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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天下恶人-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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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谁给我梳头?”我仔细检查师父拿来的衣服,从外衣到内衣一件不少,见那鸳鸯的肚兜,我不由脸红,师父脸皮还真厚。

  “玉儿自己不会梳头?”

  “我哪会!”我气愤道,欺负我没结过婚。

  “我会,我给玉儿梳。”

  无言,师父连个喜娘也不给我找。

  师父坐在椅上默不作声,看我在房里东翻西找。幼时的拨浪鼓,前年的花灯,多年的纸鸢……我小心的把它们敛在一起,打开了一只准备带走的衣箱,细心摆放在其中。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可是我喜欢的我都要带走,一个不留。而每一件,我的目光都不敢多做停留,我怕自己在某人面前失态,他可真烦,没事还不快走。

  “师父,玉儿要睡了。”我不看他,下逐客令。

  师父轻皱了眉,慢慢起身离开。

  手中金镯又“嗡嗡”作响,被我紧紧握住,心如针刺,令我身形不稳,险些跌倒。我抚住桌子,咬紧牙关,就是死了,我也要撑下去。忽然一只羽箭射穿窗棂,牢牢钉在房栋,上面缠了一封信,我深吸一口气,何人如此大胆?

  我开了窗,不见任何人的踪影,寒风吹的我发抖,我急忙关了窗。打开信,上书几个大字:“明日小心周复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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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辑 朝唐 第三十七章 女为谁妆

  (起7P点7P中7P文7P网更新时间:2006…10…29 10:25:00  本章字数:2527)

  一夜,噩梦不断,正无从解脱中,忽被一抹冰凉触动,终于疲惫的睁开眼,正见师父坐于榻前,无尽漠落的看着我,手轻抚过我的面颊。

  我倏的坐起身,师父为何又要这样诡异?我斜眼看了天色,亦被黑幕湮没,皎皎的月光淡漠落在师父身上,白缎长衫披挂一层了银辉,在这黑夜中分外刺目。真不知是昨夜太晚,还是今日尚早,但质疑的话我却说不出口。见他眼中的悲哀,我亦心酸。终要离他而去,不必与他再朝夕相对,这又岂是我真心愿意的?而我早忽略心中知觉,无论错对。

  两人就这样对视,纵有千言万语,谁也不肯开口先说一字。

  我终泄气,懒散靠在榻上,垂目苦笑,我熬不过他,事事在先。对他表心意是我先,痴傻说要嫁他是我先,他醉酒我醉心,吻他是我先,他中青绸恣欲烟,自甘做解药是我先,我事事占先,却失了先机逃脱这情爱苦痛。无人胁迫我钟情于他,我自多情扰无情,尝尽薄情苦亦是自讨苦吃。我纵是气他,恼他,嗔他,怨他,也终是因我爱他,可他,拒绝我,不要我,将我嫁的远远的,躲开我。

  月色如水凉,凉不过我心底。

  “玉儿,我为你梳头罢。”师父轻弹指尖,一盏烛灯亮起。

  曾有一瞬间,我以为贴近他,然我终是看不透他。既然都说我善忘,为何我不忘了他?一了百了。

  “玉儿……”师父又一声低唤。

  我微抬了眼,既不爱我,为何还要让我见到他的温柔?心中愈凉,他对悠然,更胜于对我缠绵。

  师父终是受不住我的冷眼,从榻上起身。我眼中若无他,下了床,拿过艳红的喜服,冬夜的寒气渗进亵服,令我浑身发抖。我全然不顾师父还在眼前,解开亵服的带子,师父眼中一惊,亵服滑落。他踉跄倒退到门口,背身而立。

  我心中冷笑,拿过所有新衣,回到榻上,遮了帘子,卸下内衣,一件一件穿上。凉滑丝缎如水,贴上我的肌肤,周身寒意骤起,我到抽一口冷气,咬牙安慰自己,会暖的,忍过这一时便好了。

  我简单擦洗了脸,便坐于铜镜前,散下长发,执起木梳缓缓梳过,桌上的烛灯一阵摇曳,师父立于我身后,握住我在黑发上游移的手。明明是我大喜的日子,铜镜中的两个人,在镜中对望,却谁都没有笑容。我抽出手,将木梳留于师父手中,不是要给我梳头么,梳罢,什么事都依了他,也不差这一件。

  师父修长的手指舞弄我的发丝,一丝一缕高盘而起,冰凉的指尖偶尔触到我的肌肤,都令我心中微颤。

  头发盘好,师父从怀中拿出金钗,深深插入云髻,低声道,“玉儿,这是暂借你一用的,事后要还我。”

  谁要借了?我又没有伸手和他要,是宝贝就当自己收好,何故插到我头上来?我自己又不是连根钗都没有,我心中恼怒,伸手要拔下来,师父牢牢按住我的手,“玉儿你不要气我了,好不好?”

