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世惊尘-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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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次,均于百招之内落败,前辈尚且高估我了。”齐知行洒然一笑:“不妨事,有老夫指点,你当如芝麻开花,节节高进。”当年,齐知行与张玄文势均力敌,相约以徒弟定高下。但人有一技之长,各生各的特色,齐知行于教导一事极具天赋,将三个徒儿调教地英雄非常,皆有开宗立派的本事,倒让张玄文自叹弗如了。
二人徐步而行,又谈起武学之道,均是意兴盎然。齐知行师兄弟当年私看《达摩洗髓经》,又仗着过人天资各生变化,齐知行以三阳之气规导三阴,张玄文则反其道而行之,是为“通天”、“彻地”二气。凌云轩功底源自黄山佛寺,亦乃少林派生之功,与“通天气劲”颇有几分相似,如要修炼并非不可。虽说那仍非乾坤内气,但其运行之法远较凌云轩自我摸索的丹田真气为妙,辅以《乾坤外经》之形,威力绝不容小觑。
那边厢罗隐自得知凌云轩二人为齐知行所救,隔上三两日便放鸽传书,告之徐通荣、尉迟世家及外间其余大事,却仍查不到格罗本踪迹。
东海风波未静,中土时局更是突变。王仙芝为唐将曾元裕追讨,连吃败仗。黄巢则引军南下,更于日前传檄天下,言武林盟主朱温率各帮派相从,声势远盖过王仙芝一线,格罗本却于此时明目张胆地举教追随朱温。
吴氏兄弟得信,急忙遣人联络黄巢,责其认敌为友之过,却得黄巢回复,述明朱温乃盟主之身,倘因私情拒之,必令江湖群雄寒心,到时将自绝民望,于义举大为不利。
千头万绪,欲理还乱,罗隐稳住阵脚,将事端一一处置;首先告知钱镠等人,凌云轩两个尚在人间。几人商议之后,鉴于格罗本虽然远去,尉迟家却于本地颇有恩惠,只有派人暗中控下尉迟庄园,但并无大动干戈,也将其勾结格罗本之事按下不发;这才亲赴驼峰岛,将诸般经过告诉凌云轩二人。
凌云轩得知朱温投奔黄巢,不禁骇然大惊,此事不啻猫鼠同屋,实在难以置信。但黄巢确是内有苦衷,拒之无理,好在江湖各派皆以义举为要,量不允朱温剧生异动,唯有央罗隐传语黄巢,告知朱温与田令孜暗中往来,万不可让其掌握兵权。而既知格罗本远去,二人已可放心返归,但齐知行门下规矩,若不得技满出师之评,不得擅自出山,凌云轩便由徐雪莹随罗隐回岛,往见徐通荣等人,自己暂居驼峰岛修行。
此后,罗隐、钱镠、吴氏兄弟等人时常以飞鸽传书,与凌云轩互通消息,但因齐知行喜好清静,众人不便叨扰,只好让罗隐、徐雪莹偶尔登岛探望。
春夏秋冬,轮转而尽,王仙芝已于黄梅兵败身死,尚让、葛从周等将率余部会合黄巢大军,于南土屡建大胜;黄巢趁机立号“冲天大将军”,正式改元王霸,周围郡县一时望风景从,比之王仙芝极盛之时犹有过之。
钱镠则助董昌力统杭州八都,大举围剿王郢一帮匪贼。凌云轩初时尚对此种事由念念不忘,后于齐知行教导下,竟至宠辱偕忘、恩怨不惊之境,潜心武道之探求。
不知不觉,诸事渐有着落,王郢恶事做尽,葬身大海;黄巢也在万里迂回之后,由南而北,直扑唐廷心脑之地——东、西二都。
第十五章 清舍论世知曲转(一)
这一日,海面升起薄雾,明州旺兴渡口一片喧闹,朦胧中开进一队官家打扮的人马,井然有序地列于道旁。数名身着锦缎精衣的男女走向码头,正是钱镠、罗隐、吴氏兄弟与徐家父女。
钱镠极目远眺,只见洋面水气氤氲,实在辨不出细节来,便道:“今日天气不佳,不知凌兄会否如期而至?”吴踪在旁一笑,大咧咧地说:“此次雪莹姑娘亲笔书信,前头便是刀山火海,小子也得巴巴的过来。”徐雪莹并不介怀吴踪的口不择言,柔声道:“罗先生言有要事相商,我这才传信的。”
吴踪朝众人使了眼色,一本正经道:“嗯,雪莹姑娘果然大公无私的。”罗隐微笑道:“话又说回,若非云轩已然满师,以家师之性,定不允他离岛上岸。”众人暗凛,心想严师方出高徒,此话当真不假。
