳的仍然是应无恙看过的舞蹈,这个男人也会目不转睛的盯住小枣的。小枣知道这一点,因为小枣从他的眼睛里又一次看到了贪婪。这是个想占有一切的男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文。更重要的是这男人敢于尝试,也不怕得罪人。从上次他胆敢把手放在小枣的腿上;小枣就看出了。

小枣有意多看了应无恙几眼。

小枣对应无恙的凝视,在应无恙看来是一种鼓励。他与小枣交换着眼神,表示着自己已经心领神会。前面的舞蹈他都看过,他现在关注的是这个美貌的小女子一共给了自己几次风情万种的眼波。别人对小枣舞蹈的惊呼与叹息,更给了他一种占有优势的感觉,因为他比别人更早的看到过了这种舞蹈的精美。这似乎是一种拥有了某种特权的的自豪。

一个人一旦有了虚荣心,就难免流于浅薄。

小枣把应无恙的每一丝表情全都捕捉到了眼里 ,她功力长了眼睛也亮了。

场上除应无恙外的所有人,都在为七星盘上的小枣惊叹。《塞上轻寒》的乐音却突然一转,在所有人还在为寒夜中北斗的光芒如痴如醉时,一声重鼓,人们本是充满期待的心为之一沉,的北斗之光尽数熄灭。惶惑的人心无处依傍。恰到好处的短暂沉寂之后,再砰的一声巨响,台榭上数枝巨燎同时被人点亮。此时的舞台上,只余下一只铜盘在小枣的脚下熠熠生辉,这铜盘托起小枣轻盈的身姿,渐渐升高,如一轮暖阳照亮全场。

场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他们。

音乐再起,华丽而光明,却是一曲《天风环佩》,灿烂的珠裙,婀娜摇曳的身姿,一只浴火的凤凰展翅飞翔。小小的铜盘,广不盈尺,小枣在上面所作的动作却是大开大盍,每一次转身,每一个腾跃,都能引得场下惊呼一片。而静止时,探海射雁,每一个动作,小枣都把它作到极致,形体之美,平衡之妙,尽皆展现。当音乐的节奏渐渐加快,小枣身姿也渐渐舞到不可辨识,在一方小小铜盘之上,小枣却靠精妙的舞步,踏出了凤舞鸾回,云蒸霞蔚。

当最后一曲乐音落入尘埃,小枣缓缓收住身形。此时的她背对宾客,袅袅的身姿竟如要随风飞去,突然间,她回眸一笑,随着最后一声磬响,小枣的手中一卷长绸飘然飞出,云烟出岫,昙花吐蕊。那方向却是直奔着应无恙而去。在应无恙一愣之间,竟在他的面前轻轻拂过,带着一阵清新的花香。

没有人来得及捕捉那最后一瞬的风情万种,台榭上灯火全熄。那美妙的精灵从人们的眼睛里簌地的消失。留下满场的怅然若失。

晚间的宴会有花娘主持,请客的主人可算是小枣。小枣在一群意犹未尽的宾客中间穿梭,他们眼里嘴里全是小枣。小枣心里清楚,这些座中之人,色中饿鬼定是不少,她不想被动让这些人呼来唤去,宁可自己先破财免灾。应无恙自然是座中上宾,就座在小枣身边。

应无恙的急色算起来还是掩藏得比较好的,他从入座后,就不太说话,显得持重老成。甚至这一回连手都规规矩矩的没向小枣的腿上放。

但小枣却看得出,这人脸色潮红,呼吸急促,眼睛不时觑视自己。早已经是心潮难平,心痒难耐了。

在小枣好不容易空下来时,应无恙终于还是找了个空档问了一句:“听说无意昨天才离开吴郡?”他是明知故问。也许是想听听小枣的说法。

可惜小枣并不顺着他的语意来,她只告诉应无恙,应无意要与何家结亲了,他忙着去筹备下聘。

有好一阵子,小枣怀疑应无恙的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因为应无恙并没有能及时对这一消息做出反应。等到应无恙反应过来。这个消息显然对应无恙触动极大,“什么!何家与无意结亲?”看样子他不知道。

“是啊,何相亲自与应车骑谈好的。这几日就要下聘了。”

“可是……”

