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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枕在蔷薇花瓣-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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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件事后,真真不但没有嫌冬禹难教,反倒花了更多心思在这个孤僻的孩子身上。她总觉得这孩子并不是真的想要独处,他其实也渴望温暖,但他又似乎惧怕和别人的交流。

看着冬禹小心翼翼地将蒸儿糕包起来放到外套口袋里,真真不禁疑惑地问:“冬禹,你不吃糕吗?”

冬禹只是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

真真知道追问下去也没有结果,索性笑咪咪地摸了摸他的头说:“冬禹喜欢蒸儿糕,下次我来还给你买吧!”

冬禹只是埋了头做题目,像是没听到真真的话一般。

真真心里越发好奇起来,这小家伙究竟要那些糕做什么用?

时钟过了五点,补习的时间结束了。

冬禹用最快的速度将书桌收拾好,然后在门边做出一副欢送苏真真离开的样子。

真真心里有点伤心,难得冬禹很讨厌她?

等真真慢吞吞地走到冬禹家院门口,冬禹已经骑上他的单车飞驰而去。

这小家伙,到底心急火燎的作什么去?真真在心里嘀咕,看来下次还是得找方法和他沟通沟通。

正是一年中最舒爽的季节,秋风吹在身上又凉又轻。真真在公车站等了一会儿车,突然决定要自己往前走两站,也算是散步吧,舒解一下给小孩子教学的压力。

往前走了没多久,就是一溜长长的米黄色围墙。真真正奇怪什么地方竟然圈了这么一大片地,一个小小的蓝色路牌就出现在她眼前。

“D大本部篮球场”

这里竟然是D大吗?真真的心脏狂跳,就像是误闯了禁区的人,立时手足无措起来。

慌乱了一会儿,她突然想到就算她到D大了又自么样?他贺云聪又不是神仙,哪里知道她到他的大学里来了。再说,学校这么大,里面这么多人,想碰见谁才是件难事呢!

想到这里,真真的心渐渐定了。又往里面走了几步,一辆熟悉的单车映入眼帘。

这不是冬禹的车吗?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冬禹一个人跑到这里打篮球?

这么想着,真真已经走进篮球场里去。

球场里的人很多,大帮大帮的男孩子在一块块长方形的场地里追着球跑来跑去,有的球衣已被汗水湿透,有的则干脆脱了上衣,赤膊上阵。

打篮球的虽然都是男孩子,但来看球的女孩子也不少。她们三三两两地坐在球场外的草地上,举着可乐,长发翻飞,青春又可爱,也不知到底是看球还是在看打球的人。

真真既不想看球,也没有看打球人的心情,她只想快点找到冬禹。

找了许久,也不见场子上有冬禹的身影。正要沮丧,却发现冬禹站在一个球场外围的一角,呆呆盯着场子里来回追逐的人影发呆。

真真小心地慢慢向冬禹那里靠近,她太想要知道冬禹在做什么。

有个穿白色球衣的人抱着球从球场上走了下来,他拿起放在冬禹身边的矿泉水大口地喝着。冬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眼睛里满是仰慕与钦佩。

那人背对着真真,看不见模样,但冬禹的表情她却看的非常真切。

“请您教我打篮球!”冬禹走到那个人面前,脸涨的通红,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说。

“小家伙,我不收徒弟的!”穿白球衣的人答道。

“这个……”冬禹急急忙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只装了蒸儿糕的纸袋说:“这个请您收下!”

“唔?这是什么?”穿白球衣的人低头看了看袋子,笑道:“小家伙,谢谢你的蒸糕,可我真的不收徒弟。篮球这东西只是个人凭着兴趣在打,我没本事教人啊!”

“请你……请你……”冬禹焦急的已经口吃的说不出话来。

真真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心里比冬禹还要急。

“请你教他打篮球!”真真走到穿白球衣的人身后,用坚定清晰的声音说。

“苏……苏老……老师?”冬禹惊地睁大了眼睛。

而后,那个穿着十一号白球衣的人慢慢转过身来。

苏真真傻掉了。

重缘(二)

头皮发麻,血液倒流之类的词已经不能形容苏真真当时的感觉。全身都失了力气,除了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永远不再出来之外,脑子里一片空白。

为什么还是会遇到贺云聪呢?这个世界明明这么大,D大明明这么大……

苏真真晕晕乎乎地转过身,准备假装自己从没来过什么篮球场,更没看见一个叫贺云聪的人,至于冬禹么,还是让他自己的问题自己解决好了。

“苏真真!”