“来了,来了。”一向沉着的吴影突然高呼起来。众人顺着他手指之处瞧去,但见一叶扁舟踏浪而来,摇橹之人正是于驼峰岛勤修两载有余的凌云轩。
小舟渐近,凌云轩纵身长跃,竟可不曲腿不提膝,横出数丈,稳稳立于渡头泊板之上,款步向数人走来。他仍是穿了怀恩村带出的白袍,但神色从容,气息长缓,再不是两年前飘零江湖、无所适从的小子,其气质之绅雅笃定颇有齐知行的风范,而眉眼间的朝气生机更有过之;钱镠几人见状,暗自替他高兴。
凌云轩来到眼前,喜道:“各位可好吧!”吴踪狠狠地给了他一拳:“小子跟了高人,乐不思蜀了!”钱镠也乐道:“咱们莫在此叙旧的好,在下借了明州大衙,不可虚废了,来、来,大伙一齐过去。”当即命手下牵来马匹,率几人朝明州大衙行去。
此次罗隐托徐雪莹召来凌云轩,实因中土形势已非几人先前所料。朱温自跟随黄巢之后,不但没有同田令孜勾结,更是不遗余力为义军冲锋陷阵,甚至将格罗本手下摩尼教势力亦当作前驱,替黄巢攻城略地,极受黄巢褒奖。后来,格罗本早年杀人劫财的恶行为吴氏兄弟命人道出,章明奇等三四个门派掌门不甘与之为伍,自请退出义军,返回本地。黄巢、朱温、格罗本之间却成了外人无可端量的微妙局面。
凌云轩知道黄巢招纳朱温本是壮大声势,笼络人心之举,现因朱温屡立战功而不吝封赏也是为帅者的本分,无可厚非。但朱温与格罗本野心勃勃,又乃田令孜同党,分明是虚与委蛇,欲于义军之中兴风作浪,却为何死心塌地为黄巢卖命?如今,黄巢大军已逼近洛阳,用意无非是要一并攻占两都,将李唐基业连根拔起。倘若朱温真心助其成事,岂非掉转头来对付田令孜,难道他二人之间生出过结?
众人虽猜不透朱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该可肯定其绝非现时看来这般老实,其背后暗举定然惊天动地,这一招“暗渡陈仓”却不知“渡”去何处?
突然间,凌云轩心有所悟,问钱镠道:“钱兄,未知尉迟兄妹眼下如何?”钱镠叹了口气,说:“自从罗兄将尉迟武威同格罗本一事告知在下,在下便命人日夜守卫普陀岛尉迟庄园,名为助防海盗,实为……实为软禁!”他说出“软禁”二字之时,面露难色,然值此多事之秋,提防昔日好友虽是无奈,却也不得不为。
凌云轩点头道:“钱兄,在下欲往尉迟府一会。”钱镠一怔,当初因格罗本一事双方抓破脸皮,便是他也不再造访尉迟家,此次前去未必有成。但目下唯有尉迟武威知悉格罗本底细,登门询问不失一策。
钱镠即刻命衙役领了军令,安排两艘快船,送几人上普陀。
来而复去,凌云轩立于船头,看尽风起雾散,心中却转为阴暗。“云轩——”徐雪莹清音传来,轻轻站在一旁。
第十五章 清舍论世知曲转(二)
凌云轩扭头一看,今日的徐雪莹穿了套并不常用的五彩棉裙,一反平时素衣之态,但艳得动人,艳得恰如其分,丝毫不见别扭。海风送来,吹得二人衣袂飘飘,凌云轩关切地道:“雪莹,当心着凉,你且回舱去罢。”此时乃九月之期,已见轻寒,徐雪莹的穿着确实有些单薄。
谁知徐雪莹浅浅一笑,仰首看着凌云轩道:“你忘了么,齐师亦教过我行气之法呀!”凌云轩这才想起两年中,徐雪莹上岛三次,齐知行每番均会点拨些经脉行功要诀与她,以令其发挥出云剑之威势。虽因其所学不多,难成气候,她要想运气御寒却是手到擒来。
凌云轩耸肩道:“一见雪莹便成了傻头傻脑,转不过弯的了。”徐雪莹嫣然一笑:“可是傻人有傻福哩!”凌云轩接道:“甚么福分?”徐雪莹俏脸一红,神神秘秘道:“我也不知!”当即转身回舱。凌云轩兀自出神……
昔日红极一时的尉迟庄园早已变得门可罗雀,皆因当地人见官军日夜把守,虽不明何故,却也猜得出尉迟家内中有隐,自然避而远之,惟恐殃及自身。各处药商也因出入不便渐渐疏远,断了生意往来。诺大庄园成了冷冷清清的孤宅,一干下人的用度也是*钱镠派人接济方可维持的。
一行人叩门而入,两个女仆在前引路,步入正堂。尉迟武威由屏风后踱出,打眼一瞧,不禁愕然,旋而冷冷道:“原来是你们!”