“可是什么”小枣装着糊涂,“不信你去问何相,他此时还在吴郡呢。”小枣又追加一句。

应无恙半晌无语。

“唉!对了!”小枣装成头痛的样子,“我还得找时间去谢何相今天的重礼呢!”小枣的样子颇认真,“今天何相的礼物实在过于厚重,我初出茅庐,觉得有些当不起。”

应无恙哼了一声。

小枣暗暗好笑,这一声意义不明的哼声,再一次证明应无恙对何相与应无意勾搭在一起十分的感冒。“难道应司空觉得我不配得何相青睐吗?”小枣故意说。

“倒也不是,只是何相并未见过你跳舞。”应无恙算是实话实说,竟是对小枣一点面子不留。

小枣作负气状,“我便知道,应司空看不起人!”说完竟自起身,取了酒杯去与别人周旋,再也不理应无恙。

欲擒故纵,加恰当做戏,都是从应无意那里学来的,小枣运用起来一点也不含糊。此时用来与应无恙**,也是再合适不过。

小枣一旦离开,应无恙的眼就难免有些发直,他岂能让到口边的肥肉就此溜掉。女人发点小脾气,也常常更让人心痒难耐。

乘着小枣佐酒一轮再一次在他身边坐下,应无恙终于找到机会:“小枣,若是无意与何家结亲,你可想过你自己的安排?”应无恙压低了声音。他的手也借机握了一下小枣的手,这是给一个傻女子的保证吗?

“我?我有什么安排?我自然还是跳舞。”小枣装着糊涂。平常人的眼睛里,每一个女子都期许着一个好的归宿,应无恙也这样猜测着小枣。也许他还觉得能因此有机可乘。

应无恙不答小枣,却是故作神秘的一笑,再一次觉得小枣已经成了他口边的肥肉。

他的暗示小枣自然是懂,但她偏偏说:“我倒听说应何两家一旦结亲,夫家的聘礼中常有伎乐。说不定以后我就是丞相府家伎了。”小枣完全是小女孩贪幕权势的口吻。这样装模作样小枣自己也觉得好笑!“便是后天,何相邀我去他那里献舞佐酒,到时吴郡的群贤必至,俊才琳琅,定是一翻胜景。到那时,我再好好露个脸,还怕何相不器重于我?”小枣说得十分夸张,其实她也不清楚后天的宴会能到什么样的规模。

应无恙再一次大吃一惊,何弼在吴郡大宴宾客,却不告诉他应无恙,摆明了是冲他应无恙来的。应无恙不傻,何相与他已经势成水火,他怎能不知。

两件事说完,小枣顿觉轻松,现在就看应无恙的了。

※                ※                ※

第二天一早,花娘欢天喜地的跑到屠大娘和小枣这里报喜。“应司空要在我这画舫上起个诗会,专为了小枣姑娘。日期就订在今日!他请了几乎所有的吴郡名流。这是天大的雅事,谁肯落于人后。据我所知,几乎所有的吴郡名士到答应到场,二位快起来准备准备。”

小枣赖床,声称宿酒头疼。

屠大娘好奇,“何至于这么急!”

“咳!”花娘甩着帕子,“这不明摆着,抢在何相前面嘛!”

花娘是个聪明人。

屠大娘连退三步,“花娘你的帕子!”说着捂了口鼻,作出难过的样子。她总是不爱花香。

“这可是洒了金玉百花露的香气,是男人都喜欢闻。不信你问小枣,昨天她要了些洒在她那长绸上,可把应司空迷倒了吧?”

“是,是!”小枣慌忙应声。

“今日应司空又为小枣姑娘摆这么大的排场,小枣你可露脸了!不行,酒菜蔬果还都全无准备,我得叫他们快些了!”

花娘又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屠大娘斜了眼看小枣,“你几时还学了这一手!倒也能说动应司空答应你!”

“金玉百花露呗!”小枣缩回被窝里,吴郡的风气她已经看出来了,最是爱附庸风雅,别的事请不动那些人,一听说是名姬诗会那是必来的。

昨日应无恙走时也是踌躇满志,以为得了好计。临走还要在小枣的身上摸上两把,不知算是与小枣亲热还是感谢小枣向他通了消息。小枣任他轻薄的时候想,这也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许多人看似聪明,其实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小枣!还不起床,你听外面的声音!”屠大娘冲小枣吼。

外面的声音的确喧闹,花娘在张罗着,果子放这里,酒坛放那里。一只画舫似乎都不够她铺排的。

“何家的管家怎么不来?”小枣问,“昨天宴席散了时,我曾分付人去告知何家,我今天此时给他们回话,让他们来听消息。”

“为何是今天此时?”屠大娘奇怪。

小枣在被窝里只露个脑袋,“我喜欢此时。”

“那你还不起来!”