很久以前,某个秋夜的星空下他也曾这么叫过她。

真真的背因为那个声音而变的僵直,原本已经迈出的步子却再也踏不出去。

原来夕阳不都是温柔的,反射在玻璃上的金色阳光亮的耀眼,让苏真真不由自主伸手捂住了眼睛。

“苏……苏老师……”冬禹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用手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

“冬禹……”真真放下捂住眼睛的手,摸了摸冬禹黑色的头发,刚才在一瞬间猛涌上脑门的血气如潮汐般慢慢退了下去。

“冬禹,你是不是想学打篮球?”真真用低低的声音问道。

冬禹点了点头,将苏真真的身子拉转过来,伸手指着贺云聪说:“我想请他教我!”

贺云聪用食指转动着那只深桔色的篮球,半眯起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苏真真和冬禹。

苏真真咬了咬牙,将冬禹带到贺云聪面前,垂着头说:“能不能麻烦你……教这孩子打球?”

贺云聪半晌没出声。

真真终于耐不住将头抬了起来,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身子不由哆嗦了一下。

“这孩子是你什么人?”

在苏真真以为贺云聪再不会开口和她说话时,他却问了这么一句。

“哦……他,他是我家教的学生。”真真老老实实地回答。

贺云聪伸手拿过冬禹一直捂在怀里的蒸儿糕,取了一块丢进嘴巴里说:“以后,每周这个时间,到球场来找我。”他将手中的球抛向冬禹,“练习就从今天开始!”

冬禹接过球,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随后兴奋地抱着球大声说:“是!”

那天,真真坐在球场边的草地上看着冬禹跟在贺云聪身后奔来跑去地追着篮球,努力跳起想要触摸对他来说还太高的篮框的样子时,拼命压下自己想要逃跑的愿望,决定找贺云聪谈一谈。可以看出冬禹非常崇拜他,如果贺云聪肯帮忙,冬禹也许能够走出自闭的阴影。

球场上的人声渐渐弱了,少年们擦着汗,喝着水,三三两两的离开球场。

“嘿!云聪,你还不走吗?”几个少年对贺云聪挥了挥手。

“你们先走吧!我一会儿去找你们!”

“别晚太多啊!没菜吃别怪我们!”

“啰嗦,快走吧!”贺云聪把手上的球向其中一个少年砸了过去。

少年接了球嘻嘻哈哈和另几个人一起走了。

冬禹站在篮框下,抬头望着那无论他怎么用力跳起也摸不着的篮板。

贺云聪没管冬禹,径自走到苏真真坐的地方,拾起滚在草地里的矿泉水兀自喝起水来。

苏真真吃力地从草地上站起身,大声对还在发愣的冬禹说:“冬禹!今天就练到这里吧!快点回家吃饭去!”

冬禹听到叫声回过神来,他慢慢走到两人身边,用力对贺云聪鞠了一躬,说:“谢谢!”然后,蹭到苏真真身边说:“苏老师,我……我先走了!下周……下周还请你帮我带……带蒸糕行吗?”

“当然,我答应你的!”

“谢谢!”冬禹难得一下子说这么多话,暗光里脸都微微红着。

他走到球场另一边,骑上车,瘦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渐暗的天色中。苏真真环顾四周,诺大的球场上,只剩她和贺云聪两人。

脊背上渐渐冒出一丝凉气来,却不能退缩。

“那个……”终于鼓起勇气开口,苏真真站在贺云聪身侧说:“谢谢你愿意教冬禹打球,真的谢谢!”

“不必。”贺云聪用手指轻轻将鼻尖上的汗水拂去,声音与动作一样的轻描淡写。

真真被他淡淡两个字的回答弄的更加窘迫,她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跺了跺脚转身就要离开。

“喂,你等到现在还不走,是有话要和我说吗?”

“我!”真真因为喉咙发涩,声音都变了调。她强自忍了一会儿,说:“冬禹,冬禹是我从上个月开始教的孩子。刚开始,我以为他只是不喜欢说话,后来才知道,他是有轻微自闭症,很难与人交流,也不喜欢和人亲近。”

贺云聪扭过头看着她,眼睛里有了些幽烁的光。

“你是第一个他想要接近的人,我能看的出来,他很崇拜你。他想要学打篮球,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所以呢?”

