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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羔羊-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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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再呆在这儿了。”我有更好的地方可以去。

多洛雷斯抽了抽鼻子,发出很大的声音,“妈妈说的是真的,”她伤心地说道:“你杀死了我们的弟弟。”

“不是我们,多洛雷斯,只是你的。”安妮冷淡地回应道:“而且我建议你不要把玛丽。肯特的话当真,人们会把你们一块儿送进疯人院的。”

多洛雷斯看着她,好像第一次看见安妮。肯特,或是她撕裂胸膛,从身体里跳出了一只长着角的魔鬼,“……我知道,我知道是你干的,”她结结巴巴,瓮声瓮气地说道:“那些香料,是你建议的,还有蔬菜汁,都是你和玛丽说的……我可以作证。”

“好啊,你去,你去作证好了。”安妮轻蔑地说道:“它们什么都证明不了,那些东西都是我从网络和书上查到的,按照上面的说法,不管是罗勒、胡椒、七里香还是菠菜都是好处多多……而且我只是建议(她加重这个单词的读音),我可从来没有卡着玛丽的脖子把香料和蔬菜汁灌下去……没错儿,我现在知道了,它们对孕妇和胎儿会有所不利。我会记得的,”在月光下如同一个小仙子的女孩儿恶毒地微笑了一下:“我喜欢新知识,你觉得呢,多洛雷斯?”

眼泪从多洛雷斯的黑眼睛里流了出来,它们滑过脸颊,沿着脖子渗进小熊圆领衫里。

“为什么?”她哽咽着控诉道:“为什么你要这么干?!”

“这事儿跟我有哪怕一丝半点……”安妮正要如同以往那样,将所有的干系都脱得干干净净,但她突然停住了,就如每一次罪行之前,恶魔在她幼小的心灵里点燃的火苗那样,一股蓬勃的恶意从她的胸腔里喷发出来,不可遏制:“你就不能有那么一次动动自己的脑子吗?”她声音轻柔地说道:“我怀疑它们早已凝结成块,得用冲击钻才能敲开点——多洛雷斯,你有一对糟糕的父母。

他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合理利用自己手里的有限资源——冒冒失失地搬了家,换了工作,继承了一座远在千里之外,毫无用处的废物农场——缴纳了一百多万的遗产税,他们甚至买不起一辆新车,而玛丽.肯特居然还会在这个时候怀孕!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你,还有我,圣托马斯教会小学可不便宜,多洛雷斯,更遑论那些额外课程,我亲爱的姐妹,钢琴,书法,绘画……你不会认为它们都是免费的吧——也许你觉得就算去上公立小学也无所谓,但我可不要,在儿童福利院里我已经受够了那些肮脏的,下流的贫民区小鬼!我选择肯特家就是因为他们做出了承诺,很多东西,他们向我承诺了很多。”安妮遗憾地叹了口气:“原本他们是可以做到的——多洛雷斯,平心而论,我挺喜欢肯特先生和肯特夫人的,在某些方面,他们对我比对你更好,当然,我自己的努力也在其中起了不少的作用,多洛雷斯,无论如何,你得承认我比你更讨人欢喜。”她摇了摇头:“可惜的是,他们竟然做出了一个如此冲动,不计后果的决定——这个家庭承担不起三个孩子,特别其中一个还是婴儿,不管是经济还是别的什么……我本来想悄没声地解决了这个麻烦。”镂空的短靴在湿润的草地上踢了踢:“那样最好不过,等到农场脱手,肯特先生的工作稳定下来,玛丽.肯特重新返回职场——一个兽医的收入可不低,现在窘迫的局面便可大大好转……多洛雷斯,你的轮鞋可以买新的了,也可以去西部旅行,还有野营和骑马……你做梦都在想的那些。”

“我才不要那些。”多洛雷斯喊道:“我只要我的弟弟!”

几只鸟从树丛中飞了出来。

“真吵,”安妮撅起嘴唇,“你口是心非的让人恶心,”她愉快地说道:“你敢对上帝发誓,你真的没感到高兴过?当你知道不会有第二个孩子来抢夺你爸爸妈妈的爱和注意力的时候?”