小枣不动。眼睁睁的看着帐子的顶篷。好一会才吐了三个字:“让他等!”

48  空窗夜雨

踌躇满志的应无恙十分的得意;他终于在一干吴郡的士人面前露了脸。以前他也常听得人说什么四雅七贤,但全都没他的份。应无恙爱写诗,也有些名气。但那些自标孤高的士人却全都似乎对他敬而远之,不愿与他唱合。

今天看着满室的高朋,他头一回觉得满足。

当初他尚公主;很多人认为他是为攀附;明明他有司空一职;却人人只称他为驸马。今天终于不同;充耳间全是司空、大人;人人对他;说不上恭敬,至少还是客气。更何况,今天他的身边还有一位美娇娘坐陪;小枣此时正依在他身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风情万种。

这样的日子他其实向往很久了——得到一个依附于自己的女人,而不是要他去依附女人。

小枣很乖巧,为他想好了一切。以前爹爹总说他最大的缺点就是孤傲而无人脉,如今这样一来,再也不会这么说了吧?

“还记得公主府里的事吗?”应无恙问小枣。

“能记得的不多了。我和那时可不同了。”小枣说。

“是啊!大不同呢!谁能想到……”这一点,应无恙自叹不如应无意,应无意真是有眼光能识人。自己当初也见过这个捧栉的小丫头,可为什么就没有想到她居然能出落成现在这番模样?

“当初无意玩笑,叫你小枣的时候,大约就看上你了!”应无恙说。“不过那时,你们都不爱理他。”应无意长得丑,有他应无恙在,有几个女子愿意去理无意?想到这个,应无恙有些得意。

小枣却一愣,无意叫她小枣?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小枣这名字和应无意有什么关系?她出了身冷汗,却不能开口去问。许多事情似乎从一开始就有些不对,但她从来不及细想。

宾客都到齐了,花娘带着人开始布菜上酒,席案间,一片欢腾,人人都在暗暗较劲,想着写出怎样惊世的佳句来压倒别人。

应无恙这回不用再做作,大大方方搂了小枣同座。这是他为小枣摆的第一次酒宴,按规矩,三宴之后,他便可以摘果子了,哪怕小枣是应无意的家妓他也不在乎。无意自己放她出来,就得按规矩来。

“什么酒?”应无恙问。

正好花娘叫人当面拆了几坛酒的蜡封,一时间酒香四溢。座中又是一片叫好之声。可没人能识得这酒香。

“北边来的秦州醉。是我点的。”小枣大方承认,阿爹爱酒,应无意喜存酒,屠大娘爱喝酒,小枣对酒可算是深谙其道,“整个吴郡也没几坛,花娘抢在何府之前,硬是全买了下来。”

此时,一排四只大酒瓮放在靠门口的几案上,一个个显得神气活现。

“此为谷酒,却酱香浓郁,我们南边很少见。”

有人在说:“美人佳酿,写不出好诗可说不过去哟。”

“写不出好诗便要罚!”小枣立即凑趣。

“怎么罚?”

“让他为小枣姑娘倒夜香。”有人高声。

所有人都笑做一团。

酒倒在大家面前的兔毫盏里,清冽而馥郁。

看看差不多了,小枣拈起应无恙面前的那盏,递到他手上。“说点什么?”

应无恙凭几一笑,接过洒盏,高举过眉,轻咳了一声。座中的嘻笑渐渐停止,大家慢慢安静下来。

“今日高朋满座是应某的荣幸,吴郡佳山水,多俊贤,应某不才,初到此地,还希望大家多与关照。今日借小枣姑娘的筵席,得以结识诸位,这是应某的大幸。所以应某先干为敬,也请大家尽兴。”

说着便端起酒盏凑到唇边,小枣也随着起身长跪,按规矩她也是主人,得陪一盏酒。

小枣只比应无恙慢了小半拍。

啪的一声脆响,应无恙手中的兔毫盏失了手。

很多人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小枣,借着酒盏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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