  师父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琥珀色的眼眸灼灼注视着我,我无法再看他,我不想自己失控,我若大哭出来,亦是他循循善诱。

  “玉儿,你就不能和我说句话么?”师父捧起我的脸,我垂了眼,不看他,我能说什么,该说的我都已说过千次万次,如今还要我来说什么,我说什么还有用?之前的千般情愫,万般委屈全涌至心头,我气结,更不能言。

  师父拿过毛巾,仔细轻柔的为我擦面,我闭了眼,全然由他。珠粉拍过面颊,铅粉描过眉际,丹砂染过朱唇,师父的气息轻柔略过耳畔,我凭生错觉,两心相知相通,而这心思只留了短短一瞬,我便生生断了自己无望的思恋。

  再睁眼时,妆已毕。师父轻言,“凤冠最后戴罢,太重。”

  我对着镜子出神,世事难料,恍然未觉便到了今日,而这其间林林总总都只似幻觉,若无痕,空留恨,难追溯。

  “玉儿,你要相信我……”

  “玉儿,你说过‘不离不弃’……”

  “玉儿,不要留下我一人……”

  ……

  师父在我耳边喃喃低语如梦呓,我心神恍惚,朱砂丹红印在他唇间,这一时间,我不是我。这轻啄浅吻让两人都不清醒,由浅及深,欲罢不能。我周身似火烧,寒意顿却,师父收手搂紧我,将我的一声声叹息吸吮入腹。

  痴缠中惊见大红的喜服,我肃身犹被一桶凉水自头顶浇下,热情灰飞。我用双手撑开师父的胸膛,黯然垂目。

  “玉儿,对不起……”他居然和我说对不起?他何曾对我不起,我是自甘下地狱,他可知我心里在说“青云,对不起”……

  天已渐亮,烛灯已灭,师父在手中无意识的旋转昨夜报信而来的羽箭。信已被我烧了,我不想告诉师父,不想他再牵扯在其中,既然是在我大婚之日,是报信给我,那不是冲着我的就是冲着冷青云的,自不会与师父有任何关系,他将我嫁了出去,日后娶了师母,也当此生逍遥快活了,不想再因为和我有关的任何事,牵扯到他,为难到他,威胁到他,这也算是我还他养我的一点心意。

  师父为我带上凤冠,盖上红缎流苏盖头,牵了我的手,将引领我至前庭。我心中无波无漾,不由自怜,别的女子出嫁也如我这般无奈么。

  我呆坐了一盏茶的功夫,渐听到鼓乐喧鸣,忽感到周围嘈声四起,且不是一人之声,仿佛突然从天而降许多人,忙忙碌碌,步履匆匆。

  外面鞭炮声声震天,一只温暖的妇人手擎起我的手,“小姐,请起身随我来。”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款步随她走,她抚我跨过门槛,走至大门外。

  “玉儿。”冷青云在我耳边呼唤,柔声道,“我终于等到这一日。”

  “青云……”我故作娇羞回唤道,这一日之后,我便是他人妇了。

  我被扶上了轿,笑闹声,鞭炮声,令我的耳朵不得闲,然而,我再未听到师父的声音,我亦没与他说过一句话。

  “起轿——”喜娘高声喝令,轿子略一摇晃,稳步向前。泪盈于睫,终是离开这生活多年的家了,而我,永不想再回来。

  人声渐渐散了,估计已经出了海盐,想起昨夜的信,心中思量如何和冷青云说,至少让他有所防范。

  我敲了敲轿子,喜娘探过头,“小姐,可是口渴了?”

  “不是,只是有话想和冷庄主说。”出口的话在心中辗转了一下,终是觉得现在还不能叫“相公”。

  “小姐,上了轿子,拜堂之前是不能和新郎官说话的。”喜娘轻笑,“小姐忍忍,什么话,拜了堂再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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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辑 朝唐 第三十八章 两心一墙隔

  (起1N点1N中1N文1N网更新时间:2006…10…31 7:37:00  本章字数:2567)

  若是等到拜了堂才能和冷青云说上一句话,那要多少时日?之前周忆廷带了车马来请师父去杭州,便路行一日,还在盐官住了一夜,如今这是众人抬了轿子,真不知要走到何时,长路漫漫安能无变?但愿平安。

  握紧手中的喜帕,我心中有了主意,借着凤冠撑起盖头下面巴掌大的光亮,我将红缎展开,狠心咬了食指。眼见滴出血来,我工整写上“小心周复廷”,冷青云如此聪明,我与他要说的,也不过就这五字。

  血染绢丝,留下暗红的印记,我将喜帕轻折,又一次轻叩轿窗,喜娘探头过来,“小姐,有什么要吩咐的?”