“所以,”真真聚集了心里所有的勇气抬头看着贺云聪的眼睛说:“请你帮助他,多和他交流,让他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来,变成一个完全正常的孩子!”

贺云聪将两条堪称秀丽的长眉拧在一起,轻扬了扬嘴角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助他?”

“我……我……”真真涨红了脸。

“请问,你很了解我吗?”贺云聪靠近她身边,用戏谑的口吻问。

“贺……贺云聪!”苏真真突然伸手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拳,大声吼道:“你这个混蛋!”说完转身拔腿就跑。

真真一边跑,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她知道的,她早该知道的,贺云聪恨她。他们做不成朋友,连陌路也不行,她已经变成他最憎恨的人。

贺云聪捂着受了苏真真全力一击的胸口,弓着腰,望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过了许久才从那由外到内迅速渗透的疼痛里缓过气来。

“拷!”贺云聪突然恼羞成怒的一脚将还没喝完的半瓶矿泉水踢飞,颓然地倒在柔软的草地里不再动弹。

****

真真一路哭着回到学校,因为怕舍友们询问,她在宿舍楼下徘徊了很久。

女生宿舍的管理员大妈见她走来走去,忍不住伸头说:“是真真吗?”

“唉?”真真抽噎着抬起头,“大妈……是我啦!”

“这么晚还不回宿舍,在这里瞎晃什么!”

“我……我散散步,马上回去。”

真真终于把眼泪擦干准备上楼时,大妈又把她叫住了。

“真真啊,有你的信!北京来的哦!”大妈笑嘻嘻的挥着白色的信封。

“啊!真的吗?”真真双眸蓦地一亮,把什么伤心难过的事都给忘了。

是吴晋书给她写来的信!信封上那熟悉的字迹,依然那么飘逸潇洒。把信像珍宝似的捧在心口,苏真真三两步蹿回宿舍,拱到自己的小床上,拉上帘子,只点一盏桔色的小台灯细细读起信来。

吴晋书的信很长,主要写了暑假在云南寻墓的历险和故事。他文字本就精妙,景色描写如同一篇上好的散文,而那些原本枯燥的工作则在他笔下变成了精彩的故事。

把信仔仔细细读了三遍,真真依然意犹未尽地看着那些文字。

忽然从一直斜夹在指缝间的信封里掉出一片黑色的东西。真真小心地将那片东西用指尖捏起来放到眼前一看,原来是一片被打磨的光滑的牛角,黑色的角片,莹润的色泽如玉一般,轻轻反转过来,牛角的另一面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真”字。

“啊……”真真禁不住惊呼出声,因为那字的笔迹正出自吴晋书之手。她不禁开始猜想,难道这竟是晋书哥亲手刻上去的吗?

牛角片上有一个小小的洞,真真想了想,把扣在脖子上的小玉佛解下来,将那片牛角扣在玉佛背面,重又贴身戴上。

将信折好放在枕下,真真关上灯,在黑暗里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睡神的降临。

心仿佛浮在一片温暖的池水之上,微微荡漾着。

还好有吴晋书。

在她伤心狼狈时,只要想起吴晋书,心绪总能渐宁。

对苏真真而言,吴晋书无疑是一剂清凉镇静的良药。

他总是能让人内心觉得很安稳。

倘若吴晋书知道自己对某人来说是只是一味宁神的中药,也不知他是该喜还是该悲。

*****

每个周六的下午,真真去冬禹家的路上,她总会买上一小包蒸儿糕。也知道冬禹巴巴地请她买糕是为了带去给他崇拜的贺云聪吃,但为了冬禹,她忍了。

每次五点钟上完课,冬禹就会兴奋地骑上车直奔D大篮球场。苏真真没再跟着去,从冬禹不多的话语和表现可以看出,贺云聪对他不错。也许是打球的原因,瘦小的冬禹在一年的时间里竟然长了十几厘米的身高。

随着时光的慢慢推移,冬禹身上改变的不仅仅是身高,他的性格也一点点变的开朗起来。

苏真真心里滋味颇为复杂。

虽然贺云聪那天说的话让她难堪,但他却真的帮助了冬禹。冬禹现在最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云聪哥说……”

不知道他是怎么和冬禹沟通的,这孩子如同被洗了脑一般,脑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新奇的想法。也喜欢和人交谈,有了表达与表现的欲望。

这些都不是她这个做老师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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