多洛雷斯睁大了眼睛,她的眼泪骤然停止,好像被安妮的话吓回了泪腺。

安妮朝空气里喷了一个鼻息。

“我一直,”多洛雷斯说,很低,带有鼻音,如果不是安妮已经和她靠的很近,她一定听不见:“我一直,”肯特家的女孩说道:“我一直认为……”

“你是我姐姐。”

***

多洛雷斯向安妮冲了过去,始终有所防备的安妮急速地后退,侧让,多洛雷斯扑了个空,她的身体整个儿悬了空,但她的手到处乱抓,它抓住了安妮的背包,安妮一下子失去了平衡,两人一前一后,掉进了泳池。

泳池里的水冷冰冰,粘呼呼的,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气,猝不及防下,多洛雷斯吞了好几口水,幸好她对游泳还算擅长,几次浮沉,终于冒出了水面,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眼睛火辣辣的,两支脚使劲蹬着……混浊的池水咕嘟嘟地翻滚着,小女孩儿艰难地挥动着手臂,池壁上生满了青苔和水生植物,她扣不住,不得已,她转而游向入水处,那儿有扶栏和阶梯。

她浑身淌着水,狼狈不堪地爬上岸,耳朵里噗嗤噗哧地作响。

“救救我!”有人喊道,一开始这个声音显得非常遥远,等多洛雷斯挖掉耳朵里的水,她才发现声音的来源近在咫尺。

安妮浮在水面上,她看起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糟糕,她拼命地挥动了手臂,想要抓住池边或游近入水口,却总是不断地往下沉。

多洛雷斯记得安妮比自己更会游泳,但后者好像是被那身漂亮的连衣裙和短靴连累了。

金褐色的眼睛转向多洛雷斯,“救我!”她凄声喊道:“救救我,求你了!”

多洛雷斯爬起来,她心急慌忙地在花园里转来转去,找不到趁手的东西,最后她在水泵旁边找到了一卷橡皮水管,她拉住其中的一头,把它拉出来,然后握住大约有着两三英尺的地方,把它的头伸向仍然在游泳池里扑腾的安妮。

安妮哭着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她慢慢地沿着水管往池边来,多洛雷斯在能够碰到她的时候,伸出了自己的手。

多洛雷斯的手被紧紧握住,安妮抬起脸,向着她嫣然一笑。

就像咬住了鹿或牛的鳄鱼那样,安妮紧紧包裹着漂亮裙子的身体在水里剧烈地翻滚,多洛雷斯被她卷曲着拖了下去,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惊叫或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些什么,安妮屏住呼吸,用力向下坠,双手死死抱住了多洛雷斯,她熟练地在水里打滚,可以说超乎成人的力量让她轻而易举地占了上风……几秒钟后,她放开了已经有点晕乎乎的多洛雷斯,游到上面去,然后用手卡着多洛雷斯的脖子,把她往下按。

即便是孩子,濒死挣扎的力量也是很大的,但她碰不到安妮,安妮在黑暗的水里抿着嘴唇微笑,她准备再加一把力。

“你的胳膊还疼吗?……我想一定疼得很厉害。”

鬼使神差的,史特莱夫的话突然出现在安妮的脑子里,她那条受伤的胳膊就像被烙铁烫伤那样激烈地疼痛起来,她张开嘴巴,水涌进了喉咙。

安妮想要忘记这件事儿,她刚才就已经成功地忘记了——但这次她的心理暗示一点儿都不奏效,她的胳膊越来越疼,疼痛钻进了骨头,沿着骨髓到处流淌,她想要尽快爬上岸,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被疼痛完全地控制住了。

她在往下沉。

Bendith(班迪斯) 第五十八章 孩子 十六

多洛雷斯抓住了水管,她爬出游泳池,在泳池边喘息了很久,她的脸上涂满了水藻和鼻涕。

池水在她身后汩汩作响,过了很久,多洛雷斯才想起安妮,她转过脑袋,再次被水藻覆盖的游泳池面上有那么一两个地方冒着气泡,她不知道安妮是不是也已经爬出来了……也许有,也许没有,她盯着一片安谧的池水,想起那个甜蜜的微笑——安妮是故意把多洛雷斯拉下水的,一个卑劣的恶作剧,还有在水里发生的一切……安妮的力气很大,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多洛雷斯几乎无法做出任何反抗——但多洛雷斯可以肯定她最后还是成功地挣脱了……她抬起手臂,裸露的皮肤上血痕处处,不,也许不仅仅是挣脱,她曲起手指,看到不止一片指甲向后翻起……她想起愤怒的自己是如何捉住安妮的头发,把她按进水里。

小女孩抱住自己,紧紧地,好像不这么做就会抖得让全身的骨头全部散开——她在橄榄树下找到窝生长得极为茂盛的黑麦草,把自己藏了进去,双手抱着膝盖,膝盖抵着下巴,她轻轻地摇动自己的身体,小声地啜泣起来。