凌云轩见尉迟武威袍松鞋散,满口胡须也不加修剪,再不是当年意气肤腆、风度翩翩的尉迟公子,大感世事变幻无常,不由得心中一酸,甚么仇恨都不计较了。罗隐前曰:“尉迟公子,咱们此来是诚心与你冰释前嫌的。”
尉迟武威凄然一笑:“尉迟家今非昔比,还有甚么值得各位劳师动众的。”凌云轩正色道:“尉迟公子,我知你从前迫于格罗本之命,方起歹念。事已至此,咱们往事休提,但求你回头是岸,就此改过。”尉迟武威听罢,出人意料地仰天大笑:“改过?改过?过在何人?”笑过数声,乃曰:“几位入内间谈吧。”
众人满腹狐疑地随了尉迟武威来到内堂小厅落座。尉迟武威肃然道:“我知各位皆以家师为十恶不赦之人,然在下需得明言,陷害凌公子、雪莹妹子一事为在下甘心听命,绝非受其逼迫。”
凌云轩起身道:“事到如今,你依旧袒护那心如蛇蝎之人,这又何苦?”尉迟武威双目圆睁,道:“心如蛇蝎?”喃喃念了十余遍,才叹气道:“各位且听我说个故事。”几人面面相觑,只得耐了性子听他讲来。
“数十年前,坚昆以计猝攻回鹘,回鹘节节败退,遂遣使长安,求救于大唐。谁料,三名来使非但被拒之门外,连所携信物亦被收缴。更叫人心寒的,乃当晚突现数十名大内高手围攻三人,激战之中,一人重伤倒地,昏迷不醒,另两人则命丧当场。那人醒转之时,见同伴尽亡,悲痛欲绝,幸得一过路药商相救,得以存活。后来,那人入赘药商家中,入了其族。在下便是那回鹘使者之后,本姓药勿葛。”尉迟威武凛然道。
在座之人惊异无比,哪曾想尉迟武威却是异族血统,但其高挑的鼻梁、白皙的面皮又是那般恰似西域蛮人。
尉迟武威怒视凌云轩,问:“我要问你,这是谁心如蛇蝎?”又紧接道:“会昌年中,朝内不顾两邦盟约,欲铲除在中土落地生根的摩尼教,乌介可汗得信,遂兴师问罪,以保中土摩尼,岂料中伏大败,十万大军几被赶尽杀绝。敢问诸位,这可是大唐守信邦交之道么?汉人是人,我胡人便不是。他李姓昏君怎不拆禅宗少林的大雄宝殿?”尉迟威武越讲越是激动,险些暴跳如雷。
凭心而论,尉迟武威并非信口雌黄,言语中大有可取之处,但回鹘自助李唐平定安史以来,居功自傲,苛求报偿,更于长安、洛阳等地恣行残忍,尉迟武威却只字未提。
第十五章 清舍论世知曲转(三)
凌云轩朗声道:“尉迟公子所言,未免失之偏颇。回鹘行事难道在情在理么?兵犯都门,火烧两寺,哪一处对得住中原百姓的?”他所说“兵犯都门,火烧两寺”乃回鹘于长安、洛阳犯下的弥天大罪。大历年间,回鹘五百膘骑于长安大肆劫掠,更直犯金光、朱雀二门,闹得官民共愤。更向前数,甫定安史之时,回鹘火烧洛阳至善、白马二寺高阁,其中避乱之民伤死者万计,烈焰经久不熄,恶行令人发指。
尉迟武威并无反驳,只讪讪一笑,道:“便算没了这些因由,李唐早晚亦会吞并回鹘,不是么?”这一句问得众人哑口无言。自秦汉以来,中土王朝对边陲异族向来是强者和之,弱者并之,若其胆敢违逆,则分而击之,以绝后患。假使回鹘安分守己,励精图治,有朝一日当其令唐皇如鲠在喉之时,李唐必定不惜代价将其制服,尉迟武威所说也不无道理。但现下却是回鹘不等羽翼丰满便向大唐挑衅,李唐若是还击,又怎好厚非?这是两国相交,并非寻常百姓说打便打,说和便和,其间太多利益牵扯,关系纠缠,又岂是几人三言两语便可道明的?
尉迟武威对上凌云轩冷静的眼神,叹了口气:“罢了,我还说这些作甚!”
徐雪莹趁机圆场道:“是非对错,自有后人评说。尉迟世兄,只盼你念及交情,将尊师与朱温谋划之计告知我等。”尉迟武威脸色转和,他终究不愿与心仪之人结怨,只泰然道:“要我出卖恩师,怎可为之?”凌云轩乃道:“尉迟公子,尊师甘为朱温所用,无非欲求化雪出云,现如今已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又何必执着?”
尉迟武威一愣,忙问:“此话怎讲?”凌云轩转头瞧向徐雪莹,道:“尊师所求,已落在我二人手里。”