  我递上喜帕,“有劳婶娘把这个交给冷庄主。”

  “是,小姐。”喜娘语声狐疑又不得不从。我亦能想到,冷青云见了这喜帕,应还是那镇定自若的笑罢。

  我不再说话多事,亦无人再理会我。我虽坐在轿中,却绝非享受,也绝非“辛苦”二字能道尽的。

  轿子的颠簸与马车的颠簸大不同,马车是因路不平,颠起来出人意料,轿子是靠人支撑,一步一颠。若是短途,坐轿子的确舒服,但若是长途,神仙也受不了,更何况我还不是神仙。走了还不到两个时辰,我便感觉我这五脏六腑里的七荤八素都要给颠出来,头上的凤冠又重又硬,加之昨夜我又噩梦不断,睡眠甚虚,还有我那亲师父,大清早就去和我斗法,却没想着让我吃一口饭,千般万般,我都是没有任何舒服的可能了,而这般折磨我却不知还要承受多久。

  即使条件如此恶劣,即使我腹若空鼓,也终未抵过困倦袭来,我头抵轿侧,安心睡去,毕竟,睡觉也是个止饿的法子。

  再被喜娘唤醒时,轿子已经停了下来,她将我小心扶出轿子,我半边身子都麻掉,如同万千小虫在撕咬,只好全身都靠在喜娘身上,一瘸一拐随她走。

  “婶娘,我们这是到那里了?”我垂目观察眼前巴掌大的范围,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偶能透过一点昏黄摇曳的光,我竟睡了整个白日,天都黑了。

  “小姐,小心。”喜娘扶我迈过一道门槛,“咱们这是到盐官了,现在都快半夜了,才走到个能落脚的地儿。之前在路上我还给小姐拿了些吃的,唤了小姐几声,才发现小姐睡过去了,也没敢再打搅。小姐这一路可是累坏了,冷大官人很是心疼,让轿夫们放缓脚步,尽量少些颠簸。”

  听喜娘这样一说,我的脸微微发烫,我坐轿子的人都辛苦,拿抬轿子的人岂不是更辛苦,因我睡着了才走的这样慢,还要在夜色中赶路,我才是真的羞愧难当,不过得知冷青云心疼我,我心里不由涌出一丝甜蜜,继而又替冷青云不值,他如此对待何人,都能换来更多真心,何必要对我这无心之人好?若是现在我还当他是在做戏,那我便是白白在世为人了,从今日之后,我亦要对他好,疼他,宠他,信任他,把自己完全交由他,毕竟我在他心里胜过他执意要得到龙魂,他是真心愿意陪伴我守候我的人。

  喜娘扶我一步一步上楼,还是那熟悉的老板,熟悉的媚气讨好声,“爷脚步轻些,别的客官都睡下了,回头小人把晚膳送各位爷房里去。”

  我整日未进米水,听到有饭吃,兴奋的腿都迈不动步了,喜娘吃力的轻喘,“小姐,再走两步,咱们就到了……”

  终是捱到了榻前,我坐下,可所有感知都还在摇晃中。

  “婶娘,不会要我这样睡罢。”此刻的头已重千金,我用手轻扶了头,睡了这一日,凤冠都有些歪了。我的装束都是师父准备,挑个这样重的头饰,他莫不是成心整我?

  喜娘去关好门,小心卸下盖头和头饰,我长舒一口气,身子一歪倒在榻上,喜娘无奈的帮我脱了鞋子,把我的腿抬到床上。

  “苏兄……”门外传来冷青云的声音。喜娘眼中一惊,忙一把扯过床帘,将我挡在里面,自己去开了门。

  “冷大官人竟亲自给小姐送饭来了,不过,官人是不可进来的。”

  “在下知道,有劳了。”冷青云彬彬有礼道,我仿若见了他温文尔雅的笑脸,不由一笑。

  “公子,你怎么坐在这里?”

  “……”

  “苏兄,随在下去吃些热饭菜罢。”

  “冷兄,我想一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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