***

约瑟夫。肯特回到家里已经是凌晨四点。

他在半个小时前在dnr(放弃抢救同意书)上签了字。他和玛丽的婴儿在他到达医院之前就已经数次濒临死亡,医生告诉他,现有的医疗条件可以让这个婴儿继续活下去,但无论如何,他不会痊愈,也不会清醒,唯一能让他从痛苦中解脱的方法只有死亡——约瑟夫。肯特没有接受医生的建议,和玛丽商议过再下决定,他直接在同意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当医生和护士撤去那个青紫色小身躯上的管线和设备时,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一同变得僵硬、阴冷,如果可能,他想倒在地上,痛痛快快地嚎啕大哭一场……那是个男孩,就在启程返家之前,他还到婴儿用品商店去买了一双蓝色的小袜子。

玛丽的精神因为这个意外而变得格外不稳定,她甚至怀疑他们的养女安妮。肯特伤害了他们的孩子,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地大闹了一场,如果不是医生为了她的身体考量决定在滴注液里补充一份镇定剂,约瑟夫。肯特根本没有办法离开病房——虽然有着博罗太太照顾,但约瑟夫。肯特还是不能放心,两个孩子来得不凑巧,恰好碰上了玛丽。肯特在胡乱嚷嚷的当口,她看见孩子们的时候甚至企图带着针头跳下床……忙乱中约瑟夫实在顾不上两个孩子,只是让博罗夫人暂时先把她们带回家……他记得安妮。肯特在转身离开前那张毫无情感可言的死板面孔,还有多洛雷斯那双充满怀疑与惊吓的眼睛……他不应该让孩子们来医院的。

一路上他反复斟酌,把每个词都在舌头和牙齿间嚼了又嚼,他要和两个孩子简单地,但好好地谈一谈,宽慰她们,安抚她们,他不希望,特别是安妮,会因为这次的事儿和玛丽疏远……不管怎么说,玛丽是那么地喜欢这个孩子……还有多洛雷斯,他的小兔子,小狗和小山羊,她一定又伤心又失望,她不怎么喜欢安妮这个姐姐,却一直很希望能够看到小弟弟——以后会有的,一个小弟弟,健康的,活泼的……对吧,约瑟夫。肯特,他喃喃自语,为自己打着气,却没发现自己已经热泪盈眶。

约瑟夫将车子倒进车库,走进房子,他看到客厅里光线闪动,还有人在说话,走过去才发现博罗夫人正倒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电视机看着,正在播放一个情感类节目,上面的人正吵得不亦乐乎,却一点都没有惊动熟睡的人,约瑟夫。肯特感到十分抱歉,他想要叫醒博罗夫人,想了想后还是住了手,从楼梯下的储藏室里拿了一床毯子盖在她的身上。

他踮起脚尖悄悄地爬上了楼梯,先是打开了安妮的房间,房间里空荡荡的,床单平整干净,约瑟夫紧张了起来,随后想到也许两个孩子会睡在一起,他立刻跑去了多洛雷斯的房间,这个房间也是空的。

肯特家的男主人骤然紧张了起来,她们会在那儿?他一个接着一个地打开所有的房间,没有,没有孩子,他冲下楼,脚步匆匆地穿梭在客厅,餐厅和厨房里,没有,都没有,他摇晃博罗夫人,她没有一丝想要清醒过来的迹象,男人就像没了脑袋的蟑螂那样在房屋里面窜来窜去,他突然想到了些什么,他跑进厨房,打开了冰箱和立柜,在一无所获(他松了口气)之后,他又奔回了二层,打开了衣橱,检视浴缸,以及床底下。

他没有找到任何东西,约瑟夫。肯特的视线投向了室外,在看到游泳池的时候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游泳池边有几道明亮的痕迹,那是反射着月光的水迹。

约瑟夫喊着两个女孩的名字跳下了屋后的回廊,草地上湿漉漉的,他看不到水迹往哪个方向去了,最终还是一声小小的呜咽暴露了多洛雷斯的藏身之处。

男人扑了过去,他收紧手臂,把小女孩死死地箍在自己的怀里,“感谢上帝,”他喊道:“感谢上帝!”

由衷的庆幸让他一时间除了自己的声音什么都听不到,除了怀里的小身躯什么都感觉不到,等他略微清醒一点了,想要将彼此的距离拉开一点的时候,女儿的小手臂却颤抖着发力,她哭泣着,玩命似地揽住父亲的脖子。

“没事儿了,亲爱的,”约瑟夫柔声道:“没事儿了,你安全了——发生了什么事儿?让我看看你,多洛雷斯,”他伸手抓住小女孩的肩膀,把她推开点,用手指抚开她湿嗒嗒,粘在面孔和额头上的头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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